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三虚化境
回到雪初霁,曲流觞正在药房里配药,琉璃就过去给曲流觞打个下手。
曲流觞看小徒弟的眼睛里有些沉重,就问她:“上哪里去了?”
琉璃如实回答:“去看了看苡姐姐,我给她熬了一碗粥!”
曲流觞点点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他便不再问!
琉璃问曲流觞:“师父,你在配什么药?”
曲流觞将刚刚从百花谷里摘来的灵植放入捣槽,慢慢捣碎,一边捣一边回答琉璃:“为师的魂伤八九不离十了,配两副安魂的药,等会儿你去送一副给阿苡!”
琉璃手脚麻利,闻言乖巧答应:“好!”
最近琉璃都在跟着曲流觞学医,且琉璃对这门学问也下了决心,一定要刻苦学好它,白天看医书,晚上也看医书,不懂的就去叨扰曲流觞,曲流觞很有耐心,不管什么问题,哪怕是一个白痴问题,只要琉璃问,曲流觞就给她耐心讲解,且常常能举一反三。
两人在药房里手脚忙着,嘴上却空着,曲流觞就准备考考小徒弟:“最近医书看得如何?”
琉璃将各种灵植按药性分门别类的放好,回道:“看得很好,但总觉得记不到脑子里!”
曲流觞将捣好的药倒出来:“你总看,也没有个病例给你练练手,自然一片混乱忘得快!等过些时间,你学得差不多了,就去凡间做个游医,练练手!”
曲流觞给小徒弟的教学是循序渐进的,这医术也是从凡间的医术开始,人的生老病死全掌握在大夫手上。
等有了凡间医学的基础,再来学神界的就会好些!
所以曲流觞下面考的,都是凡间的一些常见的病痛。
曲流觞问:“今有一老者,气喘咳嗽、皮肤蒸热、日晡尤甚、舌红苔黄,脉细数,是何病因,如何救治!”
琉璃想了想,气喘咳嗽,乃是肺部有伏火,伏火郁结,扰动肺气,肺气不降而发为咳喘!
皮肤蒸热,日晡尤甚。是说在日晡十分,也就是酉时,轻按肌肤发热发汗,久按却没有。
舌红苔黄,脉细数是热血逐渐伤及阴分。
琉璃顿了顿,初步判断,她心里有了数:“是肺病,用麻黄、黄芩、石膏、半夏、桑皮,剂量因人而异!”
曲流觞温柔地摸摸小徒弟的头:“你可注意到此人皮肤蒸热,轻按肌肤发热发汗,久按却没有,这与普通的发热有大区别,可知是何原因?”
琉璃默了默,想不出来:“师父指点!”
曲流觞:“你可考虑地骨皮、桑白皮、炙甘草,由此推断病因!”
琉璃开始在脑中回忆这三味药的药性!
桑白皮味甘性寒,专归肺经,有泻肺平喘的功效,善于清肺部热邪、泻肺脏郁气、平喘止咳。
地骨皮,味甘性寒,归肺经,具有清肺降火、凉血除蒸的功效,可以协助君药桑白皮清降肺火。
炙甘草、粳米能养胃和中,使得脾胃的功能得以恢复,可培脾生肺,扶植肺气,同时还可以调和药性。
几味药物配合,可以达到泻肺热、止咳平喘的作用。
说到底,不还是治肺病的药吗?
琉璃想不出来,决定回房后翻翻医书。
曲流觞又问了几个病例,琉璃都回得七七八八,曲流觞很满意,小徒弟还是很认真的,最后给了小徒弟一个巴掌大的青铜药鼎,说:“都接触医术了,那就再钻研一下炼丹术吧!这个青铜炉鼎你拿回去,可以自己琢磨一下炼丹术,随你怎么摆弄,认真也好,瞎炼也罢,总要自己探索一番。”
琉璃接过来,嫌弃道:“师父,这个炉鼎是不是忒小了点,我看天族的太上老君,他的炼丹炉就好大!”
纵是曲流觞,也忍不住笑着摇头:“放心,它会变大的,等琉璃厉害了,它就变大了!”
琉璃知道,师父这是哄小孩儿呢!这炉鼎可能会变大,但肯定不是因为琉璃厉害了才变大的!
但她也只是说说,管它是个多大的炉鼎,拿在手里炼炼再说。
所以琉璃就有点迫不及待的去了藏书楼,翻找了一些炼丹的书籍,拿回雪初霁,开始彻夜研究起来。
长白山也有开设炼丹这门课程,请的还是天族的炼丹高手来授课,琉璃以前学什么都累,看什么都不想学,对于这门课就没什么映像,对于掌教就更没什么印象,这门课在长白山里算是比较偏门的,所以琉璃是越看越困,越困越打瞌睡,面前放着那炉鼎,手里捧着书,这个时候,外面月色正浓,已经极晚了,所以琉璃还是扛不住,脑子里没有装下半个字,就睡倒了!
