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幕那时正直年少,兴致未减,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碗,给浴火倒了一碗。而浴火也来不及思考便一饮而尽。喝到酣处,浴火感觉身体中的真气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随时就要爆发,而自己越是想抑制,那股真气就越是强烈,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不自觉地使出来了火焰真身,要将身体中多余的热气释放。
霎时间营帐中热浪滚滚,许多可燃物都燃烧了起来。这是百里幕也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叫人来救火。
可熔火观传人的火焰真身是何等威力,普通的水来救火又怎能救得。眼看整个营帐都要成为火海,这时百里幕想起了寒玉剑,他便运功催动寒玉剑,这才抑制了那场大火,也抑制了浴火的走火入魔。而浴火因为真气耗泄,整个人已精疲力竭,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浴火看到自己正躺在百里幕帐中疗伤,寒玉剑属阴,有治疗火气的奇效,若不是百里幕用寒玉剑静心为浴火治疗,也许她已经走火入魔、神经错乱了。浴火看着眼前的百里幕,无限柔情和敬仰,她想过要这辈子跟随百里幕左右,但一想到自身寻找双生浴火石的任务,便觉得不能以儿女私情为主,而应该帮助彦炎炎找到浴火石,重振熔火观。
浴火的身子调理好以后,众人也到了西域,浴火也像百里幕告别,要前往狂风寨。百里幕也十分舍不得她去,但朝廷有命,他要去率军平定叛乱,便狠下了心,匆匆告别了浴火。
结果浴火到了狂风寨后,孤军无援,不敌狂风寨寨主,还好她得彦炎炎真传,虽然打不过却也能全身而退,狂风寨凶险万分,普通人就是有去无回。她又是生气又是懊悔,生气是夺不回浴火石,而懊悔则是自己后悔没有和百里幕一起走,选择了自己的使命。
一连数日,明争暗抢都拿不到浴火石,浴火十分气馁。无奈之下,她想到了借助酒来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功力,于是她找到附近的集市,购置了一大坛酒,并饮了一大半,前去狂风寨。
“好小子,上次没让你领略我风乾傲的破风掌法吗,你特娘的怎么又过来找虐了?”狂风寨寨主鄙夷地说道。且看风乾傲人长九尺,面目黝黑狰狞,身披灰色狼皮,腰间装饰满了五颜六色华丽的宝石,脖子上系着貂绒,却赤裸着上身,说话放荡不羁,各种粗言秽语,丝毫没有拘束,全然是一副强盗土匪的模样。
“把浴火石交出来,饶你全寨人姓名!”本来豪爽大方的浴火,饮酒以后更显胆大,好像全然不把风乾傲和全寨百十个匪盗放在眼里。
“就凭你一个小白脸?毛都没长齐,总来找本大爷的麻烦,大爷们凭什么听你的!”风乾傲嘲讽了浴火几句,寨中的匪盗也跟着笑起来。
浴火满脸怒色,这时她体内的酒以及汇聚了全身,霎时间功力大增,她开启火焰真身,向风乾傲等人冲杀过来。风乾傲虽然是匪首寨主,他感觉到浴火此时功力大增,虽不知道原因,但也丝毫马虎不得,便运作起破风掌法沉着应对。
两人拆了十余招,风乾傲连连败退,他心中大疑:这小子的功力怎么几天不见增进如此之快?眼看风乾傲就要支持不住,但他不愿意在兄弟们面前出丑,便只守不攻,苦苦支撑。
在狂风寨有个规矩,以往在遇到敌人来狂风寨上门挑衅时,敌人如果来一个人,按照江湖道义,狂风寨应当也派出一个人来应对,其他人不得插手,如果对方是一群人,那就丝毫不用顾忌什么规矩道义了,双方就是混战。但如今是浴火孤身一人前来挑战,狂风寨的匪盗虽然烧杀抢掠,但也敬佩浴火一人的勇气,并且风乾傲是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又是寨主,大家都不愿意刚开始就帮忙,以多欺少,便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子,圈中浴火和风乾傲在力战。
场面仍然是浴火占据上风,浴火使出火焰真身,全身好似被一团团火焰所包裹,所到之处,热气蒸腾,若不是狂风寨地处荒漠之中,怕是连地面也会被她所引燃。风乾傲将风力凝聚成一块块盾牌,妄图抵挡浴火的火焰真身,可炽热的温度还是透过一层层盾牌传向他面前,眼看风乾傲就要败北,阴暗的天空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转眼间,大雪铺天盖地地落下,下的更紧了。西域的寒冷气候变化无常,大雪飘落在浴火身旁,竟然都直接化成了雪水。
浴火正在全神贯注用火焰真身击破风乾傲的风盾,哪里顾得上天上的雪花。但熔火观所修的火焰真身,最怕阴寒直接侵入,一片片雪花虽然落在浴火的身上直接化成了水,但浴火的身体就好像浸泡在腐蚀性毒药中一样难受,每落下一片雪,浴火便如承受鞭笞一样痛苦、仿佛全身皮开肉绽,随着雪花一片片飘落,火焰真身的威力也在锐减。
浴火信念坚定,她励志要打败风乾傲,拿回浴火石,强忍痛苦,全力施展火焰真身,和时间争分夺秒,想要拿下胜利。
旁边有一匪盗看出了浴火的弱点,便喊道:“老大,用雪攻他!”
