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陌路飘雪(下)
好!
那他就陪着琉璃,重新开始!
曲流觞抱着凤仙月,飞到竹九歌身边,问他:“公子,琉璃呢?”
竹九歌不抬头,准确的探到凤仙月的手腕,把脉说道:“她的魂被魔神啃食得严重,醒来后记忆会有损失!”
曲流觞继续问:“琉璃呢?”
竹九歌撤了手,站起来背对着他:“你已看见,何必问我!”
曲流觞又转头看着释浮生,期盼地问道:“浮生,琉璃呢?”
释浮生侧着头,不想理他!
曲流觞这才走到现实,她的琉璃,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
好久之后,也不知道曲流觞抱着凤仙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曲流觞走了之后,竹九歌在天地间一招手,一颗白心发着光出现在他手中,他把手中这颗白心递给释浮生,说:“把这颗莲心,种到梵境莲池,三千年后,自会重新开花!”
释浮生接过,小心地捧在手中,心里暗自发誓:这一世,允许你为别人不顾一切,下一世,不许再为别人付出了!
竹九歌手中又变出了一块儿幽蓝色的鳞片,乃是鲛人的命鳞:“这块命鳞,就当是我的报酬了!”
说完,踩风而去,离开了蓬莱!
…………
腊月天,寒冷的冬季,神界万年来头一次每个角落都在下着大雪。
这场大雪,让神界每一处都变得白茫茫的,银装素裹,鹅毛大雪一直下,一直下。
长白山醉翁阁外,枞杉树还盛开着最后一朵佛铃花,树下帝泽俊逸的石像覆了一层厚厚的雪,仲姿拿着帕子,擦掉石像上的雪,并为帝泽撑了一把伞。
酒泉溪水还在汩汩流着,只是当初在溪水旁专心酿酒的凡人身影已不在,酤酒仙手中拿着酒葫芦,面色红润迷糊,躺在溪水旁,对着大雪,大呵一声:“干了!”
仲姿对已化成石像的帝泽呢喃道:“帝尊!下雪了!”
下雪了,不知道师尊是否还在寻找,不知道大雪天,他是否会迷了踪迹。
青丘!
参天古树里的皇室宫殿里,薏苡穿了一身浅白衣裳,外面罩了一身绯红色的大裘,她站在围栏上,望着大雪自古树上淑淑掉下,伸手接过,有些出神。
火茓着了祭司服,出现在她身后,如今这个徒弟,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站在她身旁,倒显得薏苡多么娇小依人。
他在围栏的上方筑了个火护罩,大雪落在上面,蒸发成了水汽,让下面一阵暖洋洋的!
薏苡感叹道:“二师兄现在,一定很好吧!”
火茓不确定地道:“也许吧!”
南海!!!
在一所幽静的小院里,曲流觞正在炮制中药,他青衫长立,切药切得认真。
午间的时候自那天边来了个意外之客――玉城!
他的脸色和语气都很臭,自身上掏出一管透明的长萧出来,不大情愿地递给他:“大概四百年前,有个小姑娘半夜三更翻我家的窗,拿出这惊世骇俗的材料让我给她制管长萧,磨蹭了四百年才制出来,我若是知道这长萧是给你的,断了我的双手我也不做,但造都造好了,就便宜你了!”
曲流觞面色有些苍白,望着那管透明长萧,有些反应不过来。
玉城继续损他道:“现在想来,那透明的琉璃花瓣,应该就是她的真身了!”
玉城望着曲流觞的脸色,不错过他眼中的任何神情:“就问你意不意外,曲伪君?”
曲流觞慢慢拿起长萧,手指轻微颤抖,手里的萧冰凉如玉,可握在手里却如此烫手,他垂着眸,语气凉薄:“都十几万年了,你对我的偏见,怎么还没淡!”
“淡?”玉城被他的话逗笑了,“那是你伪君子的皮囊一直没脱吧!”
