“好像渐渐有点头绪了…”值夜班的刑警李彬边对着电脑屏幕发呆，边自言自语道。
“哎！小李，不是跟你说出警了吗！出大事了！”一旁的队长王德志大声的朝他喊道。
“对呀刚刚说要出警！”李彬终于想了起来，通宵的夜班让他脑子有点不大清醒。关掉电脑，将桌子上的文件的文件和一本老旧的阿姆斯特丹旅游攻略胡乱塞进公文包，李彬匆匆的换上衣服，跑了出去。
李彬和王德志到达现场时已经六点多了，周围用警戒线围了个大圈，圈的正中央，摆放着三个身着校服的尸体。
“初步判断死者死亡的时间为凌晨1点，死者身上没有其他伤口，颈骨处切割比较整齐，推测为利器所致……”
“凌晨一点？这是第二中学的衣服，他们放学几点？”李彬问旁边的协警。
“如果不上晚自习5点半就放学了，晚自习下课的话是9点半。”旁边的协警王峰回答道。
“那第二中学那边有消息了吗？有学生失踪吗？”王德志也走了过来问了一句。
“头儿，这个问题就很到点子上了，根据目前和第二中学的联系，他们那现在知道失踪的已经有5个人了，而这儿，只有3具尸体。”王峰的脸上布满了疑惑。
“其他地方有没有消息？就这一处发现尸体了吗？”李彬感觉事情越来越不对劲。
“现在就这一处。”
“直接上报市里，建议全市加强警戒和搜索。”王德志少见的一脸严肃。
“呼…呼…”王德志刚说完，身后传来了粗喘声。回头一看，是一个一头金黄的少年，穿着普通的修身裤和黑色风衣，一边喘着气，一边死死盯着警戒线内的尸体。
“哎小孩别在这儿凑热闹，该干啥干啥去！”王峰指着他喊道，“这帮孩子，就知道凑热闹，一个又一个的。”
“等等！”李彬在另外两个协警准备赶人时喊住了他们，朝着少年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朋友不见了吗？”李彬仔细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一头金黄的头发和冷漠的眼神很容易让人归类成不良，但金色头发下是一张看起来清秀而又人畜无害的脸，穿着也是简单的修身裤配黑色风衣，没有其他不良青年一样带着各种花里胡哨的配饰，少年大概十六七岁，算一算应该也是上高中的年纪，即便没有穿校服，也很可能是死者的同学。
“死的是慕夏吗？”少年仍然在死死盯着三具尸体。
“只是个担心女友的小孩子罢了，走吧咱们继续。”王峰见状，拉走了李彬。
“还没确认死者是谁，但你在这儿等也是没用的，先回去吧。”李彬留下了句话便继续回去侦察了，留下了警戒线边上目光呆滞的杨凡。
“怎么说，那个小孩。”王德志问着，目光仍死死盯住尸体。
“不像是知道什么，可能就是女朋友死了有些懵了。”李彬声音有些虚弱了，毕竟忙碌了一晚上，刚准备去吃早饭，就遇到了这种事。
“之前还有人来看过？”王德志把声音压得很低。
“嗯，一个白衣服的小女孩，赶了半天才走。”王峰回答道。
“她当时什么表情？”李彬似乎察觉到了李德志的意思。
“我……记不清了，光记得挺好看的。”
李彬抬头张望了一会，又转身问：“也没监控，对吧。”
“肯定了，有监控咱用费这劲。”
“你去找小周，把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尽量画出来，”李彬回头看了看，少年已经被其他协警拉走了，于是也不刻意压低声音说话了，“不要放过一个可疑的。”
杨凡无精打采的走在路上，从昨晚到现在他经历了太多，一夜没睡的后续反应上来了，但他必须要想到对策，找到那个一夜未归的女孩。
“白衣服的小女孩……她到底是谁……”杨凡的听力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即便是王峰几乎贴在王德志的耳边说的话，也被他捕捉到了，“难道又是我的幻觉吗？还有那个警察为什么也感觉有点奇怪……”
早晨的景象杨凡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就那样站在了他家门口，仿佛从电视机里爬出的贞子一般，而杨凡反应过来之后，那人又突然不见了，仿佛一切都是杨凡的幻觉。
从昨晚开始，杨凡感觉一直在遇到些不可思议的事情，如同猛虎般突然扑到你面前，再一口咬掉你所谓的常识。
“为了找我的麻烦而害死慕夏吗？还是我想多了……”杨凡一边朝学校走，一边思考着早晨的事情。
“同学你哪个班的，为什么没穿校服？”不知不觉，杨凡已经走到了校门口，却被门卫拦了下来。
“216班杨凡。”杨凡从风衣里掏出学生证交给了门卫，也没等他看完，便自顾自的接着走了进去。
“哎你……”门卫刚要去阻拦，却被一旁的另一位门卫拦了下来。
“算了，咱学校高二有名的疯子，你把他名记下来扣分就行了。”
7点多的学校已经很安静了，所有学生都已经到学校开始自习，无人的走廊里，只有杨凡自己的脚步声，仿佛世界只剩了他一人。
门被轻轻推开，杨凡难得没有张扬的闯进教室，他低着头，快速的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把包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然后闭上了眼。