风乾傲也看出来浴火惧怕雪花,这一句话恰巧提醒了他,于是他便催动风力,将四周的雪花凝聚成一个个大雪球,不断向浴火身上砸去。浴火犹如强弩之末,再也抵不住寒冷的飘雪和风乾傲的攻势,再加之她之前饮了许多酒,酒水已经将她身体中火元素的真气消耗殆尽,她一口鲜血喷出,晕倒在地。迷乱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彦炎炎,又看到了百里幕,随之视线逐渐模糊,最终不省人事。
“哼,跟我斗,来人呐,把这小子拖出去杀了,扔到山崖下喂野狼!”风乾傲道。
两个匪盗应声把浴火抬出了狂风寨,来到山崖旁。
“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来咱们狂风寨撒野!”其中一匪盗说。
“是啊,不过勇气可嘉,要不是下雪,咱们老大还不一定能胜得过她!”另一名匪盗说。
两名匪盗见浴火缠巾蒙面前来挑战,一直不曾显露面貌,甚是好奇,其中一人便撕开她的面巾,面前的浴火双眼紧闭,面容苍白却颇有姿色,是一个女子容貌,两名匪盗不禁议论纷纷,但眼前是一个晕过去的美貌女子,二人又是盗匪,怎能不起歹心?二人都觉得本来杀人弃尸是一件苦差事,却变成了一件美事,怎能不动心?浴火的清白居然这样不明不白地葬送在荒郊野外。
二盗正准备杀之以绝后患时,许多马蹄声夹杂着人声从远处传来,二盗本来就已经做了不伦不类之事,这时哪还顾得上杀浴火,直接狂奔回寨,生怕惹出事端。
原来正是彦炎炎带领熔火观的弟子赶来,看到丢弃在地上衣冠不整的浴火,彦炎炎怒发冲冠、火眉倒竖,她仰天长啸,眼泪纵横,努力救治后,浴火醒了过来,身体却因为之前饮酒大大消耗,且没有寒玉剑阴柔的治疗调节,经脉皆损,还好天降大雪,融去了她大多热气,才致使她保全了性命,但是功力却已失去。所幸彦炎炎及时赶到,不然浴火连性命也丢了。
在得知自己失身于匪盗后,浴火痛苦而又愤怒,但却无可奈何。
“娘,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浴火趴在彦炎炎肩膀上痛哭。浴火虽然在平日豪爽大方、不拘小节,但此番大事一出,寻常女子又怎能承受?她心中已经有了百里幕,可现在功力尽失、节操不保,又怎能再去找百里幕。
“孩子,对不起,是娘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彦炎炎轻抚着浴火的头发,浴火只是泪流不止。这应该是浴火从小到大第一次哭,也是她哭的最厉害的一次。自幼起浴火就是一个慷慨豪放的假小子,别的女孩子都因为一些小事而整天哭的梨花带雨,浴火总会笑话她们太柔弱太娇嫩,在遇到委屈和挫折时候她总能笑着面对,从来不会像别人一样哭哭啼啼、畏手畏脚。可也许正是浴火心中忍受了太多、承受了太多,积蓄在她内心十八年的委屈仿佛洪水决堤一般,一下全都涌上心头。
彦炎炎极力安慰她道:“世界上男人没一个好的,以后娘陪你。”彦炎炎又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不敌对方而失身,对男子的仇恨便又加深了一步。
浴火心想:世上男子真的就每一个好的吗?如果我以女儿家的身份再去找百里幕,他会不会也不接受我。不,我现在失魂落魄的模样,他一定不喜欢,他是一个大英雄、是禁军统领,他一定不会在乎的,我不能这样堕落下去,我应该努力振作起来,养好精神去京城寻他,我要告诉他我想和他在一起。想到这里,浴火方才止住了泪水。
经过很长时间的调理,浴火才平定了情绪,她将所经历的事情大多告诉了彦炎炎,而对遭遇百里幕一件事却只字不提,只是告诉彦炎炎寒玉剑可以协调帮助治疗修炼火系的走火入魔。百里幕,一个尊敬而又热爱的名字,一直埋在浴火小小的少女心中,她幻想着有一天可以和百里幕并肩作战、相伴余生。
之后,彦炎炎率领熔火观弟子灭了狂风寨,这才从风乾傲手中夺得了双生浴火石,但浴火居然因上次失身已然有了身孕,在彦炎炎苦口婆心的说服下,浴火生有一女,这便是娇儿了。
两年后,浴火的内伤在彦炎炎细心调理下,已经完全愈合,但是没有任何武功,浴火有时觉得自己十分艰难,因为她只有一个孩子,却再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但是她也觉得还算幸运,母女平安,远离了打斗,这样总算可以摆脱武学的纷争束缚,作一个正经的人。初夏,浴火正值二十岁生日,她又想到了百里幕,思念心切,于是她撇下娇儿和彦炎炎,偷偷骑马来到京城。路途遥远,她风尘仆仆赶到京城,千方百计打听到百里府的位置,总算是来到了百里府门前。