桌案上,琉璃浅浅的呼吸声传到门外,曲流觞推门而入,看了看伏案而睡,脑子埋在书里的琉璃,走过去将她轻轻抱起,放到了床上,细心的盖好被子,又将那巴掌大的青铜炉鼎放到琉璃的床头,摸了摸小徒弟的头,也不离开,就在这床边坐着。
琉璃再次醒来的时候,是热醒的!
实在太热了,就像是身在火炉里一样,睁开眼睛,发现天空尤其的亮堂,天空也不是漂亮的蔚蓝色,而是火红的火焰色,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身下是滚烫的细沙子。
天上没有太阳更无月亮,好像这个世界除了沙子和她自己便没有其他东西。
琉璃有些懵,心想自己是在做梦吗?她明明是在自己房中看炼丹的书籍,因为有些难懂无聊,半个字没看进去就睡着了,这是哪里?
沙漠?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琉璃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但这个梦也太真实了吧!因为真的太热了,她本是一朵天山雪莲花,这么热,感觉自己要被晒化了,琉璃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在这片沙漠里走走停停,心炀难耐,感觉要渴死在沙漠里。
渴死?
这个感觉就很奇怪了,做神仙的,是会觉得渴,但肯定不会有渴死的感觉。
且琉璃现在身上全是被热出来的汗,后又被这高温给蒸干,整个身体黏黏糊糊的!
琉璃不知道走了多久,也没有个尽头,她只觉得嘴唇干裂,喉咙干涩,实在难受!
慢慢地,琉璃就不怎么走得动了,身体都是虚的,每走一步,脚下滚烫的沙子就像踩在烧红的铜铁上!
烫得琉璃整个脚都是泡,琉璃觉得这个梦好真实,她好想醒过来,可是怎么也醒不过来。
走了好久好久,也不见天色黑下来,这里好像没有夜晚,天上是火焰色的天空,空气当中没有水分,热,实在太热了,热得人呼吸困难!
所以琉璃,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下了!
琉璃心想:晕过去了,终于可以醒过来了吗?实在太难受了!
可等琉璃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这个沙漠,只是有了一点变化,沙漠里有一棵撑天的梧桐树,梧桐树未黄,绿色的树叶很大,遮起一点阴凉,可是琉璃感觉这么高的温度并不是天上照下来的,而是地上烤出来的。
她的身体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口也干,但没有之前那么干,且一睁眼,琉璃就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极有气质的美人。
这个女子一身白衣,不染一尘,她虽端正地坐着,衣上也没有一丝褶皱,三千青丝就这样披散在身后,没有任何头饰,也没有束发!
且这个女子,还戴着白色的面纱,面纱下,好像有淡淡的,黑色的暗纹。琉璃之所以肯定她是美人,是因为这个女子清丽的眉眼,端正的身姿。
琉璃好不容易看见了个活人,就问她:“你是谁?”
问出口来,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有多么的嘶哑。
女子转头看向琉璃,眼神比琉璃还要茫然:“不知道!”
声音清清冷冷,让琉璃颇觉耳熟。
琉璃又问:“这是哪里?”
这次,女子连口都懒得开了,直接轻轻地摇摇头。
琉璃又接着问:“你在这里多久了?”
女子继续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依然摇头。
“这里为什么这么热?”
还是摇头!
“你有没有水?”
她继续摇头。
琉璃又问了好几个问题,这个女子除了摇头,还是摇头,这是个人都要生气了,这是看不起人还是怎么滴:“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看不起我不想回答!”
女子望着琉璃,眼里不带任何感情:“是真的不知道,你问的这些,我都不记得!”
不记得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今后又将去往哪里,不知道自己名字,不知道自己多大,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更不知道如何出去。
琉璃默了默,是不记得了,说明她以前还是知道的,只是失忆了!
琉璃又问:“那我如何称呼你?”
女子闭了眼,也不怎么搭理琉璃,只说了两个字:“随便!”
琉璃看了看周围,忽然想起,她为什么要问这些,这不是一个自己的梦吗?只是梦太真实了,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琉璃又问那端正的女子:“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梦里?”
“梦……?”女子默了默,肯定道,“这不是梦!”
“不是梦?”琉璃惊了,那这是哪里,她又是如何来的,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的真实,“好热!这么热你怎么熬过来的?”
就在琉璃以为,这个穿白衣的女子不会回答她时,她说:“习惯就好!”
这个回答等于没有回答!
琉璃也接受了现实,既然不是梦,总得想办法离开吧!
所以琉璃又站起来继续走:“我去找出路,找到了,我会回来带你离开的!”
琉璃心想:这个女子也不知道在这里困了多久,困得太久,时间太长,一个人的孤独,也没个人说话,人都失忆了!
女子睁开眼睛,看着一步一步远去的琉璃,眼里没有任何情绪!
于是,琉璃又开始了长途跋涉,琉璃自己都不知道,她的意志力有那么坚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又一次晕倒在了沙漠里,饥渴难耐,脑袋昏昏沉沉,难受得很!