“好像从我懂事以来，这是第一次祈祷着什么。”杨凡第一次有了愿望，他希望他一睁眼往右一看，慕夏就坐在那里，对着物理题愁眉苦脸。
“你说你也是西海岸小区的，那我们放了学可以一起回家吗？”那是开学的第二天，在开学班会第一天大闹一场的杨凡被安排到了班级的角落里，一个人组成了班级当时的特殊排。一入学都决心要好好学习的同学们自然没有去理会他的，除了眼前这个刘海遮住了整个额头，带着纯黑框眼镜的瘦小女生。
杨凡有些愣，本就很少有女生搭话的他，在昨天做出把呕吐的老爹单手拎出教室的壮举后，更是变得无人问津，然而这个看起来胆子最小的女生，竟然找到了他，还要与他一起回家。
“随便你。”杨凡虽然有些孤僻，但也是个正常的男人，能勾搭的女孩干嘛要放过。回答之后杨凡又仔细扫了扫面前的康慕夏，标致的五官，长长的睫毛，如果不是那古老的打扮和黝黑的皮肤，可能也会是个美女。但随着目光逐渐下移，杨凡脸上的喜悦却突然消失。
“什么啊，好平。”这句话当然是杨凡在内心说的。
“那说好了！”慕夏丢下一句话便匆匆跑开了，留下了一脸郁闷的杨凡。
“难道我就不能遇到…”杨凡记得，他的牢骚只说到了一半，便看见了迎着阳光走进来的林潇。
“我在想些什么！”低着头的杨凡努力摇了摇头，试图晃醒自己。终于，他鼓足了勇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座位。
空空荡荡。杨凡感觉大脑里空空荡荡，整个教室，整个世界也都空空荡荡，那个不把自己当怪胎的女孩不在那里。
杨凡猛地站起来，椅子滑过地面的尖鸣惊动了班内的每一个人，但目睹了杨凡一个人收拾来找事的“二中七煞”的同学，没有一个敢表达半点不满。
“姓杨的！这里不是你家！”在杨凡即将开门时，憋了半天的楚景泽终于喊道。
杨凡冷哼一声，脚步没有丝毫的减缓。
“大清早就不让人睡个好觉吗？”坐在特殊排第五位睡觉的李乘枫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后面，空无一人。
“慕夏经常去的奶茶店，”毫无头绪的杨凡刚出校门，就看见了一旁的“蔚蓝奶茶”，“就从这儿开始吧。”说着，杨凡加速走了进去。
杨凡停在了奶茶店的门口，他看到，奶茶店落地窗上除了自己那张不安的脸，还有那个早晨像是梦里的那个人。白色的毛衣，浅色的牛仔裤，黄色的帆布鞋，唯一不同的就是早晨挡住大半个脸的头发，如今安静的散在身后，露出了她倾城的面孔。
杨凡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纪，白皙的皮肤仿佛未曾沾染过人间的烟火，脸颊上一点点的红润给了这白玉以生机。她歪了一下头，微微一笑，让杨凡都有些恍惚。
“慕夏呢？”杨凡很快回过神来，转过头冰冷的问道。
“你的眼睛里好像看不到一丝人类的情感，可实际却不是这样。”她开口了，声音轻得有点听不清。
“回答我的问题。”杨凡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拳头握紧，响起关节活动时的响声。
“你就没有关于我的问题吗？”她依旧保持着倾国的微笑，慢慢朝杨凡走去。
“你杀了慕夏吗？”杨凡问的同时，也侧了一下身子，他注意到了，女孩走路不带一点声音，姿势像极了杨二宝与他练剑时的样子。
“我说不是我杀的，你信吗？”她已经走到了杨凡面前。
杨凡死死的盯着她的眼，因为她和镜子里的自己好像，无论喜怒哀乐，那双瞳孔有的好像只有冷漠。
“今天好像不是个好天气……你猜今晚，会不会再有人死去？”她好像注意到杨凡在注视着她的眼睛，故意把头转过去。
“你到底是谁。”杨凡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伸出右手，打算抓住她，可女孩却如同云烟般消散。
“哟，老杨头，这就开始大清早打太极拳了，孙子啥时候上学啊。”姚康从拐角走出来，黑着眼圈，明显又是刚通宵上完网回来。
“少见啊，你竟然也会翘课。”姚康走上前，像看稀有动物一样打量着杨凡。
“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慕夏到底哪去了？”愿意跟杨凡说话的人不多，一直在中午被杨凡叫起来吃饭的姚康就是其中一个。
“记得慕夏昨天没上晚自习就走了，怎么，她出事了？”姚康打着哈欠。
“她人没了。好像昨晚……遇害了。”杨凡低下头，加速朝学校的反方向走，让原本并排的姚康落到了他后面。
“啊？”姚康也加速追过去，刚要说话，却听到了杨凡的肚子在叫。
“还没吃饭吗？先吃饭冷静一下再去找吧，正好我也没吃。”
“你通宵一晚上都在打游戏吗？不看新闻也不吃饭，”杨凡这么说着，但也没有否认这个提议，“西六街的铁记油条吧。”
姚康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杨凡说话的同时，已经坐进了刚拦下的出租车，朝着奶茶店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也挤了对他来说有点狭小的出租车。
