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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万夫莫敌(下)

此时月亮从乌云中穿出,给地面洒下一地银光,营寨中,火焰照得周围通红,映出许将军如霜般苍劲的胡须,映出他沉着威仪的神情和他饱经风霜的脸庞,夜风吹动他盔甲的缨带,整个人犹如一座石雕,伫立在敌军营寨中。

洛金龙兄弟又一拳击来,许将军双眼紧闭,只是等死。

忽然寒气阵阵,一少年素衣白袍,不知从何处出现,只见他拔出宝剑,用剑身挡住了“龙虎霸王拳”的致命一击。只听得“叮——”的一声,洛金龙兄弟的金刚指套和剑身相交,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双方连连后退,心中都大惊:“对方是何等人物,居然有如此功力?”

那少年正是百里寒,原来他早就在三千轻骑来夜袭营寨之前,带领一支精通阵法的援军赶到,用武力将营寨外必经之路的哨兵一一解决,许将军方才无阻碍地来到营寨。

“来人,快送许将军撤离!”此时援军已经将如铁桶般的营寨打开了一处缺口,稍有停留,敌军的数万军队便又会补上缺口,百里寒连忙喊人保护许将军撤离。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让你死的痛快点!”杨泉和丞相身旁皆是高手,丝毫不惧,只是百里寒带了人皮面具,一时不知是何人。

百里寒见杨泉和丞相就在附近,他咬牙切齿,心道:杨泉父子,终于让我见到你们了!你诬陷我百里家,害死我父亲,又抢走凌儿,逼得我险些自杀,还处处派人取我性命,今日我就要让你们血债血偿!

“杀父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便是你们要找的百里寒,废话少说,纳命来!”百里寒揭下人皮面具,一副清冷的秀容便映衬在夜色下,他双眸浅蓝,手中剑法毫不留情,一招倾城落花,又配上控冰御寒之术,霎时间剑气凌冽、寒气肆虐,直接向丞相父子攻来,周围士兵连忙冲上前去,却被打得落花流水。

“小小娃娃,休得猖狂!”杨泉身边的王刀子拔出金蛇刀已和百里寒交上了手。

虽然营寨中聚集了万千将士,但高手之间对决,煞是惊心动魄,王刀子和百里寒二人的恶斗中夹杂了内力波动,丞相的将士们一部分去追击许将军,另一部分只能围成一个大圈,将二人包围起来,却丝毫插不上手。

只见金蛇刀金光闪闪,寒玉剑寒气绵绵,阵阵内力激荡在营寨中,只看得众人呆了。银白的月光下,刀光剑影、人影若飞,说话间,二人已斗了百余回合。

“好一个娃娃,剑术愈加精湛!可惜剑君他们没有跟随军队前来,不然剑君大人定然要收你为徒!”

“呸,谁要拜师,你好不要脸!”百里寒此时功力已今非昔比,百招之后,王刀子便相形见绌。百里寒之所以下手有些留情,是因为他想从他口中问出真相,“王刀子,我且问你,先皇是不是你所刺杀的?”

王刀子在万军之前当然不敢承认,道:“娃娃口出狂言,今日老子便收拾了你,取回两柄神器!”

百里寒见王刀子不肯承认,便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日我必须问清楚!”他忽然收剑,一招“冰火阴阳掌”忽然使出,击向王刀子。

王刀子大惊,连忙闪避,但百里寒身上已经修得御风术,速度之快,又怎能是普通人所能及,只见“冰火阴阳掌”一出,王刀子中招后,身体中好似寒气攻心,一会儿又炙热难耐,深受内伤,连忙退回军中。

“小子,你掌法不错嘛,看是你掌法厉害,还是我兄弟的拳头结实。”洛金龙兄弟施展“龙虎霸王拳”,直挺挺向百里寒击来。

百里寒见对方出拳如龙吟虎啸般凌厉,他沉着冷静,丝毫不惧,心道:当初娇儿便是为了保护我,差点死在这龙虎霸王拳下,今日我便要为她出口气。

百里寒一掌推出,正好击在洛金龙二人的龙虎霸王拳上,却好似手掌拍在了厚重的石板上一般,只见石板一直有源源不断的内力传到自己掌上,若不能及时化解,定要损伤筋骨经脉,他连连后退卸力,身体又激发天罡之气防护,方才逐步化解了这一拳。

百里寒心中一惊,他的“冰火阴阳掌”中融入了部分火元素和冰元素,中掌者应该全身如跌落冰窟和岩浆中一般,怎的洛金龙兄弟丝毫不惧?

