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钟山山顶。
李丽娟部长和那位“三儿”，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面前那块二维显示屏。
在几乎所有的领域里，人类一直都在进步，直至进无可进。
而这种进步的体现，都是先粗犷的踏入某个领域，再慢慢的，进行精细化发展。
影像这一块，自然也不例外。
最早的时候，人类所弄出来的动态影像，是只有黑白两色的，还没有声音；然后，才是有声化、彩色化、高清化、立体化……
直至现在的折跃式多分屏全息三维立体化。
在最初的黑白时代，对演员本人的相貌要求，其实是很低的，只要有个差不离的长相，上了镜都是俊男美女；早期的彩色时代也差不多——模糊的画质，可以遮掩掉几乎一切瑕疵。
然而，到了高清时代，就再也没有敢于素颜出镜的演员了，哪怕只是一个微不可见的粉刺，都必须用妆粉给抹掉；化妆师们在剧组的地位飞速上升，甚至上升到了前辈们眼红得不惜诋毁这个职业、以达到拆台目地的程度；而有声时代的调音师、立体时代的塑形师，也同样享受过这种飞速上升的福利。
在绝大多数人都请不起化妆师和塑形师的那个年代，“甲方美图”就成了流传最广的替代品，并且一直发展到了今天。
而现在，观看二维显示屏，就和当年看黑白电视差不多的感觉——
素颜出镜的那位明永健助理，就像被“甲方美图”的十五层美颜滤镜美化过一般，气质极佳、帅气逼人。
然而，有得必有失，站在竹床之后的那位孙春芬秘书长，也同样从七分的清秀女子，变成了十二分的绝代佳人。
在湖水和竹林的掩映之下，这分别站卧着的一男一女，宛如神仙中人。看上去是那么的般配，那么的和谐。
“三儿”撇了撇嘴，伸出手去，摇了摇大姑妈的臂膊。
春官大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微微做了个手势，明助理的那张脸，便在这块显示屏里飞速变大——原本的近景，一瞬间就变成了脸部特写。
于是，那位孙春芬秘书长，也就消失在了这屏幕之外。
“你这是掩耳盗铃，是不可取的。”
李丽娟部长义正词严地教育了一句，但“三儿”根本顾不上和她顶嘴——她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正叼着一支烟，还能轻描淡写说话的明助理；烟雾袅袅升起，那张绝世帅脸若隐若现……
她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
要不是“三儿”自己权限不够，只能在大姑妈的屏幕上看着，她绝对会把这一幕保存下来，铺在卧室的六面墙上……真真是回放一百遍也看不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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巢湖，东区水域。
明永健当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偷窥。
其实，就算知道，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别人辛辛苦苦努力一辈子，在智脑上拼出一个高级权限，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么？
而且，要规避掉这种偷窥，其实是很简单的。
只要回家，或者进入任何一个私人空间就可以了。
你自己愿意在天网密布的公共空间里浪，还要说什么个人隐私……那就真的是笑话了。
但明永健也是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把自己的秘书长带回居所——所有居所的进出入记录，都只需要十六级权限就能查到；而且，还真有人吃饱了撑的就爱干这事。
探究隐私的好奇心，本就是人的天性，并不会因为“狗仔”这个职业消亡，而就此消失。
到时候，只要风言风语传开，他是没什么所谓；可是，这位孙春芬小姑娘，以后就再也嫁不出去了。
所以，他只能继续倚在这竹床上，认真地看向湖面。
抽一口烟，喝一口茶，明永健继续对身后的小姑娘说道：
“但是……你和于慧君不同。”
“先说你吧，你是去年毕业的，毕业前就已经签下了这家公司的入职合同，然后在家游玩了一年，昨天才刚刚开始正式工作。”
“一年时间的赋闲生活，并没有让你像母星上的其他人那样，迅速地堕落成一个混吃等死的有业者。”
“我之所以能够得出这个结论，并且让你来做办公室的大管家；是因为你在收容星上的表现。”
“你知道诸葛亮的观人七法吗？”
“一曰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二曰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三曰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四曰告之以难而观其勇；五曰醉之以酒而观其性；六曰临之以利而观其廉；七曰期之以事而观其信。”