琉璃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中,软软的被褥,轻纱床幔,屋里还燃了安神香。
琉璃一身的汗,她长吐一口气,心想果然是梦。
重点是一睁开眼睛,琉璃就看见曲流觞在自己的床前:“师父?”
曲流觞用手帕给琉璃擦了擦汗,端了一杯水给她:“睡觉还流了这么多汗,做噩梦了?”
“……嗯!”琉璃难受极了,喝了水,还是觉得渴,“师父,还要!”
曲流觞又把茶壶递给她,琉璃端起茶壶就是一顿猛喝,咕噜咕噜一壶水下肚,琉璃觉得身体好太多了:“师父,我做了个梦,差点渴死!”
“哦?”曲流觞故作惊讶,问她,“什么梦?”
琉璃放下茶壶,说道:“这梦没什么特别,就是我独自一人走在沙漠里,沙漠里什么都没有,我又渴又累,在沙漠里晕倒了!”
曲流觞给小徒弟把了把脉,闻言问她:“就这样?”
“没有……”琉璃默了默,“在沙漠里醒来后,我看到了……一个蒙着面纱的美人儿,坐在梧桐树下闭目打坐!”
曲流觞:“既是蒙着面纱,你又怎知她是个美人!”
琉璃回想着,梦中的白衣女子,清丽的眉眼还历历在目:“因为她的气质,让人一看就是美的!”
曲流觞撤了搭脉的手,看着琉璃:“不过是个梦罢了,你好好休息!”
“休息?”琉璃想,为什么要休息,她已经睡得够久了,“师父,你怎么在我房中?”
曲流觞端出一碗热热的药来,说:“你睡了很久,为师进来的时候你全身都是汗,给你搭脉才知你生病了,在发烧!”
琉璃看着递过来的药,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药熬出来的,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很烫,怪不得脑袋这么难受,于是就把药接过来喝了,琉璃本来以为这么黑的药一定很苦,没想到却是微苦,带着一点儿甜,琉璃很满足:“谢谢师父!”
曲流觞摸摸小徒弟的头:“喝了药再休息一下吧!”
本来琉璃以为睡了这么久她不会困,可喝了药之后,她就又困得不行了,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琉璃发现她还是在沙漠里,那个白衣女子就在身边,她优雅的拿着自己的衣袖,挡在琉璃的脸上,为她遮住这不存在的艳阳。
女子见琉璃醒过来了,又很自然的将衣袖放下,也不说话。
琉璃看了周遭,发现自己还在沙漠,依然是倒下的地方,身下是滚烫的细沙,不过已没有那么口渴,醒时喝的那壶水,现在嘴里还润着。
琉璃又看着那白衣女子,问道:“你……”
却是又想想,问也没用,她这是又做梦了?还是连续梦?且刚刚这个女子掀起衣袖为她“遮阳”,着实贴心,所以还是要感谢的:“谢谢你!”
女子并不搭理琉璃,起身就走了。
琉璃跟在她的身后,问她:“你是谁呢?为什么两次入我的梦?”
女子浅声回答:“这不是梦!”
确实,这太不像是梦了,琉璃就试探着问:“我刚刚……?”
琉璃刚刚了许久也没刚出个什么来,正在等女子接她的话,就在琉璃以为她不会接自己的话时,她说话了:“你刚刚晕倒了!睡了很久!”
晕倒了?
琉璃脑袋昏昏沉沉的,总觉得哪里不对,那若是刚刚睡着了,那她醒来在自己的房间里,且还看见了师父都是在做梦?
到底哪里是现实,哪里是梦境!
琉璃一路跟着女子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又回到了那棵巨大的梧桐树下,走到树下,有了巨大的对比琉璃才知道,这梧桐树下真是凉爽舒服太多。
那女子一到树下就又打起坐来,闭目养神!
可还没坐下多久,周遭就地震了,琉璃蹭地一下站起来,看了看周围有什么动静,而那白衣女子却是淡定得很,好像习以为常。
琉璃抬头,整张脸都震惊了,天上数以百万计的丈宽的火球流星似的落下,极其密集,在火焰色的天空的映照下,也是别样的震撼壮观。
琉璃左突右闪,四处全是平坦的沙漠,也没有个躲闪的地方,她转身想拉着那女子一起跑路,可一转身可把琉璃给吓住了。
树下哪里还有什么白衣女子,女子还在那里,只是一身白衣变成了黑衣,戴的面纱也成了黑面纱。
虽然她的眉目依然清丽,但眼神却透着三分邪气!
可她还是她,人未变,气质未变,在这漫天的火雨当中,四处躲闪着!
这些天上落下来的火球像是会定位似的,都朝那女子身上砸,每砸一下,女子身上的衣服就白一分,可看她额上的细汗,眉眼间的痛苦,知这火球砸在身上是极疼的!
她身上没有伤,也没有血,每被砸一下,她的身体都会晃荡一下,似乎随时都会消散。
琉璃这才看清楚,这个女子乃是魂体。
琉璃细思恐极,在这个地方,这个女子是不是经常要受这万火捶心的折磨,那该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