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金都之旅,没能如少司命所愿那般顺利。
右丞相原本只是想拿到军权——破军星至,左右不过是个借口,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皇门在他在任的时候从未出事。御林军既然彻底成了左丞相的护卫军,右丞相只好借着破军星的借口,趁机夺取金都的军权。
没想到现在四大皇门真出事了——
东方青龙,饕餮汇聚。西方白虎,梼杌集群。北方玄武,混沌闹事。南方朱雀,穷奇纠缠。
以四大神兽之名镇守四方,实际四大凶兽却在四方闹事。
至于凶兽为何突然出现,当然要归功于煅灵塔的邪神横空出世——
虽然锁住邪神的阴阳家煅灵塔倒了,但是人类势必还会找出其他对付邪神的办法——更何况焱令山本身就是一种办法。作为五州唯一不受世人控制,反而可以控制世人的地方。焱令山在世人心中拥有绝对的神明地位,是更甚于潇州的存在。邪神畏惧焱令山,而且明白人类的意志对于自然的影响,那么——
金都与潇州一方面成为邪神的奴仆,一方面又开始觉醒打算反扑。潇州,邪神是肯定不会去硬碰硬的,少司命那个钉子已经让邪神尝过滋味了。金都凡人众多,而凡人对于怨念哀愁痛苦的情绪控制定然比不上潇州阴阳家那般训练有素。
于是,顺理成章地,金都成了五州短板,邪神的破局之处。
从潇州到金都是南下,所以少司命要进入金都是经过北方玄武,遇到的凶兽是混沌。
《神异经》有关于混沌的记载:“其状如犬,长毛,四足,似罴而无爪,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有人知性,有腹无五脏,有肠直而不旋,食径过。人有德行而往抵触之,有凶德则往依凭之。名混沌。空居无为,常咋其尾,回旋仰天而笑。“
《史记?五帝本纪第一》有云:“昔帝鸿氏有不才子,掩义隐贼,好行凶慝,天下谓之混沌。“
《庄子·应帝王》中有写“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又有“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
《庄子·天地》中又有描述其“彼假修混沌氏之术也,识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
《山海经·西次三经》中写混沌:“有神焉,其状如黄囊,赤如丹火,六足四翼,浑敦无面目,是识歌舞,实为帝江也。“
所以混沌的外貌如同狗一样,长着长毛,四只脚,像熊却没有爪子,有眼睛却看不见。无法移动,有两只耳朵却无法听见,有人知性,有腹部却没有五脏六腑,有肠子却是直的并不弯曲,吃下的食物径直通过;高尚的人走向它它会抵触他;恶人便会听从他的指挥。因为混沌既混且乱,故后世称是非不分之人为“混沌“。
北方,玄武门外。
混沌受邪神驱使,体型变得像熊一样巨大,像狗一样聚集成群,爪子锋利如刃,眼睛视力极好,在黑夜也能如同白天一般视物。移动迅疾如风,双耳用来收集人类的哀嚎痛哭。混沌替代邪神吃下士兵,用耳朵收集他们的哀嚎痛哭,供邪神提升妖力。
双方交战,士兵对待凶兽毫无办法。
少司命到的时候,只能看见战场遍地血流成河,双方陷入杀伐胶着状态,一批又一批的士兵因为保护家园不得不为之牺牲。少司命仿佛看到了世人被命运之手裹挟,以蝼蚁之姿与之相抗,却不死不休的状态。
不知怎的,少司命心里一痛,突然念了一句——“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手上锻魂剑感应到主人内心的伤痛,血红色的光芒从刀尖沿着刀刃向上,渐渐凝聚到了剑穗上的狐狸黑白阴阳鱼玉佩上,黑白阴阳鱼玉佩闪了一下,随后,血红色光芒竟如同花瓣一般散落在地。
那狐狸黑白阴阳鱼玉佩剑穗是美人树对少司命的情谊所化。那一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就是二者缘起之句。少司命对苍生的怜悯之情,被黑白阴阳鱼玉佩转化,竟然落地成花了——
少司命惊讶地看着落地生根的曼珠沙华逐渐蔓延开来,吸收了白的骨,红的血,黑的发,然后一生二,二生四,四生八,随后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地在苍茫大地蓬蓬勃勃地走出来。
大片大片如同生命一般的红色似乎是活着从地上爬起来了,再度拥有了白的骨,红的血,黑的发,像所有的在金都守卫玄武门的士兵那般,以柔弱姿态却以坚强意志对抗混沌凶兽——混沌被曼珠沙华生生牵住,曼珠沙华缠上了混沌的腿,蒙蔽了混沌的眼,塞住了混沌的耳,混沌再度陷入有目而不见,行不开,有两耳而不闻的最初状态。大战依然是胶着状态,只是金都势力开始蓄势反扑了。
可是玄武门依然进不去——守门的士兵看到一个孤身女子,竟然操纵着能困住混沌的曼珠沙华,逐渐向玄武门走来。曼珠沙华素来是地狱之花,混沌又是四大凶兽之一。来者究竟是敌是友,没有定数,守门士兵没有任何人的指示只能闭门不放。
