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城的孩子都用功,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流传出去的,可能因为奚城是整个市最穷的地方吧。
但是安芷并没有保留早起学习的习惯,推保生们在八中没有早自习,很多同学都是七点半才起床。
只有一个人,勤学刻苦的程度依然如初,据同班同学说,他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了,五点半时就已经坐在教室里开始学习了。
他就是聂琛,那个以一分之差与一中擦肩而过的学霸。
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不甘心,毕竟差距越小越觉得可惜。但聂琛的脸上并没有勾践卧薪尝胆时的耻辱之色,反而每天都笑呵呵的,仿佛真是学习使他快乐。
两周的“培训”结束后,推保生们欢天喜地地坐车回家,镇上的学生有家长来接,堵满了西门口。奚城的孩子们却有家难回,因为奚城修路了,公交车没有通。
有人在大路上拦出租车,可司机师傅一听说是去奚城,给多少钱也不走,似乎那里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有同学笑着说:“也不怪人家不去,就我们那里的路,汽车跑着跑着都怕轮子掉下来。”
安芷的爸爸开车来了,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安芷安静地坐在后面,一句话也没有说。顾医生偶尔从后视镜里看看安芷,说几句嘘寒问暖的话,问学校伙食怎么样,同学们怎么样,只字不谈学习的事。安芷嗯嗯啊啊的回应着,有时也笑笑。跟爸爸相处要轻松许多,如果不是因为他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安芷真想表现得跟爸爸再亲近些。
推保生们回家后,中考也临近了。那个闷热的六月,烈日如火,蝉声撕扯,除了又一批学生即将离开奚城外,一切如常。
已经考过一次的同学这次轻车熟路地带着第一次走进五中的同学逛校园,指给他们看优美的景色。此时郁柳湖中荷花开得正盛,几只小鸭子浮在水上追逐。
李一成和韩奕在岸边打水漂,李一成扔出一块小石头,激起了三片水花,韩奕说:“我能打更多。”他往后倒几步,蓄了蓄力,俯身将石子甩出,小石子在水面上漂了一路,擦出四个水花后沉入了湖底。石子荡出的涟漪惊扰了荷叶边觅食的小鸭子,它扑闪着翅膀游向了远处。
今我正在桥上给小鸭子拍照,她刚聚好焦,小鸭子便受了惊游走了,今我只拍下了一个背影。她听到岸边李一成和韩奕的笑闹声,顿时心生不悦。她气呼呼地走下桥,在草丛里捡起一块石头,朝着两人脚边的水面奋力砸去。
李一成正要捡石头再战,冷不防身旁炸开了一朵水花,溅了他一身。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四处寻望着肇事者。而此时今我早已躲入了小树林里,像个没事人一样哼着歌走了。
傍晚下了一阵小雨,雨停后天边泛起了霞光。沈城知吃完晚饭后去操场散步,看到几个五中的学长在潮湿的草皮上踢足球,还有学长学姐将校服垫在地上坐着吃饭。更多的人爬上了操场西边的看台,去看如火似焰的红霞。有学姐说,下雨后西边的天空时常会出现这种瑰丽的景象。
沈城知站在最高一层,感受着清凉的晚风,风中湿气未散,扑在脸上凉润润的。
考完之后,一切都结束了吧,至少在奚城的一切都结束了。
“哇——快看!”
韩奕一边爬上看台,一边指着红霞对其他人说道。
“真好看,谁带手机了?快拍一张,一会儿就散了。”
“我带了我带了。”白玘珞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同学,能帮我们拍张照吗?”韩奕走向不远处的一个女生,对方回过头时他愣了一下,“沈城知?!”
沈城知听到韩奕的声音后往他们那边看了一眼,看到李一成后便立即背过了身去,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时,韩奕却突然向她走了过来。
“没穿校服都认不出来了。”韩奕尴尬地笑了笑。
沈城知拿过手机,往下走了几个台阶,李一成心情复杂地跟另外三人站成一排,看向镜头时还是笑了。他眼神里流露出的情感,分明证实了他看着的并不是一个冰冷的机器。
沈城知按快门的手有些抖,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当面看到李一成笑过了。
也许是做惯了试卷的缘故,墨浅非在考试时心里并没有多大的波动。虽然她成绩并不拔尖,但是考个高中还得绰绰有余的。写作文时她回忆起了一些人一些事,最后还是当个故事一笑了之。
最后一科考完后,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学楼,几辆大巴车早已等在了校门口。它们将要载着大家往深山处开去,那是他们生长的地方,也是他们即将要离开的地方。
今我搂着弥雪宁出校门时,不断瞅着应笛暗示着什么,弥雪宁揪着今我的衣服,低着头羞红了脸。今我一副为她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的样子叹道:“女孩,咱有时候要勇敢点。”
弥雪宁撇撇嘴:“你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我自己哪有事?”今我反驳道。
那个他此时还不知道在哪呢。
今我忽然看到了沈城知,笑着喊了她一声:“橙汁儿!作文写怎么样啊?”
沈城知笑道:“正常发挥。”
“那就是稳了。不过你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什么啊?”
“你猜。”
“我猜的你肯定不敢写。”今我坏笑着看着她。
沈城知笑而不语,转身走上了三四班的车。
“你写的是什么?”
墨知非忽然问墨浅非。墨浅非用疑惑地眼神看了看他,他赶紧解释道:“没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墨浅非笑了笑,心想,我也不敢写啊。
就在同学们说笑着陆续上车时,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马路对面,一株大树下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风吹起他的衣角,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