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擂台决试（上）
繁星满天的星空里，依然是那个高台，一段宁静的乐曲之后，曲流觞放下手中的萧，看着已恢复正常的那个背影。
那个背影，纤瘦，挺拔，不染纤尘，如红梅傲雪，三千青丝如瀑，如绸缎一般。
他望了望四周被破坏的阵法，补齐了没有的蜡烛，仔细观察了四周散落的发。
他知道，若非修为高深者，无人能斩断这魔女的发攻，也无人能够让他浑然不觉的走进这个结界。
除非……
想到此，他握紧了手中长萧。清理了那些碎发，出了繁星廊。
山洞外一众弟子并未离开，秋松落和北辰还在焦急的等待。
“繁星长廊乃是我长白山镇派之作，凶险万分，诸位可有受伤。”曲流觞温和的询问，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在此比试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天晓，异常严重，浑身浴血，她到现在都还虚弱着。但看到了曲仙尊，怎么也得把这优雅的架子端着，一副我没事，小伤而已的模样。
诸位都纷纷谦虚回应着：“多谢仙尊关怀，我等无碍。”
“那可是在里面都遇到了些什么，往常也不见这么凶险。”曲流觞继续询问。
众人一一说着前因后果，自然而然的，曲流觞关注到了墨石，墨石与天晓一起跌下了廊，前面都挺正常的，那接下来的事情……
曲流觞看向了天晓。
天晓自是滴点都不敢隐瞒：“我们跌到了另一条长廊上，发现蜡烛和长廊有镜像联系，所以中途换了几条路，在一个高台上看到一个女子……”
“你们幻想出来的？”曲流觞打断她。
“呃……”天晓犹豫了一下，还是回道：“是的。”
但内心深处又感觉好像不是这样的。
“什么样的女子？”曲流觞继续追问。
“头发很长的女子，会疯长，她……”
“你们想出了一个水鬼？”曲流觞猜测道。
“啊……？”天晓疑惑，之后又肯定道，“是的，是个水鬼，很难缠。”
天晓有点不确定自己说的，但又非常肯定自己的记忆，就是这样的：“就是触动了阵法，那水鬼比我们想象得要更加凶险些，我和墨石姑娘也是死里逃生。”
“那你们口中的那个墨石又是谁，可在此？”曲流觞笑问着。
北辰上前一步：“回仙尊，墨石像是受了重伤，出来后便离去了，我等也不知她去了哪里。”
墨石？
曲流觞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在脑海里搜索六界人物有没有哪个对得上号的，“所幸大家都无碍，以后这里无特别之事还是不要进了。”
又看了看天晓那一身的伤痕，全是头发戳伤，修为高者便能看到丝丝黑气，伤口在慢慢腐烂，曲流觞皱眉思索着，利落一个治愈术打在天晓身上，天晓顿时感觉沐浴在云端里，全身软软凉凉舒服得很。伤口结痂也不再感到疼了，以为仙尊会就此收手，没想到治愈却越加强烈，硬是一点伤口都看不出来了才收手。
曲流觞：“你的伤严重了些，需要及时治疗，现在已无大碍。”
天晓受宠若惊。
岂止已无大碍，简直是好得很。本来还担心明日的决试，自己拖着如此严重的伤，怕是要输。可现在，想想墨石那一身的伤，怕是五脏六腑都错位了吧！曲仙尊给自己疗伤，原来他对自己也有如此高的期望。
天晓喜笑颜开，倍感信心：“多谢仙尊，天晓一定不负所望。”
曲流觞知道让她误会了，但也不打算解释，便模棱两可道：“看你造化吧！”
说着，便腾风而去。
众人一片唏嘘，无不感叹天晓命好，能得仙尊青睐。
曲流觞前脚刚走，宫翊后脚便出来了。
他一席降蓝色长袍，袍上是金色饕餮纹路，鎏金的发冠，英挺剑眉，眼中王者之气，威严浩荡，让人不敢直视，情不自禁的弯下腰来，纷纷行礼：“参见天尊。”
礼后，也不敢直起腰来，对这个传说中说一不二的长白山掌尊，连抬眼偷看都觉得是逾礼，连呼吸都是停滞的。
“发生了什么？”宫翊说话，永远都是直切要害，从不拐弯抹角，每一个咬字都是极其沉稳的。
众人又将刚刚对曲仙尊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甚至墨石和天晓遇水鬼那段他也没有怀疑，对于墨石也没感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哪一届还没个特别的能才呢。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让廊底那个佛魔子失去了控制，难道这其中有人，撒了谎？
他环视众人，一一打量，眼神犀利，在天晓身上停了下来，“你不是说，你受了重伤？”
天晓感觉到虎似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额头直冒汗，本来没做过什么心虚的事，都感觉莫名心慌，“是曲仙尊刚刚已为我治好了。”
