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走后,雨就一直下着,也没有个要停的意思,屠明昊也就一直呆在王木匠这里,陪小娟娟玩,顺便也听王木匠讲些他所不知道的事。
“老徐,是谁啊?”之前看王木匠和李根聊起老徐,王木匠似乎对这个人颇为关注,屠明昊也是好奇问道。
“老徐。”王木匠顿了顿,眼神深邃,“是我一个朋友,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的村长,但是后来因为一些事,去世了,他就变得比较孤僻,后来去当了猎户,平时大多在山上,很难见到他。”
王木匠说着,不禁有些唏嘘,屠明昊也就没再多问。
晚些的时候,雨停了一阵,屠明昊也就回自己屋了,准备敷些药,看看功效。
打开布袋,里面是一团软乎乎地东西,看起来像是一滩烂泥,而且还伴着一阵极为刺鼻的草药味,如果不是李根拿给他的,估计打死他也不会相信这玩意能疗伤。
之前王木匠也说过,那个老徐除了是猎户,在村里也是鼎鼎有名的村医,常年呆在山上,对草药可谓是了熟与心。
就在屠明昊犹豫的时候,他背后又传来了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无奈之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屠明昊褪去衣物,挖出一滩药泥,轻轻地敷在背后。
刚敷上的一会儿,什么感觉也没有,可是还没过一会儿,背上先是传来一阵清凉,还挺舒服的,可慢慢地就开始有点火辣辣地。
屠明昊感觉有点不太对,但是为时已晚,药效刺激下的皮肤,疼痛如洪水决堤一般,在他的背部蔓延,肆意冲撞,差点没给他干晕过去。
但是忍着剧痛,屠明昊还是将整个背部都涂满了药泥,而后慢慢地趴在床上,背上此刻就像是有一万只蚂蚁在撕咬一般,锥心刺骨地痛。
屠明昊就这样,撑了一夜,疼得他是睡意全无,直到后半夜,这种感觉才稍微好些,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头天一早,阳光顺着窗户溜了进来,照在屠明昊脸上,暖洋洋的,这是难得的大晴天,屠明昊被这阳光惹得晃眼,只得从睡梦中抽离出来。
阳光和煦,还伴着微风,很是怡人,屠明昊趴着睡了一夜,脖子都有些酸了,半边脸都感觉肿起来了。
但是这些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是睡到了自然醒,而不是被这伤给疼醒的。
屠明昊赶忙用手去摸,背上红肿的地方也都消肿了,而且有点出血点也开始结疤,关键也没那么疼了。
看着桌上那剩下的一包药泥,原先的嫌弃此刻也全都消散,屠明昊小心翼翼地将其包好,收起来,当成宝贝一般。
难得的晴天,永宁村的村民自然不会闲着,趁着这个时间,纷纷忙着去照料自家的庄稼,那可是他们的命根子。
屠明昊找到王木匠,此刻他正和王婶在后院里忙活着,这里面积很大,种植着水稻,还有一些果蔬,因为离水源太远,像这样的庄稼地,都会埋着一个水缸。
面积大的会埋两个,缸底有孔,要灌溉时,就会把孔打开,利用缸里的蓄水灌溉,雨季以前,每天缸里都要注入两三次的水。
而雨季到了,就不需要了,需要做的,就是去给土壤施肥。
屠明昊倒也是头一次接触这些,活计自然是没有王木匠他们熟练,但也算是帮忙。
大人们忙碌,孩子也不例外。
憋了一个雨季,早是把他们给闷坏了,大人们忙着农务,也就没空去管他们,孩子们倒也“自觉”,不给大人们添乱,三五成群,在某个不知道的地方,研究着他们眼中的世界。
等到了饭点,屠明昊他们忙了一个上午,满身是泥,小娟娟也是如此,像个小乞丐似得,出现在家门口,一脸得意地站在那,小眼睛眨巴着,环视着屋子。
在和屠明昊对视的下一秒,一下子来了神,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扑在他的身上。
“快快快,过来洗洗,你瞧瞧你,和个小花猫似得,还往你明昊哥哥身上蹭。”
这一幕是似曾相识,不过说归说,也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归根到底还是对她极为宠溺的。
王木匠在一旁,看着小娟娟,满心的欢喜都展露在了脸上。
午后,山风阵阵,舒爽惬意,午阳高照,却有高木掩映,气候不温不寒,煞是怡人,这是永宁村独有的福荫。
吃饱喝足,屠明昊帮着王氏收拾着,王木匠则是抬着自制的藤椅,慵懒地躺在门口,微闭着眼,似睡非睡,冷不丁地还会冒出一两句,搭搭茬。
