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那……”靳黎岘坏笑地扬了扬嘴角,举一反三,“请问易秘书,晚上能来一下我家吗?”
靳总连耍流氓都能顺藤摸瓜,非常正经。易秘书抬抬下巴就撇过头去,娇嗔地拒绝他:“我才不要呢。”
“姐,早餐来了!”
不知道自己即将沦为电灯泡的沈维开开心心地推了餐车进来,一抬眼就看见两个人亲昵地搂抱在一起,一个在笑,一个在宠,惊得他当下就捂着自己的眼睛,偷着指缝嚷嚷着反复强调“我没看到,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就拉了餐车窸窸窣窣地又退了出去。
两人双双看向被“吧嗒”一声重新关上的房间门,易栀不动声色地想要退出他的怀抱,可靳黎岘反而用了力,她就被他继续圈在怀里进退不得,只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忽然灵光一闪,笑呵呵地给彼此找了个完美的台阶下:“咱们是专业的演员,互相搭个戏多正常啊。”
大约是理由太过完美,她又能勇敢地对上靳黎岘的含笑的目光,借着吐糟活跃起气氛来:“我们家沈维你也是知道了,他一直这么大惊小怪的一个人。”
靳黎岘也不戳穿她女孩儿家的小心思,赞同似的点了点头,又自然而然地松开她,捏了捏她的脸:“你说得都对。”
被吐槽的人浑然不觉地继续掐着时间,等了十分钟才有勇气再一次敲门进来。
彼时刚刚还搂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此时正天南海北地遥遥坐着,沈维抿着嘴、僵硬着一路笑着进来,很是顺口地打招呼:“姐,你和姐……”
他未落的话音还来不及脱口而出,在易栀蹙眉的眼风里,又很是机智地紧急刹车,悻悻然地改口起来:“你和岘哥的早餐我给你们搁这儿了哈。”
说完又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倒退着开溜且提醒:“姐,有什么依依不舍的话要抓紧了。再过半小时,我们就要出发去片场了噢!”
如果不是靳黎岘在,易栀怕是会跳起来胖揍他一顿。
可当下,她只能忍着再一次目送他脚底打滑地离开,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句,嘟嘟嚷嚷地继续吐槽:“你看吧,果然是真的是聒噪又讨厌。”
“不会啊。”靳黎岘并不赞同,分明是非常有眼力劲的小伙子,那句不完整的“姐夫”、听得他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就一边把早餐摆上餐桌,一边夸赞起来,“比谢和可爱多了。”
远在苏州的谢和冒雨赶了一天的路,如今还在梦中睡得不知天色,却无辜躺了一枪,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突然从床上滚了下来,摔得四仰八叉。
“他不在这里,你夸他也听不见。”
易栀最近发狠了减肥,晚餐都是忍着不吃的,每每临睡前就开始惦记明天的的早餐,此时满满地摆了一桌,她越发饿得食指大动,“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了大半杯豆浆,满足地眯了眯眼,振振有词起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果然会饿得慌!”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被她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念出来,靳黎岘差点没忍住喷她一脸的果汁,却还是止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易栀老师,吃饭的时候不要搞笑。”
“我哪里搞笑了???”易栀老师准备夹根油条,可还在咳的人居然还能分心盯着她,只能讪讪地放下筷子,捡了一块全麦的吐司,一口一口掰着吃。
靳黎岘已经不咳了,又端了果汁顺一口,陪她吃吐司,顺便闲聊起来:“昨天不是让你早点睡觉吗?怎么还折腾那么晚?”