曲流觞垂眸望着萧不说话。
玉城拍拍身上的衣服,说:“小姑娘的托付我也办到了,真是看到你我就糟心得很,告辞!”
说着,就要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
“站住……”曲流觞呵住他,问道:“你在琉璃那里拿了些什么?”
玉城的手脚有些不自然:“她那么穷……,能拿什么?”
曲流觞问的凉薄:“以你的个性,你会无偿给她做?”
玉城听这话,倒是怒了:“我就算黑她了,那又怎样,我们一个要宰,一个愿被宰!两情相愿,与你无关吧!”
确实,银货两讫,琉璃就算知道“贵”,也愿意付出这个“价”!
曲流觞:“拿出来,我双倍给你!”
“……不好意思!”玉城就是不喜欢他这副模样,“拿不出来,我给用了!”
他说用了,那就是真用了!
说着,再不理曲流觞,直接走了。
曲流觞轻轻抚摸长萧,无限悲伤,这怕是琉璃留给他的,最后的念想。
凤仙月自小院里走出来,看着曲流觞悲伤的背影,问道:“刚刚有什么来客吗?”
曲流觞:“没什么,一个十四万岁的孩子!”
十四万岁?
还是个孩子?
凤仙月有些模糊,有些知道这个人是谁,可又想不起他的名字,这些天,她的记忆消退得越发快了。
又看着曲流觞手里的透明长萧,只一眼,看过这么多乐器的凤仙月评价道:“真是一管好萧!”
曲流觞眼里有三分悲冷,说:“灵力虽不如魂动,但音色一定比魂动好!”
魂动?
现在曲流觞每说一个东西,凤仙月都要回想好久,有时候还根本想不起来,经过长时间的回忆,她总算是记起魂动是什么了!
她自储物空间拿出一管黑玉长萧,眼前浮现一张银子飒爽的脸庞。
她浅浅一笑,觉得现在,虽有遗憾,但真是美好!
第二天,大雪依然在下。
曲流觞临窗执笔,画的是红梅下的凤仙月。
她依然是一身白衣,披的是幽兰花纹的貂裘,大雪轻打在她身上,画中美人,美人如画。
凤仙月:“流觞!我以前是不是也画过一幅你的画。”
他知道她的记忆消退的快,但她真想不起时,他还是心绞一般:“一幅背影吧,隔着屏风的背影!”
她抬头,看着这满树的红梅,任由大雪落她脸上,那皎皎白雪,模糊了红梅的视线,亦糊了她回忆的路轨。
又是一天,凤仙月坐在小院的石桌上,翻看着手中书,冬日暖阳洒她身上,她看着书上行云肆意的批注,这字体好看得不行。
她问:“流觞,这字是谁写的,好看得紧。”
曲流觞心一揪,提笔在她手里的书上又落了一行小字,说:“我写的!”
她心里一阵黯然。
再后来有一天,她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轮廓,头脑里一阵清晰,片刻后又茫然,感觉要丢失什么,她急急的问:“你是流觞?”
“嗯,我是流觞,曲水流觞。”他温柔的回她。
“那,你是我的谁呢?”
“……”
再后来的一天,又是大雪,她看着面前如玉竹一般的人,心里空落落的,感觉最宝贵的东西就在眼前,而她却丢了。她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他的记忆。
“你是谁?”问出口后,她竟心疼的落泪。
曲流觞看着这个上一秒还在叫着他的名字,说想听萧曲,下一秒就忘记他的人,有霜雾蒙上他的眼。
他伸手将她轻拥入怀:“我是流觞,我是你……”
最爱的人!
凤仙月含泪的双眼闪烁,对,他是流觞,我记得,其实这个名字,真的好陌生。
第二天清晨,她挣开迷蒙的双眼,望着搂他在怀的男人,他亦看着她。
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她问:“你是谁?”
南海的大雪一直在下,窗外银装素裹,就像在飘飞絮一样!