这就让宫翊感觉很意外了。
据他了解，曲流觞虽温润有礼，耐心且细腻，但可不是个大慈大悲的性子，随便在路上见到个重伤的就会去搭手帮忙治疗，且还治得这么彻底，除非他想掩盖什么！
而且，刚刚进去的时候，并没有在繁星廊看到他，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想到这里，他问道：“你受的什么伤。”
“啊……？”天晓没想到他会追问，“就是……被水鬼的头发给戳伤了。”
治疗得太彻底了，宫翊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看来，还不如直接问曲流觞。
他心思百转，朗声道：“没什么事，今日就到这儿吧！以后没我吩咐，不许再进入繁星廊。”
众人应道：“是。”
宫翊：“松落，你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是，师尊。”秋松落低头应道。
说完，宫翊便冲天而上，飞回了他的云宫。
此刻，天色渐暗，月上柳梢头。
曲流觞顺路去了百花谷，在灵泉洞外，正要进去，便听到了琉璃欢快的歌声，还有哗啦啦的水声。
“琉璃？”曲流觞唤道。
“师父！”琉璃亦是高兴的，“师父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正要抬脚进去。
“诶？等等啊！”洞内一阵慌乱的水声，“师父我洗澡呢，今天采花太累了。”
“何时好？”说着，还是停下了，想起琉璃还是个奶娃的时候，他都是亲力亲为的给她洗澡，现在时光荏苒，都长成大姑娘了。
“我才刚刚开始呀！”琉璃咆哮道，“等我洗个战斗澡！”
说着，里面又是一片哗啦啦的水声。
曲流觞：“我在姑娘竹屋等你。”
“好！”琉璃应道。
细细听外面的脚步声，确定师父走后，琉璃疲惫的瘫在泉水里，她只有一处外伤，涂了药，再泡了灵泉，基本上就好了。可内伤极其严重，琉璃现在都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那声波到底是什么，像是特意针对她而来，但同时又是因为那声啸，她才得以死里逃生，难道是……浮生哥哥？
再泡一会儿，确定伤口完美得看不出来了，这才披了衣，去了姑娘的竹屋，她深吸一口气，跑进门：“师父！”
曲流觞看着琉璃天真烂漫的样子，嫩粉色的荷花裙子一层一层的，她笑起来时有两个浅浅的梨窝，她可爱，纯真，看到她，曲流觞忽然为自己的怀疑感到惭愧。
曲流觞：“想着你都有好几天没有回去了，便来看看，姑娘外出也不在，如何，这谷里的花草灵植都认得全了吧！身体好些了吗？”
“我身体很好，师父！”琉璃开心道，“只是这灵植嘛……”
曲流觞还是托大了，他感觉很不合理，明明是个天生地养的灵魂，就算修行受限制，可这理论知识及神识记忆都应是个中翘楚吧！
曲流觞：“罢了，这几日过得如何，没在闯祸吧！”
“没有，师父！”琉璃觉得自己没有闯祸呀，每次闯祸的都是二师兄，她只是顺带，“我一直都很安分的。”
嘴巴嘟嘟，委屈吧啦的。
曲流觞：“这几日满山的采花没有受伤吧！过来我看看！”
说着琉璃就欢快的跑了过去，在他面前蹦蹦跳跳：“师父，怎么可能受伤嘛，这百花谷我都跑了万八千年了。我最近每晚都泡灵泉呢，前段时间被晒黑的现在都白白净净了，你看！”
说着就掀开袖子给他看嫩藕似的手臂，开心的问他：“我皮肤是不是变好了？”
曲流觞笑着点头。
琉璃异常得意：“想想二师兄在针林站着风吹日晒我就开心，前段时间去看他，还无师自通了风系术法，看得我眼红得很。幸好他现在是一根独针立着，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没用了，哈哈(?ω?)hiahiahia。”
曲流觞看着她幸灾乐祸，所有的欢喜悲伤全部写在脸上，什么心思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又问道：“琉璃，对于修行一事你可曾有怨念过。”
任谁都知道，她是修不出灵力的，但是她从未有一天放弃过，“说不怨念肯定是假的，谁不年少轻狂想当英雄啊！”
这话，肯定是跟火茓混得久了，还年少轻狂当英雄，那是女孩子表达梦想的话吗？
“但是呢，师父说过，修行精髓不在于修术，修心嘛！其他方面也可成才！”
但事实证明，在外人眼中，她就是任何方面都扶不上墙的废物，但也确实，曲流觞让她尝试了很多技能，无一有天赋的。
但曲流觞总觉得，她总有一门是喜欢且能学好的，只是他还没有发现。
所以，他一直在让琉璃尝试，这不，有了三天前的癸水一事，最近就让她尝试医术，但医术治疗也是需要修为灵力的，不过让她掌握理论知识也是能救人于水火。
曲流觞又与她聊了几句，没发现异常，又考察了她的功课，这医学回答的还不错，有些她自己甚至还能延伸，这让曲流觞一度认为，医学一定是她的所长。