“在收容星上，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极其努力地想要说服我，这就是你的‘勇’；在我提出一系列问题之后，你虽然因为权力和阅历不够，回答得并不能让我满意，‘识’这一块有所欠缺，但至少你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这就是你的‘变’；在回到母星上后，我很随意地提拔了你，然后我看到了你的‘廉’；今天早上，你想要对我表达忠心，当然，我不需要这个，所以没有给你说话的机会，但我看到了你的‘志’；再通过交给你一个拉人的任务，看到了你的‘信’。”
“所以，我对你是很满意的。这不是话术，也不是在给你画饼；但是，我希望你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这番话，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好好的保持下去。”
“我不会给你什么长久的保证，但至少一年以内，你不必有任何我会突然换掉你的担心。”
听到这番话，身后的孙春芬秘书长，只觉得一股暖流，在心中涌动。
我的“志”绝不仅仅只是表达忠心！我会永远忠诚于您！
不管你要干什么样的大事，哪怕要我粉身碎骨，我都誓死追随您！
但她并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只是狠狠地攥紧了自己的小拳头，继续听明永健说了下去：
“而于慧君这个人呢，在我看来，她是个投机主义者。”
“什么叫投机？她在原来的岗位上其实做得很好，上司、同僚、下属，都对她称赞有加；如果我没有突然出现的话，最迟三年，她就能当上副主管，十年之内，就能爬到主管的位置；退休之前，就算她能力有限当不上总监，至少一个副总监是妥妥的。”
“那么，她为什么要抛下这大好前程，来我们的办公室呢？理由只有一个，她看到了我们这边缺人的窘迫，她猜想我会用高位来千金买马骨，她想要更快地，实现自己的野心。”
“事实上，她猜得一点也没错，你也看到的，我确实拿出来了三个主管的位置。”
“但这样的位置，我不能给她，至少现在不能给；现在给她，她不会感恩，不会对我们这个办公室产生认同感，更不会因此而对我们忠心耿耿。她只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只会认为是自己算计到了这一切，甚至从此一看到我，智商上的优越感就油然而生。所以，我需要用这种行为很清楚地告诉她，这个办公室是我的。想要上位很容易，但前提是——效忠于我。”
“我既然来了这里，就肯定是要在这里干出一番大事业的。而要做事，就离不开帮手——你是我这个团体里，第一个入伙人；我希望，她是第二个。”
“我说了这么多，你都记下了吗？”
柔柔的声音，从明永健身后传来：“是的，我记下了。”
这种掰碎揉烂的讲解方式，让孙春芬秘书长很是满足；最起码，自己的老大没有云山雾照地说一通话，然后让自己去猜——她以前在工部的那位导师就是这样子的，还美其名曰“考察悟性”。
但她还想问更多，比方说为什么明知那是三位老油条，还要在开会时激励他们，哪怕是千金买马骨，买来了丢一边让他们自生自灭也行啊？又比方说明知道招不到什么人，为什么还要那么高调的让自己走遍所有部门，把脸面都丢到刘长生董事长那里去？再比方说这个助理办公室的未来怎么办——
孙春芬秘书长并不觉得，这六个人，就能干出明助理所说的“大事业”。
所谓的大事业，至少要让阿萨饮品的智脑序列从一甲，升为二甲公司吧？
六个人？再有六万人都不够啊！
然后，她就听到了那个淡淡的声音：“不急，我们慢慢来，不要急于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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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洋深处，裴府。
“这是个知进退的。”和那位李部长一样，裴自为董事长，也带着儿子一起，观看着明永健的表现。
并不是这些大人物们无聊到要窥探别人的隐私，而是做为传承的获得者，那位明永健助理，必将踏上和他们一样的巅峰。
这块地方太窄，现在就已经有些拥挤，容不下更多的人了。
他们让出来的位置，只想留给自己的子孙，而不是一个新人。
是的，身居高位的老人们，对会取代自己位置的新人们，永远都是保持着绝对警惕的。
不警惕的那些，都已经在棺材里，被户部殡葬司丢进太空流浪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