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瑾故作高深地笑:“就是白纸,但它却不仅仅是白纸。”
谢瑜将白纸举起对着光看,见阳光透过纸张,依然只有宣纸本身的纹路。
宋怀瑾咧嘴笑,见谢瑜瞪过来,不等他催促,连忙收起笑,转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见到房顶上的烟囱,丢了句“你等着”就往厨房跑。
谢瑜将纸放到桌上,看着宋怀瑾的背影转进门消失,视线便停留在哪里,不过片刻,宋怀瑾的身影再次出现,怀抱着瓶瓶罐罐大步奔来。
“大人,我找到了!”
宋怀瑾将怀中的碗、罐、筷子放到桌上,把其中一个罐子打开,举着解释道:“这个呢,是醋,大人闻一闻看,这纸张上是不是有一个淡淡的米香,因为这纸上的字是用米糊写的。”
谢瑜将纸张凑近鼻孔,沉声说:“古时军队中用米浆写字传书,米浆干后无痕,用醋浸泡方可显现出字迹。”
宋怀瑾微微一笑:“正是如此。”
从罐中倒出透明的液体,一入碗中,微微酸气便溢开了。
宋怀瑾将纸整个泡进碗里,谢瑜也不阻止,大刀阔斧地坐着,一只胳膊放到桌子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等宣纸浸泡完全了,宋怀瑾用筷子夹出来,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只见白纸上渐渐显现出蓝色的字样。
楚云祥、付焕礼、武进。
三个人名?
“大人,这三人可是在朝中任职?”宋怀瑾问。
谢瑜没有片刻犹豫:“这三人不在京城为官。”
宋怀瑾疑惑:“那就奇怪了,既然这三人并不是京城官员,那为何刘骥会写下他三人的名字,福伯说刘骥并未出过门,难道说福伯在说谎?”
谢瑜沉思:“还不能下定论,毕竟福伯并非时时刻刻都看着刘骥,这几个人我会查清楚,接下来该说你的第二个发现了。”
宋怀瑾声音突然低沉:“第二个发现——我可能知道刘骥是怎么死的了。”
谢瑜目光如炬,灼烧着宋怀瑾的视线,宋怀瑾移开目光,看向方才福伯祭拜的桂花树:“大人,你喝过梨花白吗?”
不等谢瑜回答,宋怀瑾继续说:“我猜大人一定没喝过,因为这梨花白本不是酒,而是一味药,传言是一位药师丧失了味觉,为了唤醒味蕾,药师酿出了天下最烈的酒,并且在酒中放入数味药材,药师只有在饮此酒时才能感受到片刻酒香,后来药师变得越来越离不开这酒,几乎是酒不离手,但烈酒伤身,没过多久药师便一醉不醒。后来有人得了这酿酒的方子,将其中的几味药材去了,更名为梨花白。酒的烈性不复从前,但仍是世间致烈之酒,但没了药材的调和,梨花白入口苦涩,算不上什么好酒,是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谢瑜仰视着问:“所以,刘骥也失去了味觉?”
宋怀瑾点头:“梨花白只是传说,并不能因此就断定刘骥没有味觉,还有一点才是关键的,那便是福伯说刘骥只喝白水不饮茶,但我却发现茶壶里剩了些茶水,不过茶壶里的茶是洛川的白茶,茶汤清澈,与白水无异,所以我推断刘骥不是不饮茶,而是不想让旁人知道他没有味觉所以才装做自己不饮茶。而刘骥的死因便是这白茶和梨花白,大人既然对刘骥的死毫无头绪,说明刘骥不是中毒身亡的吧,这白茶和梨花白也无毒,但白茶性寒,与梨花白里的一味药相冲,若是长期服用必会伤及脾胃,若是再食用柿子、柿饼,那就会产生毒性,毒性积攒多了,便会器官衰竭而死,若我的推断正确,刘骥便是这样死的。”
谢瑜目光又转到宋怀瑾脸上,悠悠地说:“梨花白、白茶,你为何会知晓这些?”
宋怀瑾咧嘴笑:“从小我就喜欢听别人讲故事,什么没听过的没见过的我都想知道,长大后就喜欢看一些杂书,这些东西书里写的都有,只不过真真假假罢了。”
嗅着空气中残留的酒香,宋怀瑾说:“不过这梨花白我是真的尝过,入口微涩,但确实是少见的烈酒,酒香四溢,若是酿酒时少加些曲,再冷些,或许就能酿成美酒。”
谢瑜讽刺一笑:“看来关于酒你倒是知道的不少,也难怪大晚上就能在酒馆撒酒疯。”
宋怀瑾眼神迷茫,脑袋里闪过几个片段,她慢慢想起之前醉酒的事,勃然大怒:“是你!拿剑戳伤我的人原来是你!”
谢瑜手指慢悠悠地在桌上敲打,扯着一边嘴角:“是我又怎样?”
宋怀瑾咬牙盯着他看了半晌,想踹他一脚出气,却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不由气恼地跺脚,转身就走。
谢瑜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你不去找铜板了?”
宋怀瑾头也不回:“不去!我又不是你的跟班,凭什么要跟着你,要去你去,姑奶奶要回家了。”
“你也不想知道杀死刘骥的真凶了?”
脚步顿了下,“我已经知道起因了,抓凶手是你的事,你又不发我俸禄,我不想知道。”
身后的声音不紧不慢:“如果我能让你当捕快呢?”
宋怀瑾猛地站住,风吹得桂花树叶哗哗作响,她听见自己僵硬的声音“你没骗我?”
“我谢瑜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宋怀瑾回头,惊讶、激动、喜悦、困扰……种种矛盾的情绪在脸上交织。
“我,我……”宋怀瑾僵直着站了会,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突然发疯似的跑了出去,如同清风拂过,消失不见。
午后的风骤然掀起,卷起地上落叶。
谢瑜嘴边噙着笑,手指依旧悠闲地敲打着桌面,漆黑的瞳孔如寒夜幽暗冰凉。轻风起过三回,原本在他脚下的落叶被风卷着吹到院门边,又是一阵凉风起,落叶被裹挟着翻了个身,正要迈过门栏,一只脚踩在上面。
少女的眼神像是藏着火焰,闪着明亮的光,“你给我俸禄吗?低于二两我不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