心不甘、情不愿的女孩子正好塞了一嘴的吐司,嚼了两下就要吞进去,靳黎岘又唠叨起来:“多嚼两口,容易消化。”
“知道了,黎岘老师。”好学生易栀十分后悔,早知道就不让他给自己开减肥餐了,非常难吃了,就只好继续接他的话题,转移注意力,“因为失眠了啊。”
035
“为什么失眠?”靳黎岘放下吐司,借着把一整份沙拉一分为二的动作,垂着眼睛、猜了猜,“难道是想着我。”
“对啊,想我们又高又帅的黎岘老师。”
她借着玩笑半真半假地承认,靳黎岘扬起的嘴角就一直没办法放下,就听着她反客为主地质问:“你还不是一样不听话,我也让你多睡一会儿啊。”
“易栀……”他把半份沙拉重新拌好、推到她面前,“因为想见你。”
因为每每与你相处的时光都分外短暂,因为不知道再见你又该是今夕是何夕,所以总是千方百计地想见你。
盛夏的初晨早早就一片清明了,仗着住的楼层高,遮光的窗帘全部都被拉开,有温度适宜的阳光和靳黎岘一样,不远千里而来,慢慢地铺满了整个小餐厅。
易栀眼波稍稍流动,就能看见坐在她身边的人,周身都融进了整个暖阳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温柔色,恍惚之间,竟然分不清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阳光,只觉得满目皆是晕眩,连着心跳都乱了节奏。
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在靳黎岘的目光里,他却不想追问她所有的心意,继续拌好剩下的半分沙拉给自己,重新起了个话题问她:“易栀,你喜欢吃青椒吗?”
“我无所谓啊。”易栀顺势借着往嘴里塞青椒的动作避开他一瞬不瞬的视线,心无城府地反问他,“你不喜欢吗?”
女孩子自然而然地把自己手中的餐盘推到他跟前一些:“给我吧,不能浪费了。”
她心思单纯地比那张写满他名字的白纸还要干净,竟然想不起两个人此时已经到了相濡以沫的地步了,靳黎岘浅笑着收下所有的亲密无间,真的就把青椒一个一个挑进她的碗里,又重新嬉皮笑脸地庆幸起来:“我可比蜡笔小新幸运多了。”
易栀不懂他的话里有话,依然是眨着一双好看的眼睛,好奇地问他是什么意思。
就是……
靳黎岘把最后的一个青椒挑进她的碗里,开开心心地耸耸肩:“就是随便就找到一个为我吃青椒的好姑娘,就非常幸运且幸福的意思了。”
“什么啊。”红了脸的好姑娘在他的满是调侃的灿笑里,蹙眉嘟了嘟脸,轻“哼”了一声,一口一口地吃完所有的青椒。
可是幸福究竟是什么呀?
每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都会有千变万化的定义。但现在对易栀而言,幸福大概就是一觉醒来,能一眼就看见想了一晚上的人,在朦朦胧胧的晨光里挨着坐在一起,吃着最简单平常的第一餐,就算聊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也是非常非常幸福了。
片场人多口杂,靳黎岘就不方便亲自送她去,两个人吃过饭就要道别了。易栀一心记挂着他的身体:“还有时间,你抓紧睡一会儿啊。”
“知道。”靳黎岘站在门口、送她最后一步,“倒是你,接下来都要辛苦了,好好照顾自己。”
易栀高高兴兴地点头答应,沈维那边站在不远处看着手表、翘首以盼的样子就正好映入她的眼帘,也确实耽误不得了。
“那我先走了。”她对他摆摆手,“再见啊。”
可她还没有走远两步,靳黎岘又快走两步,弯腰抱住了她,覆在她的耳朵悄声许愿:“记得想我,易栀老师。”
036
易栀老师直到上车还在沉沦于那一个依依不舍的拥别里,沈维用肩头轻轻地撞了撞她,见她终于舍得分眼神给自己,立刻摆出满脸坏笑的表情来:“姐,春心萌动了噢。”
他春心萌动的姐,不客气地一巴掌盖住了他的脑门,警告他:“今天早上你看到的、听到的,但凡从第四个人嘴巴里说出来,你就死定了。”
“泼妇!黎岘哥怎么就看上你这种……”沈维上蹿下跳地龇牙咧嘴,可看到易栀在活动自己的指关节,咔咔作响,又很没节操地嘿嘿一笑,“黎岘哥怎么眼光那么好,一下子就相中全世界最漂亮、美丽、温柔的小姐姐。”
“这种实话不需要你反复提。”易栀收拾了一顿人,离愁别绪略略散了散,带着稍好的心情自顾自地上了车,重新摊开自己的剧本,想了想,又不甘心地放下,“你说,你怎么把我的房卡随便给了别人?!”
“岘哥又不是别人。”沈维还在揉自己的脑门,委委屈屈地碎碎念,“再说了,岘哥住的那间原来就是我的啊,你的备用房卡当然也在啊。你都不知道,为了掩护好岘哥不被发现,我都不敢让服务员来开门,只能吵醒他了,然后他就说要去叫你了……”
易栀自觉理亏,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头,安抚了两句:“那是姐姐不对,待会请你喝奶茶啊,古茗的芝士莓莓怎么样?”