一番考察，曲流觞很满意，又推荐了几本医书，让她自己去看，不懂，再与他探讨。
让她好好在这里修养身体，闲暇没事就泡泡鲛纱，抄抄佛经。
琉璃连忙应是，一直点头，颇不耐烦。
曲流觞无奈，他这辈子也就对她一个人啰嗦了些，总觉得她没听进去，总觉得说得不够多，到头来还要遭嫌弃。
唉，罢了，其实只要她一世平安，便能抵过所有了，就这样平平庸庸，真的很好。
曲流觞站起身：“那你好好在这儿，早休息，为师就回去了。”
“嗯嗯，那师父再见。”琉璃乖乖听话，挥手告别，目送他离去。
确定曲流觞走远了不会再回来，琉璃才弯下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口气没顺过来，硬是把呕出来的鲜血又吞回了肚里，抹掉嘴角的血渍，琉璃深吸一口气，回到灵泉洞中，打坐了一晚上。
第二天，不给任何修养的时间，擂台赛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过了这么多次比试，进决试的一共二十一人，仲姿是第二十个，应诺是第二十一个，这让仲姿非常的有优越感。拉着应诺东扯西扯。
琉璃就站在仲姿旁边，满眼无语。
“琉璃，听说你昨日从繁星廊出来受了重伤，现今如何？”仲姿关心问道。
“我好得很。”琉璃淡淡说，手指在臂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仲姿看她好像也的确好得很：“唉！你若是昨日晚点走，兴许曲仙尊就顺带给你治了，不过看你今日状态也还好，影响不大。”
“嗯？”琉璃显然是听到了重点，“为什么是……顺带给我治了？”
“听说昨日天晓出来就受了重伤，仙尊就顺带给她治了呀！”仲姿不忿，“你比那长孙公主要厉害多了，他这么看得起天晓，自当会更看好你。”
后来想想也不对，若仙尊见到了琉璃，那琉璃身份不就暴露了吗，他笑笑：“呵呵……当我没说。”
琉璃是不计较什么重伤不重伤的，只是师父不是什么大慈大悲的仙，居然给天晓疗伤了，难怪今日看她，就不像个受了重伤的模样，师父就这么看好她吗？
想到这里，琉璃握紧了拳头，她不是不可以有师妹，她的师妹至少要温柔可爱善良，绝不是她那样心狠手辣又阴险。
决试打擂台赛，为公平，每个人都要打二十场，赢一场，积一分，十场以内，连五场以上都没赢的，就直接淘汰，中途无休息，相当于车轮战了，这就要求弟子体力得好。
很多人为了节省体力，都是速战速决。
十方擂台，比试同时开始，一分胜负，下一场还没有与之比试过的人马上开始。
…………
雪初霁。
今日天气还是不错的，曲流觞在兰园的小石桌上修剪一盆极稀有的兰花，花色粉白，花型如柳叶，花瓣几近透明，是梦幻般的美丽。
没一会儿，秋松落走进来，向曲流觞行了礼，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
曲流觞修剪兰花的动作不停，闲散地说道：“我知天松师侄很是繁忙，今日叫你前来，实在是打扰了。”
“哪里，仙尊客气，本是分内事。”听他如此说，秋松落惶恐，“不知仙尊有何事要吩咐？”
“吩咐不至于，只是向你打听个事儿！”曲流觞抬眸，“你可知今年那应试弟子墨石是何许人也。”
“这……”秋松落惭愧，“禀仙尊，实不相瞒，这墨石，我们也是毫无头绪。”
秋松落本仗着这是长白山，无人敢犯事儿，他就是敢，也是成不了的。觉得自己有能力应付，所以一直没有上报，今日仙尊追问起来，莫不是要追责？
秋松落忙解释起前因后果：“这墨石来历不明，身份不明，实力究竟如何也不清楚。她是一天之内闯了长白山的七十二重关隘，拿了师尊的空白介绍信报的名，她说自己是个散仙，神之六界也没有这号人物。把关的弟子说，她从未使用任何灵力。不管是闯关，擂台，针林，繁星廊，未使灵力，不知修的何系术法，看不出修为高低。她也没有住我们安排的寝舍，不在西厢，神出鬼没，一身轻功不亚于御风，剑术……”
秋松落想了想，说了一个恰当的比喻，“不低于我们长白山的任何一名弟子。”
秋松落看过她在繁星廊的出招，当时就觉得，自己是自愧不如的。
秋松落的剑术，曲流觞是知道的，他这样说，曲流觞也是小惊了一把：“那她性子如何？”
“高傲，不可一世，目中无人，孤僻，却看得起仲姿，仲姿能走到现在，算是她带飞的。”秋松落说到这儿，也很是无奈。
“不可一世，目中无人……”曲流觞手一顿，将脑中琉璃那张天真烂漫的脸挥散去，“这人可疑，她现在在何处。”
“今日正是决试，在擂台场，这会儿已经开始挺久了！”
曲流觞放下修剪的工具，踩风而上：“那就去看看。”
他一说要去，秋松落就知道自己疏忽职守了，怕是个什么危险人物，不然仙尊也不会过问。
他不敢多问，连忙跟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