却不知“龙虎霸王拳”向来以霸道闻名,可轻易免疫大多数攻击,百里寒的掌法还没有练得精纯,自然不能破这一拳,若是熔火仙人彦炎炎在此,在火焰真身状态下用火焰掌接住这霸王拳,倒也可以破除。

此刻百里寒带来的援军已经掩护轻骑撤退出营寨,来不及撤离的将士们也被斩杀,敌军四周只剩百里寒一人。他心道:此战必须扬长避短,不能和他们以硬碰硬!他凝聚内力,一招“极寒之界”使出,洛金龙兄弟周围士兵瞬间被寒气所封、动弹不得。远处的士兵见百里寒招式怪异,还道是鬼魅妖术、天神下凡,也不顾其他,连忙丢掉兵器要逃。

“一群废物!逃跑者,杀无赦,快放箭!”杨泉指挥道,自己和丞相却准备逃离。

将士毕竟训练有素,只见人人快速后撤出一段距离,举起弓箭,顿时成千上万只羽箭如暴雨般向百里寒射来,百里寒苦于刚刚用了极寒之界,大费元气和体力,连忙拔出寒玉剑斩断飞来的羽箭,一边运起天罡之气抵挡寒玉剑没有斩断的羽箭。

然而军队中数万人,箭如飞蝗般向百里寒射来,顷刻间地上全是羽箭。随着羽箭的不断射来,百里寒的体力也在不断地被消耗,他想施展御风术躲避,无奈四面八方全是羽箭,自己身法再精妙,也找不到缝隙躲开。

百里寒心中又是一惊,心道:糟了,我只仗着自己功力高强,闯进敌人营寨,却没想到,上万人的飞箭是如此威力!此刻我便是插翅也难逃,这下该如何是好?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想到开山仙人依天石送他的地灵珠,连忙一只手将地灵珠掏出,但见那珠子在手中闪耀着暗金色的光芒,不知是地灵珠有灵性还是百里寒手中用内力催动,只见地灵珠将百里寒周围形成了一个球形大小的暗金色罩子,只觉得脚下松软异常,忽而又如同流沙一般,将百里寒浸在土地中。

“快看,这小子消失了!”众将士纷纷疑惑,便拿刀枪剑戟戳地面,但百里寒潜的深了,众人看不到他的位置,又怎能伤到他。

“这难道是,地灵珠的遁地术?”百里寒半信半疑地说道,在土地中他呼吸困难,全身闷热。地灵珠确实可以让持有者遁入地中,在土壤中来去自如,但是持续时间有限。

百里寒本想凭借地灵珠逃出敌军营寨,但他心中对丞相父子的仇恨极深,如此好的机会报仇,怎能轻易放弃?只见他在土中走了一段,忽然冒出到地上来,不偏不斜,正好出现在杨泉身后,众人皆惊讶,连忙拿刀枪来砍刺,几名寻常士兵又岂是百里寒的对手?只见他一下将寒玉剑架在了杨泉的脖子上,道:“你们丞相府害我百里全家,你又霸占凌儿,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

杨泉在生死关头,却不恐惧,他幽幽地道:“哼,今日即便你杀了我,诸多将士再此,你也难逃一死!你杀了先皇,还要再杀丞相吗?”

百里寒眼神中仿佛喷出愤怒的火花,道:“呸,卑鄙无耻之徒,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丞相神色惶恐,焦急地喊道:“百里寒,百里少统,刀下留人啊,你要什么我可以给你,别杀我的泉儿,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百里寒手中一紧,寒玉剑的剑锋已经隐约在杨泉的脖子上割了一小道血痕,道:“我要什么?我要我父亲死而复生,你办得到吗?我要这天下重归太平,你办得到吗?我要你亲口向天下说明是谁害的先皇,你办得到吗?”

丞相一时踌躇不定,百里寒又说道:“我先杀了杨泉,再来取你性命!”

众将士虽然一心想化解危机,但无奈杨泉就在百里寒手上,百里寒又神勇无比,一时之间居然也奈何不得,将士们进退两难,人人紧握兵器,手心都出了一把汗,不知如何是好。

夜风吹得百里寒发带飘飘,手中宝剑寒光四射,他神色凝重,双瞳放出浅蓝色的异光,道:“杨泉,受死吧!”

“慢!”只听得一声清脆婉转的声音喊道,“百里寒,你放了我夫君!”

百里寒听到声音后先是一痴,随即身上一震,只见白沐凌一袭红妆,衣带飘飘,面色冰冷却俏丽无比,如天仙般出现在自己身前,她倩影伫立,不知何时出现,在万军之中显得瘦小娇弱。

“凌儿,你……”百里寒的手颤抖了一下,却仍然死死地扣住杨泉不放。

“百里寒我告诉你,杨泉是我夫君,我是他妻子,我不允许你伤他!”

百里寒犹豫了一下,但脑海中又浮起百里幕身亡的场景,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任凭是谁,也休想阻止我!”

“百里寒,我之前在温城外救了你一命,可还记得?我让你和那小姑娘不再踏入尘世,你可还记得?”

“那又怎样?”虽然娇儿没告诉百里寒如何在温城郊外突围,但他也隐约猜得是白沐凌出手相助,否则凭娇儿一人之力,又如何敌得过洛金龙兄弟。

“那日我救你一命,今天我恳求你放了我夫君他们,你答不答应?”

