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西城区的一家咖啡馆,林越在培训之余的休息时间约了简蘅。
林越站在咖啡店门口,看着简蘅在阳光下健步走来,那一刻,林越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面对的是那个把谷兰的心偷走的大男孩。
只是......后来......这个大男孩又把心还给了谷兰。可是,心被偷走了,再还回来,能和以前一样吗?
简蘅还是那么清瘦,神情还是那么忧郁——他一见林越,眼角眉梢都是暖暖的笑意。
“你好!”简蘅礼貌地伸出手。
“你好!”林越也礼貌地伸出手。
两人进了咖啡馆,坐定,点了咖啡,互相问了境况。
林越慢慢地搅动着咖啡,思绪万千,她很想对简蘅说一说谷兰,但,话在喉头滚来滚去,最终没有提说关于谷兰的一个字。
简蘅想问问谷兰现在如何,却也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硬生生的将自己的这点念头掐灭。
俩人不咸不淡地聊着,说一些人生感悟,说一些职场上的无奈,唯独没有说起谷兰,彼此的交谈风淡云轻。
林越的心,隐隐作痛,她多么希望简蘅亲口问一问谷兰过得怎么样,现在好不好?但,从见面到挥手告别,简蘅连谷兰的名字提都没有提。
男人狠起心来,没有可比性,林越不怪简蘅,她只是心疼谷兰,那么才华横溢,聪慧灵透,气质如兰的美丽女子,在自己深爱的男子面前,却是这样的下场。
尤其想到谷兰为了曾经的爱情,孤苦一人,将自己封闭了这么多年,林越的心就被扯着疼......
简蘅向林越道别后,狠着心没有回头,确切说,他没有勇气回头,他怕自己一个心软的回头,被林越误读,然后带给谷兰的会是一望无际的痛苦,他希望能用自己的狠心让谷兰对他彻底断了念想。
想起谷兰,简蘅万般痛苦,他爱谷兰,曾经他以为谷兰就是自己的一切,可是当陈攀霸气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知道自己此生注定是要负了谷兰......
简蘅不想负了谷兰,却偏偏负了!
自从向谷兰提出分手以后,他非常主动地远离谷兰,而谷兰却站在原地,痴痴怨怨地看着他,久久不肯离去......
这些年,简蘅拼着命希望自己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他希望自己能彻底摆脱谷兰的视线,让谷兰无牵无挂,但,谷兰的牵挂因为他的远离就真的了断了吗?
对于简蘅来说,即使自己站在了遥远地带,记忆里的谷兰,哪怕被他忽略成一个微小的点,也能在某一个突然或者平静的时刻,将他灼烧得遍体鳞伤,这是他万万不曾想到的......
是的,就是这么一个微小的点,在简蘅的生命里,那么顽强,坚韧,挺拔,不卑不亢......每每夜深人静,这个点,就如一团火焰向他逼近,炙烤他,灼伤他......
简蘅为此,心如刀割。
此刻的简蘅,强迫自己不要犹豫,不要回头,快步走,所以,他走得横冲直撞,走得慌慌张张。
林越看着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忧伤,弄不清楚从心底里泛起的忧伤,到底是为过去,还是为现在;更不清楚是为谷兰,还是为简蘅。
林越很难过很难过,以至于在不知不觉中泪水湿了眼眶。
而此时,和康吉安一同吃过饭,散了饭局的谷兰,回到书店,想着康吉安的话,心里酸涩无比,但比酸涩更绞痛的还是对简蘅的牵挂......
简蘅,简蘅,简蘅......谷兰轻轻地呼唤着,不知怎的,眼泪就止不住地簌簌而落......
爱一个人,就是在经历一次冒险,因为你不知道,在爱上这个人以后,你将面临什么。
当一个人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你是对方手心里的宝贝,而当有一天,这个人不爱你的时候,你又算什么呢?
人生就是这么残酷,残酷到你痛哭流涕的时候,你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残酷到你肝肠寸断的时候,你却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切的煎熬,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又是那么的气势磅礴,在冥冥中,那么虚幻,那么沉重,那么缥缈,那么真切,那么荒谬,那么愚蠢......
所有这些,谷兰都懂,可就是因为太懂,多少年来,她放不过简蘅,更放不过自己......
林越满脑子是谷兰,她想把见到简蘅的一幕,快快告诉谷兰,然而,当林越将谷兰的电话号码拨至一半的时候,她迟疑了,最终,她没有拨通,是的,林越还没有想好给谷兰说什么,尽管她清楚地知道,此时此刻的谷兰等她的消息,一定是等得焦灼心碎......