青衫故居雨,
望雪落千里。
君亦念着卿,
卿渐不识君。
…………
天山的天池“炸了”!!!
正月天,神界大雪依然未断,天池旁也下着大雪,可不同的是,天池周围的山头十年前不知为何,突然窜出一棵又一棵的紫藤萝树,在每年春季,开得灿烂美丽。
天池正西处有一棵巨大的昆仑神木,神木上挂的不是绿叶,而是一缕一缕紫藤萝,这情况,尤为壮观。
今年也尤其古怪,天池周围数万株紫藤萝提前开花了,还开在正月冬季。
可更奇怪的是,才开了三天的紫藤萝开始凋谢,整整凋谢了三天,无数的紫藤萝花瓣在大雪里飞舞,好看得不行。
还有人说,在紫藤萝林里,有只白色的凤凰魂飞舞,静下心来,还能听见凤凰鸣叫。
正午,天池正上方霞光普照,听说了天山这样的奇观,宫翊第一时间就过来了。
大雪里夹杂着藤萝花瓣,和十万年前的情景一模一样,他一边走一边看。
是梦吗?
他竟真的,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掩不住他内心的激动与澎湃,在这数万株藤萝树里寻找,终于,在那昆仑神木里,真的听到了微弱的婴儿哭声。
他拿出刀,缓缓刨开神木的树干,在树干里,果真躺着一个未着寸缕的婴儿。
他抱出那个婴儿的瞬间,一只白色的凤凰魂从婴儿的额头飞出,发出清脆的鸣叫,飞向那蓝蓝的天际,化成白光洒落。
怀里的这个婴儿,眉眼如诗又如画,她在宫翊的臂弯里,笑得眉眼弯弯。
三百年前!!!
同样是天山天池,凤仙月带着曲流觞离开月泉雪山后,第一时间就赶到了这里,这里靠近西海,靠近梵境,灵气纯净。
在神木底下的洞穴里,凤仙月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手里有缕魂魄,残缺不全,好在三魂犹在。
她小心地将魂魄放进神木里,神木的灵气包裹着那缕魂,滋养着她,那缕魂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魂胎。
凤仙月望着神木里那个小胎儿,期盼道:“流觞……,小师妹会回来的吧!”
曲流觞和她趴在那里,同样看着那个巴掌大的胎儿,坚定地说:“一定会的,她可是神之后裔啊!”
帝泽的女儿,又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凤仙月施法,在自己的魂魄里抽出一魄来,才抽一半,曲流觞握住凤仙月施法的手,有些紧张:“兰三?”
凤仙月给他一个坚定宽慰的眼神,说:“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这么做,我想小师妹回来!”
曲流觞思虑一番,想着若不让凤仙月做,怕是一辈子都要这么念想着。
凤凰有一魄,专用于涅槃,这一魄会流血,抽取出来极疼。
这一缕凤凰魂抽出,凤仙月就再不能涅槃,修为就再也不可能有长进了,她一生的修行将止步于此,但那又如何?
似乎无所谓了!
浅白色的魂魄被抽出,放进神木里,接触胎儿的那一刹那,变成鲜红的血液包裹住她。
凤仙月满头是汗,呢喃道:“小师妹,凤凰魂血助你涅槃,要早点回来呀!”
许久后,凤仙月又补充道:“对不起,师姐……,不是有意的!”
曲流觞拍拍凤仙月的背,对着神木里的胎儿说:“失去所有,你和大师兄重新开始吧!这一世,不要再有太多负担了!”
慢慢地,洞穴里又恢复了平静!
一年年花开花落,一年年春夏秋冬!
天山的雪落了又化,化了又下。
一年又一年,四季如常,天山的雪莲铺满大道。
一年年春夏秋冬啊!何时生了藤萝树的芽!
一年又一年的生长,何时又开了花!
婴儿的哭叫唤来了他,在他的臂弯里笑成月牙。
…………
(全本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