面前恢弘庄严的前门和各种放哨站岗的禁军让浴火的心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她去西域时和百里幕在营帐中谈天论地的时刻,宛如一梦。
浴火虽然是女子装扮,但是仍然带着面纱和头巾,怕暴露身份和行踪,不敢打扰到太多人,她打听到百里幕正出差办案,便在百里府门前几百米处等候。随着日头渐西,天色渐暗,太阳每下落一分,浴火的心便多了一分焦躁和不安,她努力安慰自己,心想:他晚上一定会来的,是的,一定会的。我只要在他来的时候见上他一面,对,只要见上他一面我就满足了。如果再有机会和他招呼,说上几句话,那该多好啊!他一定猜不到,昔日里和他在军营中畅谈军政、痛饮美酒的少侠就是我吧……他现在一定比以前更加英俊潇洒了吧,这几年应该惩恶扬善又做了很多好事,对的,一定是这样的。
夜色降临,仍不见百里幕回府,微风吹过,浴火的心渐渐凉了下来,但是她又心想:他应该是公务繁忙,所以回来的特别晚吧,再等等吧。等等也好,我和他两年不见面了,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浴火隔着面纱,整理了自己的发簪和妆容,生怕一会见到百里幕时候相貌不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夜色的宁静,最前面的骑马者端庄大方,亲切中透露着一丝威仪,正是百里幕回来了!浴火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她想冲过去见百里幕,只见一个小男孩冲的更快,飞奔到百里幕马前。百里幕笑着下了马,一把抱住了那小男孩,在他脸颊上亲了亲,道:“乖,乖,爹可想你了!”
那少年正是百里寒,原来,百里幕早已娶妻生子。旁边的浴火在暗处看着这一幕,居然丝毫没了上前和百里幕相认的勇气,她的全身在夜里颤抖,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把脸上的粉墨妆容冲刷地稀里哗啦。
浴火悄然离开,心里十分冷落,走路跌跌撞撞,她没有骑马,而是选择一个人徒步在深夜中彷徨。她口中不住地反问:“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浴火性格直率,没有心机,她只道百里幕一直会在意她。可她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两年前和百里幕见面时候是女扮男装,况且百里幕自己有结婚生子的权利。可是她想不通,一直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切会闹得如此地步。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却承受不住打击,全然不顾自己的女儿,居然自刎而死。
所以,彦炎炎虽然拿到了浴火石,却将自己的女儿陪送进去,而彦炎炎对浴火之死,一直以为是当年西域狂风寨一行,可彦炎炎怎会知道,中间浴火遇到百里幕,并且深深地喜欢上了他,种种原因,都是和浴火石有关,无奈之下,彦炎炎散去了残余的熔火观弟子,带着孙女娇儿隐居山涧的草堂之中。
这时,娇儿已经把那浴火石取了过来,只见那石头整体通红、泛着微光。彦炎炎用内力将浴火石悬空放置在百里寒头顶,那浴火石忽然散发热气、变得耀眼剔透,而石头表面像火一样燃烧,仿佛要灼烧整个草堂。
“唔,好热呀,奶奶你小心点,不要把房子烧掉啦!”娇儿一边用手当扇子挥动,一边看着旁边的彦炎炎和百里寒。
浴火石犹如六月太阳当空一般,向周围扩散出大量热浪,彦炎炎眉头紧皱运功,一刻也不敢松懈。可当那热气向周围扩散之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娇儿,快把那寒玉剑拿开!浴火石能熔化万物,这寒玉剑乃至阴至寒之物,快把它拿到山坡上,需要的时候再拿过来,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要出来!”
“可是奶奶,这样做房子真的会烧掉的呀”娇儿呆呆地看着彦炎炎和百里寒。
“娇儿!”彦炎炎瞥了她一眼,嗔怒道:“你再不带着剑离开,今晚不准吃饭!”
“哦!”说完娇儿就飞快的带寒玉剑跑出草堂,跑向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