走在北京的街头,林越感受不到十里春风的美意,只觉得冰凉,从头顶到脚底,有一股硬邦邦的寒流来回窜动,林越打了一个寒战,不由地将散开的丝巾重新围了两圈并认真地打了个结。
林越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恍恍惚惚中就走到了后海,这里游人很多,春节残余下来的喜庆依旧那么扎眼,林越无心享受沿湖风景,却被湖里冬泳的人,深深吸引了,她看见那些在冰冷的湖水里遨游的人,一个一个像欢快的鱼儿,林越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久违的笑意。
岸上的游客驻足观望,有的游客忍不住拍手叫好。
林越好像受到了启发似的,她重新掏出手机,迅速给谷兰拨通了电话,而那边的嘟嘟声持续了好久也没有接听。
谷兰去了哪里?
林越固执地拨了三遍谷兰的电话,都没有打通,她不再坚持,心里却有了八分的轻松,她转到路边,叫了一辆出租,向林趣家驶去。
谷兰在昏昏沉沉的睡意中,听到了手机的声响,她知道是林越打过来,她犹豫再三,终究没有接听,尽管她盼望林越的来电,盼得是那么的焦灼热切。
突然,谷兰有些害怕。
是的,她怕——她怕被深爱的人看轻,轻的如一缕随风而去的烟尘;她怕被深爱的人看淡,淡的就像一束了无痕迹的月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人生的某一段经历变成了一种折磨,每走一步,身后的道路就变窄了,窄到消失,让你没有退路可寻;有的时候,分明知道再这样纠缠于心,会更加痛苦,却不管不顾地告诉自己,别犹豫,走下去......
谷兰苦笑了一下,一滴泪水顺势从眼角滑落......这世上,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怕,就不来了;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你珍惜,就会常伴左右;有些东西不是说放下,你就能真的放下;也不是你想看开,就能真的看开......
葛涛参加完中秋节的家庭聚会,第二天赶飞机就回南方了,回去没两天,他就在电话里催促康吉安快点过去,他自己公司的事情忙得他一天到晚头像锅盖大,还要管顾康吉安生意上的一摊子事,隔行如隔山的焦头烂额,让他心力交瘁。
当葛涛气呼呼地说:“大康,你这个家伙要是再不来的话,我就把你的农家乐改成我公司的停车场!”
康吉安被葛涛的怨言惹得哭笑不得,康吉安也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事作风有些拖拖拉拉,当下就不再顾虑更多,火速去了翠烟镇。
方钰得知康吉安马上到翠烟镇,当下开心的了不得,早早到镇上的车站迎接。
亚杉更是兴奋,天蒙蒙亮,就去果园里候着了,他一边剪枝一边憧憬着不久的盛况。
方铎在家照旧洗洗涮涮,虽说已经习惯了儿子早早去地里劳作,但像今天这么早,还是犯了片刻的嘀咕,却也没有多想。
康吉安嫌坐大巴车麻烦,租了车,自己开过来,对路况不熟,车开得心慌气短,晕头转向,到翠烟镇时,太阳已当空,早上走得急,没顾上垫吧两口,肚子早就饿得咕咕乱叫。
方钰见到康吉安,邀请他去家里,想好好尽尽地主之谊,招待招待康吉安,康吉安感觉时间紧,不想过多耽搁,连忙谢绝,索性早饭中饭在翠烟镇街上的一家餐馆一并解决了。
翠烟镇的商业街宽敞干净,临街的商铺整齐喜庆,年味还没有走远,所到之处倒也让人心情舒畅。
康吉安询问了果园的一些情况,又细问了方钰的一些想法后,心里一下子踏实了,他觉得这个项目值得一试。
康吉安此次来翠烟镇,不仅仅是考察项目,他还有一个谜团急待弄清楚,那就是:方铎怎么变了?为什么现在做事情唯唯诺诺?雷一莲是因为什么原因瘫痪在床?方铎一家的日子因何原因陷入困境?
康吉安想从根上帮助他的老朋友,他的好大哥,他不想方铎太苦。
然而,当康吉安将自己心头的疑虑和不解向方钰和盘托出时,一向泼辣刚强的方钰却躲闪着这个话题。
康吉安不气馁,一遍一遍地逼问,他太想太想太想知道其中的原由。
显然,方钰被康吉安的追问,逼急了,逼疯了,她把持不住自己,泪流满面,嘤嘤啜泣。
康吉安一下子慌了,更加疑惑不安,甚至有些紧张。
康吉安一不做二不休,再三追问,方钰才将实情一一说来,而这样的实情,残酷的让康吉安后背发凉,直冒冷汗!