小娟娟自顾自地在床上鼓捣着,也不闹腾,按照往常,差不多她自己玩会儿就该睡了。孩子就是这样,困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个征兆。
永宁村人有午睡的习惯,尤其是在忙碌了一个上午之后,倦意尤为明显。喧闹了一早上的村子,这时候也是悄静地很,就连鸡犬都默不作声,万巷人空。
屠明昊也回到自己的小茅屋,他倒没有什么困意,也没有午睡的习惯。茅屋里空荡荡的,真可谓是家徒四壁,还有些许的阴冷。
习惯性的坐在床边,和往常一样,褪去上衣,露出白净的上半身,一股浓郁的草药味扑鼻而来。
若不看背部,光是这白嫩的肌肤,就是女人看了,也是要羡煞的,从胸至腹,全无一点赘余,精干结实,线条分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少爷呢。
伤口比起雨季时,已不知要好了多少。简单地清理了一遍残留的药液,又重新上了一遍新的,晾了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将衣服重又穿起。
做完这些,屠明昊收拾了一下,屋子里弥漫着刺鼻的草药味。
收拾好剩下的药物,屠明昊在柜子里摸索了一番。
这柜子是王木匠给他打的,只不过他稍微做了些改动,加了个小夹层。
只见他从夹层取出一样东西,攥在手里,屋里光线昏暗,加上他动作迅捷,也未能看清是何物。
转过身时,少年手里多了一个锦袋,看着极为精致。
暗紫的袋身,光洁如练,金丝绒线穿梭其中,在巴掌大的袋身上,绘出一幅极为精致的游龙戏凤图,龙目如炬,凤尾翘逸,层次分明,巧夺天工。
可见绣此图者的女工,不说冠绝,定也化境。此般锦袋,绝非凡品。
只见屠明昊很是娴熟地打开袋口,顿时,一团肉眼可见的气,自袋中溢出,顺着袋沿流淌出来。
似是流水一般,汩汩翻涌,同时还伴有阵阵清香,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是却让人心旷神怡,如临仙境,飘然致幻。
“带出来的也快吃完了啊。”
清点了一遍袋子里所剩的东西后,屠明昊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说罢从袋子里取出一枚黑色的物体,形状极不规则,似乎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黑不溜秋,毫不起眼。
但这却也是它最大的特色。
细看来,这小疙瘩虽然除了黑并无其他,但却也是将这一点发挥到了极致,黑的纯粹,黑的深沉。
瞥视还好,若是久看,便觉得有些恍惚,似乎是能将人的神智摄入其中一般,虽不起眼却也是骇人。
屠明昊拖着这黑疙瘩,尤为小心,虽是从他的锦袋里取出的,但似乎连他自己都不太熟悉这东西,看得是尤为出神。
说起这东西,倒还真是他偶然所得。那日恰巧与王木匠闲聊,就看他手里一直盘着什么东西,黑乎乎的,像是石头。
只一眼屠明昊便觉得,这东西大有来头。初见时,他也未觉出什么,只觉奇特,也就未有防心,从王木匠手中接过,盯着看了半天,谁知差点吃了苦头。
当他触碰到黑疙瘩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就定了下来,感觉到一股威压自这小东西内部散发出来,但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沉重。
随着压力的退去,屠明昊感觉自己都轻飘了起来,不一会儿一股凉意自黑疙瘩内流溢出来,浸润全身,就像是身处湖底一般,微凉,却不刺骨。
这是屠明昊第一次接触此物,一下子便被这个黑疙瘩吸引住了,至今回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
不过说来也怪,他的这种感觉,王木匠却是丝毫没有,他只觉得这东西握在手里很是舒服,冰冰凉凉的,并没有屠明昊那种连神志都被洗涤的感觉。
要说屠明昊以前,那也算是见识过不少奇珍异物的,类似这种可以震慑神志的,那可都是上品的宝器,可这就是块石头,还真有些匪夷所思。
不过兴奋归兴奋,屠明昊当时也没失了理智,转念一想,这大山深处的,说能挖出人参他还信,但这东西可不是一两株人参可以比拟的啊。
若是放在外面,这东西不说掀起多大风浪,搭上数百条性命,那是自不必说的。
而结果也正如他所料,这东西,还真不是王木匠捡到的。
据王木匠说,早些年的时候,村子里来过一个外人,灰袍束发,持一拂尘,约莫三十有余,此人自称是游方的道士,下山游历,误入的永宁村。