“他们父子和我有血海深仇,我必须今天做个了结,凌儿,你……你莫要怪我心狠手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等我杀了他们,我便自我了断,把命给你就是!”百里寒说得斩钉截铁,只听得周围千万士兵打了个冷战,目不转睛地他们两人。

“百里寒,我告诉你,你今日必须放了我夫君他们,倘若你下次再遇到他们,便可随意处置,任你明争暗抢,杀他们也好,放他们也好,由你做主!今日,你若不能放过我夫君他们,我白沐凌便自刎在你面前,你也休想全身而退!”

白沐凌伶牙俐齿,说得百里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心中极其复杂,恨不得自己手刃仇敌后,立马自杀在白沐凌跟前,但他想起了种种往事,心中仍有白沐凌,对她仍有一线希望,祈求着有一天可以让白沐凌像之前那样,和他安好如初。百里寒语气颤抖地说:“凌儿……你何苦为难我?他们是我的杀父仇人,此仇不报,我百里寒枉为大丈夫!”

白沐凌抽出一把匕首,放在自己颈前,道:“百里寒,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丞相连忙喊道:“百里少统,今日求你放过泉儿,老夫答应你,只要你收手,我便让人送你出营寨,不会伤你一根汗毛,三十万大军也会退兵北上,不再进军巩城。”

百里寒心中错乱至极,复仇和柔情并存,私情与百姓交织,他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为了白沐凌的安全,暂且放过杨泉父子,隔日等救出白沐凌后再报仇,还是为百里家报仇;若是他杀了杨泉父子,纵使自己大仇已报、全身而退,朝廷与义军仍将大军交战,届时波及到的黎民百姓数不胜数,自己也将永远地失去白沐凌。

他的心中仿佛有两人在争吵,一人道:“快杀了杨泉父子!大仇得报,岂不快哉?!”

另一人道:“不可鲁莽!你要救凌儿,救天下百姓!”

一人道:“什么凌儿,什么百姓,全是扯淡!快下手,成败在此一举,大丈夫就应该敢作敢当!”

另一人道:“三思!你父亲百里幕教导你要保护天下苍生,你一刀下去,不知有多少家庭受战争影响要妻离子散!你不要你的凌儿了吗?不遵守你父亲的教导了吗?”

白沐凌眼神盯着百里寒,泪水打湿了她粉嫩的妆容,她心意已决,只见匕首离她脖子一寸寸靠近,呼吸间便要刺下去。百里寒的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眼眶中泪珠浮动,只见嘴唇已经咬破了血出来,泪珠滑过他凄凉的面颊,他双手颤抖,最终还是放松了手腕,收回寒玉剑,万般无奈又气愤填膺地道:“你们……你们……下次见到你们这对父子之日,必定是手刃你们之时!”

丞相见杨泉死里逃生,喜出望外,又生怕百里寒神出鬼没,再耍花招,为了维护自己军中的威信,他连忙喊道:“来人!送百里少统出营!”

“哼,不必了!”百里寒对丞相嗤之以鼻,连忙施展御风术逃离了营寨,诸将士也并不阻拦。

“泉儿,你没事吧!”丞相连忙看杨泉颈上的剑伤。

“没事,皮外小伤,有劳父亲担心了。”杨泉骨骼暗暗做响,紧握拳头道:“百里寒,我与你势不两立!”

“丞相,我们是否进军巩城?”

丞相心道:经过这么一折腾,我军锐气已无,况且老夫一言九鼎,又岂能再挥军南下?连忙下令:“传我号令,天亮后拔营北上,收兵!”

“可是,父亲!孩儿咽不下这口气,百里家仍有孽种在世,叫我怎能寝食安稳?!”

“对啊,丞相,大军南征,岂能轻易放弃?”

杨泉和众将士皆劝道。

“老夫知道,决不能让百里家死灰复燃,暂且收兵回京,他日,定让这帮反贼死无葬身之地。”丞相拔出佩剑,重重插在地上。

话说百里寒离开营寨,神色迷茫,心中空落,仿佛丢了灵魂般在山野间漫游,他无心再回巩城,只得顺着北极星方向施展御风术狂奔。

他边行边想: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最信任、最喜欢的凌儿也要出手阻止我?我真是一个懦夫,一个废物!明明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却还是要逃跑……我真的要为了普天下百姓而牺牲自己的恩怨吗?可就算我因此而死,朝廷又怎能放得过起义军,放得过吕将军?不行,我必须亲自去面见圣上,来澄清这一切。

行了约有一个时辰,百里寒体力渐渐不支,他来到一处河边取水,此刻已经临近黎明,困意渐渐袭来,他眼睛干涩、身心疲惫,又害怕行踪暴露,便重新戴上人皮面具,找一棵大树,爬上后沉沉睡去。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被鸟叫声惊醒。此时太阳升起,金色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山林,百里寒跃下树,回想昨晚惊心动魄的场面,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道:昨日未能手刃仇敌,真是愧对父亲和先祖,好在苍天有眼,我百里寒因为土灵珠的庇护逃了一劫,杨泉父子,终有一天,我会提你们项上人头来祭奠父亲!

只听得肚子“咕”得叫了一声,百里寒自言自语说道:“此处不知是何地,我还是要抓紧找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赶路去京城的好。”

百里寒一路向北,刚刚走了有一炷香时间,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北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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