但,乱了阵脚不过半个时辰,康吉安就迅速调整好了受损的心情,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知道自己下一步做什么,该怎么做。
冷静下来的康吉安如约来到亚杉的果园,他看完果园,又对果园的周边看了又看,用脚步量了又量,心里倒也有了几分胜算。
康吉安意味深长地回头看着尾随在自己身后的亚杉,问他:有信心吗?
亚杉惴惴不安地跟在康吉安身后,心快从嗓子眼里飞出来了。
当亚杉被康吉安冷不丁这么一问,不知怎么回答,竟然有些结巴:“这......呃......我......可能......嗯......”
康吉安看亚杉朴实慌乱的样子,忍不住怜惜地笑了:“紧张什么嘛!你就说你有没有信心?你的信心对我很重要!”
亚杉强行镇定,连忙点头:“康叔叔,有!我有信心!”
方钰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跟着落地,她长舒了一口气,赞许地看了一眼亚杉。
康吉安满意地笑了,说:“亚杉,在这个项目上,你的信心可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亚杉再一次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情很庄重,旁边的方钰默默地跟在他俩的身后,亚杉和康吉安的一言一行牵动着她的神经,当听到康吉安这么鼓励亚杉,方钰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
紧接着,康吉安就开农家乐的相关信息给亚杉做了一番讲解,之前,亚杉对农家乐只有一个笼统的概念,那就是以“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干农家活、享受农家乐”为主要内容,然后通过创办农家乐,有些农户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仅此而已。
而康吉安所言,让亚杉耳目一新。
“家家乐以农家庭院为单位,借助自身区域优势、生产条件、耕作方式,利用自家庭院、花圃、果园、鱼塘、草场等自然条件和当地民俗,吸引城市游客前来观赏、休闲、娱乐、餐饮、购物。”
“农家乐大多建在山青水秀、环境幽静的村庄,这也是吸引城里人欣然前往的重要原因之一。独特、优秀的生态环境是“农家乐”的生命,只有维护好生态环境,才能生存并持续发展。所以,我们一定要重视生态环境,保存自身优势。”
“农家乐以“吃农家饭、住农家屋、干农家活、享受农家乐”为主要内容,成为农村很多人的致富渠道。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农家乐”都能“乐”起来,要想让游客“乐”,得好好琢磨琢磨这其中的道道儿。”
姑侄俩听了康吉安的一番话,对“农家乐”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彼此相望,不知如何接应这个话题。
康吉安看出了他俩的心思,赶紧给了一个定心丸:“慢慢来,不要着急,也不要担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把这个项目做好的。”
亚杉重重点了点头,说:“康叔叔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
方钰跟着赶紧表态:“康大哥,需要我做的,我也会尽心尽力。”
从翠烟镇回来,康吉安的心就乱成一团,同时,还伴随着自内而外的撕裂,绞切,使他整个人抽搐、颤抖、痛不欲生。
是的,痛不欲生——康吉安从来没有想到,当年,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决定,怎么会如此残忍,残忍到让一个才华横溢的人成了闷葫芦;更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让自己的好朋友陷入万复不劫之地。
康吉安蜷缩在宾馆的床上,将整个人埋在被单里,他想喊,他想哭,他想发疯,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去卫生间将自己的脸泡在了洗脸池里,双手擦了一把脸,湿漉漉的。
康吉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敢相信,多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他,此刻,泪流不止。
敲门声再次固执地响起,康吉安用毛巾擦了一把脸,走出卫生间,怔怔地看着门,有些不知所措。
敲门的人,好像有了脾气,敲门声也跟着暴躁猛烈,康吉安把门打开,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找人,看那个女人的表情,八成是收到错误的情报,来宾馆捉奸的。
康吉安没好气的在那个女人的抱歉声中关了门,正在这时,手机的震动声“呜呜”炸起。
康吉安拿起电话,木愣愣地瞅了一眼,烫手似的扔边上,再次上了床,将自己埋进被单里——而隔壁的敲门声,不客气地响起,片刻又戛然而止;对面的敲门声也依次响起,又戛然而止;紧接着,在女人不干不净的叫骂声中,女人“噔噔噔”的高跟鞋声,自近而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