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成吨的雨水从天上落下来变成厚重的水幕,砸在车顶上发出连片的响声。收音机里的女声断断续续的讲着:“预计台风会在...刺啦......后到达......刺啦......望听众做好......”孙重阳看着在雨中被翻的杂乱不堪的绿化带沉默着,指缝中的红双喜升起一缕烟,刚刚飘出车窗就被风和雨打散。
因为斗殴被调到这里,依然记得那天大肚子的局长指着他鼻子骂,这是他第四次发生斗殴事件了,局长一再苦口婆心的跟他说脾气稍微改一改,每次只是听到孙重阳面无表情的一声“嗯.”。其实孙重阳明白,那个胖胖的中年局长,对自己很关照了,只是他犯得错误太多,让局长慢慢的对他有了一丝不耐烦。
一辆黑色的吉普从车窗外疾驰而过,溅起大片的水花,打乱了孙重阳的沉思。接着他看到闪着警铃的轿车接二连三的追着吉普车远去,他愣了愣,随机发动汽车,加入了这场追逐。
雨水在玻璃上炸开,雨刷器疯狂的摆动,却毫无作用,前一秒刚刚甩开大片的水,下一秒又被雨水覆盖,只能看见前面模糊不清的尾灯。早就过了这段路的延伸路段,路面越来越窄,越来越颠簸,再前面就完全没有路灯了。
前面突然传出几声枪响,接着一辆警车便失了控,胡乱的在雨中扭动,像条垂死的蛇,然后几乎打横在路当中。紧随的另一辆车来不及慢下来,狠狠的撞上,几乎将横在路中央的车顶的侧翻。道路被横在路上的车子阻断了,黑色的吉普车里发出一阵狂笑瞬间消失在瓢泼大雨中。
警车胡乱的停在路面,七八个穿着雨衣的人跳下车,手里的强光手电亮的刺眼。几个人去检查撞在一起的车子里的人的伤势,为首的一人带着余下的人拉开孙重阳的车门,示意他下车。
随后拿着孙重阳掏出来的警官证上下打量着孙重阳,最后敬了个礼,阴沉着脸转身回到事发现场。
情况很不好。被撞的警车里的人当场死亡,拖出来的尸体已经血肉模糊。驾驶座上的警员肩膀上一个黑乎乎的弹孔,副驾驶上的人整个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姿势被车门挤在座位上。另外一辆车的两位警员已经昏迷,只剩下微弱的呼吸。
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阴暗的烂尾楼外停着一辆黑色的吉普,带着八戒面具的男人摆弄着面前的尸体,哼着一首轻快的曲子。褐色衬衫的男子闻着浴室里消毒水的味道皱了皱眉,点了一根烟盯着窗外越来越大的雨。
“不会追过来的,雨太大了。”面具男专注干着手里的活,突兀的来了这么一句,在空旷的烂尾楼里,发出空灵的回响。他的同伙稍微撇过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接话。
面具男将女孩刨干净的尸体泡在消毒水里,继续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的同伴聊天。
“瓢虫你这个性格能把人闷死哦,如果你去表演,要亏得血本无归。”
还是沉默。
然后叫做瓢虫的男人离开了这间令人生厌的房间,躺在了楼梯里发霉的一堆旧衣服上,不久传出轻微的鼾声。只剩面具男的自言自语回响在空旷的房间。
“明天,将有一场盛大的演出,哈哈哈......”
黎明时分雨逐渐小了,孙重阳坐在床上发愣,还是不习惯这座陌生的城市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钥匙出门。
今天当红歌剧艺术家李艺思会在这里表演,孙重阳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也不喜欢歌剧这种艺术,他觉得歌剧并没有电影好看。
只是被调配到这里之前,他的朋友给他塞了一张这场表演的票,反正无聊,不如去打发打发时间。外面的雨还在稀稀拉拉的下着,环卫工人忙着将被风吹的满地的树枝清理掉,天还是阴沉沉的,四周都是无精打采打着伞上班的人群,早起的鸟儿似乎也不总是能够吃饱。
刚出门的时候撞到了背着挎包的男人,孙重阳注意到那个男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消毒水和发霉的味道。那个人眼神锐利,褐色的衬衫上带有一点深红的污渍。
不过孙重阳并没有多想,道了谦,寻着门票上标注的地址,来到了展览中心。场景已经布置好了,外面零星的几个人百无聊赖的等着进场。
一个带着口罩的工作人员指挥着几个工人搬着巨大的纸箱从孙重阳身边经过时扭头看了他一眼。孙重阳从工作人员的墨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墨镜中他和周围人的伞被反映成黑色,让孙重阳愣了愣神。
在那一瞬间,孙重阳恍惚间好像是来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天地间只有黑白两色,他和众多面无表情的人一起,为一个刚刚逝去的生命默哀。
当人群排队入场时他才突然清醒过来,刚刚的幻觉是那么真实,却又再次从他的脑海里淡化,直至模糊。
等所有人到场后会场内灯光熄灭,只有舞台上的聚光灯亮着,打在主持人的身上。主持人穿着黑色西服带着遮住半脸的假面,抓着麦克风在舞台中央说着这场表演的开场白。孙重阳百无聊赖的看着侃侃而谈的主持人,从一开始上场的时候他就觉得好像从哪里见过这个主持人,可总是想不起来。
一定是在哪里见过。
主持人的演讲似乎到了尾声。
“现在,让我们静下心来,欣赏这场盛大的演出。”
“幕帘升起。”
“灯光就位。”
“演员侯台。”
“好戏,开场。”
聚光灯也暗下来的那一瞬间,孙重阳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这个主持人了。那个指挥着人搬箱子的工作人员。
灯光重新打在舞台上时,本来窃窃私语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接着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那个著名的歌剧演员李艺思,以一种芭蕾的舞姿出现在舞台上,周围插着固定着四肢的铁棍。周围尽是跪在血泊里像是在向她朝拜的演员。
有人用血在背景墙上画着一朵盛放的玫瑰,下面写着,死亡是永恒的美。
会场顿时骚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