混沌要挣脱曼珠沙华的控制了。少司命明白敌我力量悬殊,破局点不在这里,即便生死对抗也是徒然,于是对着锻魂剑轻轻说道:“走吧,我们终究是要面对的。不如乘风归去。”话音一落,锻魂剑再度化身浴火凤凰,浴火的凤凰煽动着翅膀,带起了蒸腾而起的热风,掉下的火焰将混沌燃烧着,也将曼珠沙华燃烧着。玄武门外,真正是一片地狱景象。如烈火红莲,即将燃尽所有的罪孽。
浴火凤凰载着少司命越过玄武门的时候,众士兵仰望着这个神仙般的人物,全都都看傻了。
少司命这才进入了金都。
与此同时,因为感应到了狐妖的气息,锻魂剑上梦娘的心神飘忽了出去,朝往“梦红楼”的方向而去。
再说白泷。
十年光阴里,无论是研星阁长老传授他的兵法,纵横之术,亦或者星辰之法,六十四卦。他都全部了然,尽在掌握之中。从研星阁密室的镜像里面,他看到了四大凶兽背后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尽管看不清楚,那股力量到底是什么,但是他觉得这才是四大凶兽围困金都的根本原因。还有破军星至的推动作用,他觉得也和那股力量逃脱不了关系。
在研星阁首阁长老面前,白泷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首阁长老捋了捋白色的胡须,像极了五岁白泷想出了水坝的解决办法,好让瀑布变成他的洗澡水时的表情——现在是首阁长老让白泷自己去想如何建立水坝来应对灾害的办法了。
“那么你告诉我你的想法吧!“首阁长老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
眼前的少年约十五六的光景,自有一股少年人意气风发,朝气蓬勃的青春活力。斜飞入鬓的剑眉,清澈明亮的眸子,鼻梁英挺,常常带着笑意的嘴唇。和他的名字白泷一样,少年身着一袭白衣,倒真有几分飘然出尘,遗世独立的龙太子的模样。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打算离开阴阳家,去民间走走,看看我能帮上什么忙。”白泷低头作揖,恭敬地着回复。他隐隐约约觉得这股风浪一定会从最不起眼的地方开始刮起。
“也是,毕竟你是皇家血脉。多去民间走走对你以后执政也是大有裨益。百炼钢会保佑你的。”首阁长老点点头,允诺了白泷的请求。
白泷对首阁长老几度叩首,最后离去。
离开阴阳家,白泷换掉阴阳家的装束。换成普通人的衣衫,只是这气质却是不会随着衣衫变化而改变,在人海之中,如翩然佳公子,遗世美少年。是月色和雪色之间的第三种绝色。白泷望着周围全然陌生的世界,在人来人往中,不由地陷入迷茫——破军星,四大凶兽背后的势力,被命运裹挟的千万人心。如果那个力量要寻找突破口,会是哪里呢?他现在又能去哪儿找到线索呢?
少司命也在人来人往中,陷入迷茫——狐妖,究竟去哪儿了呢?
少司命在人群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个白衣少年看在眼里,留在心里。
忽然少司命就走到了“梦红楼”这个地方,那个笑起来有着一树花开的美人姐姐拉住了自己,少司命还没有回过神来——煅灵塔不都没了吗?美人姐姐怎么还在?自己怎么又到了喧嚣之境?
美人姐姐开口了:“多亏了你保存我的心神。我刚到金都,就感应到了夫君的气息,所以就直接过来和夫君回合了。这是我夫君的地方。你是不知道怎么在金都生活吗?不如和我们一起生活吧,多少有个照应。”
少司命转念一想,虽然找不到狐妖的踪迹,但是有了狐妖的妻子梦娘在。应该以后找狐妖也方便许多。更何况自己也算是帮过美人姐姐,美人姐姐似乎对自己从来也没有什么恶意。而且自己初来金都,并不懂金都的生活规则,毕竟自己一直都在阴阳家的地盘生活,对除阴阳家以外的事情一无所知,有个熟悉的人多少心里也会不那么害怕。便毫无戒备,满口答应下来。
被梦娘拉到后院,这里人员极为稀少,梦娘便把话说开了:“梦红楼是青楼,所以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少司命的名字这里没法用了,我给你起了一个琉璃的名字,以后你就负责跳舞。其他人无论提什么要求你都不要管,只当左耳进右耳出。这里的人不比阴阳家,人心不算很坏,语言却是粗鄙不堪,你千万不要在意的好。“顿了顿,才又试探性地说了句,”七星塔修成之后,梦红楼会出一个节目为这个大事添点喜庆。阴阳家有祭祀之舞,我们可以照着那个编舞,稍加改动,正好配合那时候的氛围。这样你也算是在金都安定下来。“
少司命却是不解:“青楼是什么地方?自己是只管跳舞就能生存了吗?七星塔又是什么?这和梦红楼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到时候的节日氛围是要配合阴阳家的祭祀之舞?”
因为一次听到太多自己完全不能理解的东西,少司命问题倒是问的不快,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思考之后才陆续出口,倒也不像之前连珠炮似的发射问题,只是现在完全困惑不已——金都是什么地方?跳舞就能生存?自己要是被锁在这里,那怎么去找狐妖?又在何时才能和邪神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