沈维不是一杯奶茶能够被收买的,很是傲气地抱肩,得理不饶人:“那是女孩儿家家爱喝的,我不喜欢。”
易栀了然地长“噢”了一声,又很遗憾地长叹了一声:“哎,那可是景致近来最爱喝的,你居然不喜欢。”
江景臻是C&C少年团的队长,是时下最当红的人气偶像之一,而他的妹妹江景致同样出色,00后里极具才华和美貌的言情小说家,颇受读者喜欢。
因为当常驻嘉宾共同录过两档综艺,易栀和江景臻也是相当熟稔了,自然也认得他时常带在身边的江景致。至于同样跟在她身边的沈维,首先妥妥是个外貌协会,后来扬言折服于江景致的才华,最后就发展成为头号狂热男粉了。
“谁说我不喜欢了!”沈维脸不红心不跳地推翻自己的言论,“姐,你刚刚听错了!”
易栀没工夫计较他的朝令夕改,今天正式进组,虽然此前已经接触过了,但和剧组需要磨合的地方还是很多,这个礼拜大概都不那么好过了。
想着到片场还有一段时间,她得抓抓紧,把剧本多看几遍。
车窗被微微拉下,夏日的阳光越发浓烈起来,易栀翻看了好半晌,那张夹在剧本里、那张写满靳黎岘名字纸张再次映入眼帘。
那是她近来的习惯了,习惯抽出来看一眼,可那张被她摊看过上百遍的纸张,却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名字。每个靳黎岘的旁边,都有一个易栀——
靳黎岘?易栀
怎么会那么幼稚的大男孩,偏偏她还觉得那么浪漫。
易栀想起靳黎岘今早凝神提笔的动作,比去年夏天他研读过的那些剧本都还要认真上几分,那些所谓的浓烈的炎炎夏日,竟然都比不上他一撇一捺之间、给她的半分滚烫。
怎么会不记得想他呢?从很久很久开始,她就再也做不到、不去想他了呀。
说起来,易栀和苏州的有关记忆并不算多,可因为大多和靳黎岘的交叠重合在一起,就让人每每想起都觉得、苏州真是个值得恋恋不忘的好地方呀。
所以谢和去接靳黎岘的时候,一眼就能看见他家男演员故作严肃的神情里,有难掩的喜不自胜,仗着四下无人,他贼兮兮地挑了挑眉,迫不及待地问:“哥,看你笑得这么得春心荡漾,告白成功了吧。”
靳黎岘怎么可能告诉他,抄着裤袋往地下车库走去:“你是狗仔吗?这么八卦。”
“不会吧!哥你居然还没有行动!”谢和难以置信地停下脚步看着他远走的背影,又快跑了两下,亦步亦趋地追着问,“你到底在等什么呀,这么好的机会。”
“告白能随随便便吗?”靳黎岘嗤之以鼻,因为说的是和易栀有关的事,连语气都不自觉地放柔了好几分,“她那么好,连告诉她、我喜欢这件事,都必须慎重又慎重。”
靳黎岘放缓了脚步,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侧,跑得气喘吁吁的人,很是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脸:“像你这种隔三差五被甩的人,大概是一辈子都没办法体会这种心情了。”
谢和偷鸡不成蚀把米,戏精上身,就没皮没脸地掩面“嘤嘤嘤”哭起来:“哥,咱俩好歹共事这么多年,你这话就扎人心了……”
扎人心又怎么样?
这世上,靳黎岘轻轻地笑了笑,除了易栀的心,他大概是谁的心都敢扎一扎的。
只是啊,他还没有机会再次扎别人的心,倒是先被别人扎了。
同样是长而旧的走廊,靳黎岘刚刚直播结束,浩浩荡荡的另外一群人从走廊的另一头走过来。
两个人都长得高,彼此遥遥看一眼,都知道是对方。
“哥,那个不是易栀姐……”谢和踮着脚眺望了半天,回头看到靳黎岘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尽褪,全然变了的脸色,又默默地放下踮着的脚,摸了摸自己鼻子、再不敢说下去了。
遇见心上人的前任,这个连现任都不是的人就有点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