当时他因为一句话,受到村里人排挤,还是王木匠收留的他,给了他口饭吃,道人也是有礼,不白吃,便留给他这一物件。
便是这黑石,说是辟邪镇鬼的,王木匠见不是什么大物件,就是块石头,而且初入手时,也的确温凉舒服,也就没推脱。
第二天,道人便就消失在了村子里,此后再未出现。
说起这道人,王木匠那叫一个神采奕奕,把其吹嘘地宛若神明一般。
听王木匠说完,屠明昊看着手里的黑疙瘩,怔怔出神,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那个老道又是何方神圣,虽然想不明白这个中关联,但他却由此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对此,王木匠倒也没细说,不过屠明昊倒是听过一些流言,这村里的老人们,总爱吓唬小孩,说这永宁村外面,到处都是吃人的怪物。
虽说是唬小孩的话,但也说明了一点,永宁村的人,不希望出去,甚至是害怕,那他们到底在怕什么呢?
小小的永宁村,似乎也有着一段扑朔迷离的往事。
不过这些,屠明昊虽然感兴趣,但王木匠却不愿意多说,他也就没好多问。
自从拿到黑石,每天一遍的洗礼,是屠明昊的日常工序,每次持续时间随着日子的增长,一直在延长。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摸索,虽然没能得知黑石的用途,但他发现,这玩意儿,粹骨锻脉是有着奇效,仅仅这一段时间的淬炼,屠明昊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像是被抽换了一般。
还记得他刚来永宁村时,浑身是伤,昏迷不醒,虽然后来在李根兄妹的照看下,体外的伤是痊愈了,可是内里的伤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此受伤,别说体无完肤,就是体内,也是七零八落,全身经脉几乎断绝,他能活下来,可真算得上是奇迹。
不过原以为需要大量药物调理,可是没想到,这黑石竟然还有舒筋活脉的效果,如今他体内的筋脉,已经恢复大半,而他整个人也是容光焕发,生龙活虎。
最重要的是,这黑石完全不需要外力催动,只要托于掌心,它便可自行运转周天,虽达不到日进斗金的成效,但对于屠明昊而言却也是足够了。
呼~
一口浊气呼出,屠明昊盘坐床边,双手相叠,合托黑石于掌心,做完这些,他慢慢闭上双眼,使得身心完全出于松弛,放空思绪。
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待达到一个临界点时,黑石微微一颤,开始徐徐运作起来。
起初,只是一层淡淡的白色气雾,沿着屠明昊的手,缓缓流淌蔓延,直至包裹住他全身。
气雾薄如纱,浅浅一层,觉不出什么,但随后便就有了变化,只见一粒指甲盖大小的黑色团状物,自黑石内剥离出来。
自上而下,循着似有似无的轨迹,到处浮游,所过之处,好似墨滴滴落水中,肆意弥漫着,水墨交融,妙不可言。
不过片刻,黑色团状物便彻底将这白色气雾渲染,似是黑白混沌,不分你我,此时再看,已然看不出人形。
随着屠明昊对于黑石的接触,两者之间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甚至在某个恍惚,还会缔结某种不知名的通感,虽然转瞬即逝,但却真实存在。
一开始,屠明昊以为只是淬炼导致的精神衰弱,因而产生的错觉,可当这种错觉接二连三地发生时,他便知道,这不仅仅是幻象。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这个黑石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更多。
黑白气雾氤氲腾挪,流转不停,不时还会泛出一阵光幕,虽极为暗淡,但却是存在,宛若那乌云之下的惊雷,泛着白芒,只不过声势要削了大半。
谷雨天囤积下来乌云,此时已消散殆尽,放眼望去,晴空万里,碧蓝如洗。午后的阳光和暖,不似正午。
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也一点一点地朝着西侧的群山靠近。一阵横风吹过,满山翠木齐刷地摩擦,发出阵阵“沙沙”的声响,像是浪潮一般,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连绵不绝,经久不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