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有锁住,但是已经锈迹斑斑了。戴着法医手套的手推开教学楼天台的铁门,冷风扑面而来,视线往前眺望全是一望无际的高楼。天台空旷而潮湿,地面居然还长出些许嫩绿的青苔,像是散落的叶,角落边堆放在一个庞大的水箱,看上去很破旧,常年风吹雨打,水箱外表的油漆已经剥落,露出锈迹斑斑的一面。
“就是从这里坠落下去的吗?”
李安若缓步走到天台的正前,隔着女儿墙上的栏杆微微地探出头,往下眺望。地面的现场已拉上了警戒线围住,尸体已经被抬走了,能看到的只有凝结的血迹和用白粉勾勒出死者死亡姿势的轮廓。这栋教学楼有八楼之高,跳下去绝无生还。冷风吹过耳边,这一幕从高处看下去,忽略掉走廊边冒出密密麻麻学生的头,个别的甚至背靠栏杆仰望天空和她对视一眼;法医们采集的地上的线索。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跳下去,她不会怕吗。”李安若不知道这句话只存在内心还是真实地说了出来。
“栏杆上可能有死者的指纹,要小心。”季寒白来到了她的身边,和她并肩。
“对!”李安若点头:“死者必须抓着才能爬上去,栏墙上可能还有留有鞋印。自杀前多数会犹豫的,她应该在上面站了很久”。
“你怎么知道是一定是自杀?”
“死亡姿势。”李安若再一次往下眺望看去,“临死前的时间是极其缓慢的,全国跳楼自杀的数据都表明,其中有73%手臂折断。这是因为他们临死前产生了一点点悔意,下意识地用双手撑地。死者也是以这个双手“撑地”的姿势透地死亡的,符合自杀。在她临死前的那一刻,可能产生点对世界的眷恋吧”。
“你说的很对。”季寒白点头。
这时,陆然走访了一下学校的周边,根据今日失踪的学生名单,确认死者身份,回到了天台第一现场。死者名叫许桐茜
一名法医已经完成了初步的尸检;该法医是一个留平头戴眼镜的小青年,正唾沫横飞地给季寒白和陆然介绍情况,语速快得骇人。
“死者,名:许桐茜,女;今年刚满十八。高二学生,死因;坠楼自杀。尸检报告中表明,死者血液中并没有安眠药的成分,可以排除掉“无意识被人谋杀”的情况,死亡时间在凌晨12:00~3:00之间,尸检报告就是这样”。
陆然:“已经通知了家属,但是他父母不不在本地,据她的班主任说,许桐茜不是本地人,来自农村,家境贫寒,因为成绩优越被录取,破格免学费。父母常年不在家,在外打工,一直跟老人生活在一起,是他奶奶,现在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头儿。”陆然走到季寒白的身边:“我怕张校为了维护学校的声誉,草草盖去,我刚刚去调查他们很不情愿回答问题”。
“这不用想,他们分明就是想草草盖去。”季寒白低声说:“以“学生压力太大自杀”这个借口对外声称,总比“校园出现凶杀案”这个名头来的好。”。
陆然说:“不管因为什么,一个孩子不能万里跑到咱们这里求学,客死他乡,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季寒白一偏过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两秒。
陆然名字文静,人长得也眉目清秀,看起来非常好说话,是个老太太过马路都得扶一下的三好青年,花天酒地他一概不沾,因此28岁了还保持着于某种和社会格格不入的白净。但季寒白从刚毕业工作就一直跟他搭档,实在太了解他。
陆然身上的那较真和执拗,是保持着一种对社会格格不入的纯真,他对很多事情都漠不关心,也不怕被人穿小鞋,反正天塌下来有季寒白顶着,但案子上,只要有一点疑点,他都要死追到底。即使没有意义;即使当警察工资低,他同样保持着一种敬业。
中午的时候,回到了总局。
许桐茜的奶奶已经从乡下赶来了,这是一个举步维艰的老妇人,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身体像是路边枯萎的甘蔗,老人穿着朴素的衣服,深馅的眼血红。因为腿脚不方便,便手持着一根破旧木杖走路,每走一步都会在地板上“咚”的一声。
考虑到老人的身体,不让她辨认尸体,死者的父母也通知了。但是流程还是要按照的,等老人的情绪平复一点之后,就开始询问许桐茜的生平。
老人没什么文化,不会讲普通话,也有点口齿不清。
按照许桐茜奶奶所说的,许桐茜是个很好的孩子,听话,从来不让大人们操心,考入实验中学之后全家欢喜,从来不和同学们攀比。
陆然把老人安顿好之后,那个发现尸体的保安也赶来了,按照流程的询问。
季寒白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尸体的”。
大爷想了想说:“大概是5:20左右”。
听到这句话,季寒白一皱眉,就连李安若停止了记录抬头看向他,
“时间怎么会记得那么清楚?”
“感觉。我每天5点十分起床散步,我在校园内散步一会儿之后才忽然闻到了一种气味,就发现了死人”。
“你的意思是,在你散步和发现死者这个时间段是在10分钟左右?”
李大爷点点头。
这个说法过得去。
“发现死者之后你都干了什么?抱歉这个问题有些冒昧”。
李大爷抬头表示不在意,叹了口气:“我的心脏不太好,我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估计这时候是命好,有一阵冷风把我吹醒了,我才发现有人死了。第一时间不是报警,而是通知学校,但是那时候天已经亮了,很多学生来来往往,我把我的外套脱下来盖住那可怜的娃,学校领导也在半个小时之后赶来,来来往往的折腾,就到了8点”。
“可是,这其中有三个小时,为什么8点才报案?”。
李大爷突然遮遮掩掩了起来,像犯了错的小偷,季寒白看出了其中的猫腻:“你是有什么不方便的说吗?”
良久,李大爷叹了口气:“你们不要说是我说的,可以吗?”
季寒白点头:“我们可以完全保证你的安全,不会透露证人证词,这点你可以完全放心”
“那几位领导本来是想隐瞒过去的,说是为了学校的名声,给点钱就算了,我当时就急了,你们老师怎么可以这么做,我就跟他们说已经有学生用手机拍下来了,他们就骂我为什么不阻止,他们一看消息封锁不住了,最后也选择了报警,折折腾腾的也就到了8点,最后他们要我不要多嘴”。
季寒白点点头:“谢谢你”。
李大爷叹了叹气,感慨社会的不公:“后生仔,给一支烟来抽抽”。
季寒白站了起来,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一包拆过的烟,伸给李大爷,然后走出了审讯室。
李安若也跟着起身:“大叔,您一定也是一位好父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