“哎呀这不是小凡吗，上高中后都没怎么见你。”车很快就到了铁记油条，一下车，老板娘就热情的打着招呼。
“早啊阿姨。”杨凡阴沉了一早晨的脸终于有所缓和。他小的时候杨二宝就整晚在外花天酒地，自然没法给杨凡做早饭，于是这家铁记油条便成了杨凡多年吃早饭的地方，直到上了高中后杨凡学会了自己做饭，便很少来这儿了。
“老板娘有啥能吃的啊，我快饿死了。”姚康已经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有气无力的说道。
“给他来五根油条三碗豆浆就行，我还是老样子。”杨凡说完，转头准备也去坐下，却被老板娘叫住。
“小凡，你遇到什么事了。”
杨凡愣了一下，头也没回的接着朝姚康走过去。
“没事，就是翘了个课。”杨凡忽然开口。
老板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追问。油条不一会就做好了，姚康可能真的饿坏了，盘子还没放下，他便抓起了个冒热气的油条啃了起来。
“烫！好吃！”看到姚康狼狈又享受的样子，老板娘也笑了，她看了眼杨凡，想了想还是开口了。
“吃完就回去上学吧，多读点书总归是好的，如果遇到了其他事，阿姨可能也不能帮你什么，但绝对能给你做最好吃的油条。”
杨凡转头看向老板娘，好像已经比第一次来吃的时候多了不少白发和皱纹，但脸上的祥和和眼神里的温柔，却一直没有改变。
“确实好吃。”杨凡咬了口油条，回答到。
“你再磨磨唧唧的我这些全吃了。”一旁的姚康已经左右手都用上了。
杨凡没有理会一旁吃到面目狰狞的饿死鬼，只是看着回去继续炸油条的老板娘。
“如果我有母亲的话，应该也是这么好吧。”杨凡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有了这样的想法，虽说平时躺在床上是发呆的时间更多，但偶尔也会冒出点奇怪的想象。
“对了，你身份证。”姚康从兜里掏出杨凡的身份证。姚康逃夜上网被老师抓住好几次了，无可奈何的王德福看着被处分也一脸无所谓的姚康，只好让他家长把姚康身份证没收了。
杨凡慢慢的吃完最后一口油条，再看向盘子，已经空了。
“我提醒过你了，”姚康看着杨凡瞪着自己，漫不经心地说，“老板娘再来五根吧你家小凡太能吃了。”
“啊终于忙完了吃早饭了。”王峰把车停在了路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好困啊，王队我打包带回去吧。”李彬无精打采的，脸上的黑眼圈越来越明显。
“彬子啊，你这同居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可记得你三年前拐卖人口案时一天只睡四个小时，连最后写汇报…”
“公共场合不要大声讨论公事。”王德志一脸嫌弃的看着王峰，说完转头要朝油条摊走去，却看见了早晨那个金头发的少年和另外一个大个子正在往这边看。
“我说彬子，长得帅就是好，不仅小姑娘喜欢你，连小伙子都盯着你看。”王峰也看到了刚吃完饭要离开的杨凡。
“队长，要去拦住问问吗。”
“不急这一时。”王德志朝着油条店走去，三人正好与杨凡与姚康擦肩而过。
大概走出去了一百米，杨凡又回了下头，看了眼已经找位子坐下的李彬，一脸不解的皱了下眉头。
“我说，这么崇拜警察，那回去努力读书考警校啊。”姚康朝停住的杨凡说道。
“我尼玛，头儿，这俩小东西都得查查，我就没见哪个高中生从你这太岁神边上走过去和没事人似的。”
“那黄毛……哦对了，先给你打包带回去吧，看你那着急的样，肯定还要给小柳带早饭吧。”王德志一眼就看透了李彬的心思。
“嘿嘿…”李彬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王德志也欣慰的笑了，他又回忆起李彬刚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当时轰动全国的拐卖人口案，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虽然有些笨手笨脚经常把东西弄乱，但是却不知疲倦的整天去审问整理证据材料，到最后“收网”时，明知对方持有枪械，他仍是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在破案之后，到了大肆庆祝一番的时候，他却又没日没夜的去写没人愿意动的汇报和总结，最后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王德志看见了他熊猫一样的黑眼圈，笑了一下，便眼角有些湿润了。
“这才是国家的栋梁。”王德志忍不住把当年的话又嘀咕了一遍。
“王队，峰哥我先回家了。”在王德志发呆的时候，打包的油条已经做好了，李彬一手提着早饭，一手提着公文包，急匆匆的朝北面跑去。
“看把他急得…”
李彬的家就在附近，在油条摊往北走两百米后左拐，李彬下意识的抬了下头看向家的方向，果然，那个趴在窗台上的人马上站了起来，朝他挥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