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孩子,准备准备后事吧……”一位老大夫叹叹气,摇着头离开林府,边走边惋:“可惜了,这么端正的个娃子,唉……”林朝阳目送老大夫离开,身边余平满脸忧愁:“唉,连同仁馆的张大夫都……周兄啊……天要这孩子性命吗?”林朝阳背着手,攥紧拳头,眼睛望向房内榻上瘦小的人,皮肤惨白透着红,昏迷不醒,每次醒来都是咳出点血,随即再度沉睡。怎么能这样…想到这里,林朝阳摇了摇头,转过身去,不再看这悲惨画面。
漫天雪花与皎洁月光相辉映,照的天地间白晃晃的,有脑子的盗贼窃匪,都不会选择今夜下手,偏偏在长安城街头上,反光的青石地板上,有两人披着黑衣,蒙着口面,鬼鬼祟祟又堂而皇之的疾行在城中。街上不少人家都开着大门,门口吊着几挂白幡。
路上一黑衣人忽的跌倒,便坐在那里不起来,跑得快的那个见状没有多说,攥了攥拳一用力扛起人便飞奔,不时便到了一处官邸,牌匾上书着古朴的“林府”二字。便急忙把人扛进去,马不停蹄奔向后堂。一步飞跃进屋里,险些撞到林朝阳,蒙面人放下另一人,喘着粗气,拱手说道:“麻烦了!”随即扯下面罩坐在桌旁,抓起早已凉透的茶壶灌了起来,但见是右相孟复。另一人脚踩到地上,伸了伸腰,踢了踢腿,边慢慢走向躺着小人的榻上,边从怀里掏出一卷银针,晃晃悠悠逛到床边,瞥了一眼,一刹那的凝重,随即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动作却不似方才一般轻浮,撩开厚实的被褥,行起针来。旁边的孟复还在喘粗气,林朝阳却一脸黑线,这真是来救人的?刚要轻声问一旁的孟复,却听那蒙面人说:“急火攻心,寒气入体,还受了大惊吓,我滴个乖乖,什么孽啊……”苍老的声音与轻浮的行为,强烈的反差,让林朝阳一趔趄坐凳子上。满肚子话堵在嗓子,憋的铁青,手指了指孟复,又指了指那蒙面人,最后指了指自己。孟复见人这样,白了人一眼,仿佛知道其心思般:“没错,是医绝黄鹤。老林啊,不是我说你,好歹也几十岁人了,碰见个事就跟要你命一样,哪天再眼一翻过去了。”林朝阳如愿地得到回答,慢慢缓了过来,又想起孟复刚刚的吐槽,刚想回怼,却忽然想起小周娃子有救了,嘿嘿的傻笑。孟复看到人这样,差点没一口凉茶呛死,边咳嗦边说:“……咳咳,咳,你,你傻……”说了半天,最多的还是咳嗦声。一旁黄鹤没受打扰,还在施针。两人缓了缓便恭敬地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不时擦汗端茶,黄鹤的针扎了又拔,拔了又扎……
来来回回折腾到天明。
直到黎明,黄鹤拔下最后一根针,收拾了一下,锤了捶腰,说:“熬上点补气血的,药效别太猛,两个时辰灌一小碗,醒了就行了,给我准备床榻…”说完打个哈欠,直挺挺躺了下去,两人急忙接住,挂着熊猫眼亲自抬着人抬去厢房榻上睡了。林夫人端着两碗粥饭,送到后堂,告诉了两人,周若安已经喝了安神汤药睡下了。
等一切忙完,两人连林夫人送来的膳食都没来得及吃,就一头倒在后堂桌上,呼噜呼噜睡起来,林夫人只是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吩咐下人将两人安置好,便守在床旁,按时喂周若怀喝药。
就在林府好不容易得安静时,周若怀房门处探出两个小脑袋瓜,一个若无恙般大,一个便是小若安,若安并没有睡觉,望着榻上的哥哥,望出了神,两只小手抓着门,指尖泛白,小脸憋的通红,要哭出来似的,一旁的林家小少爷见状赶紧把人拽出来安慰着,谁知一旁来了个仆人,见到两人,低下头喊了句:“小少爷,您来这里干嘛,这个时间不是该去早课吗,哎?周少爷不是睡着了吗?怎么也在这”周若安听到这话,小脸更红了:“我…我…睡不着,出来透透气……”,林承业听人这么大嗓门,一激灵,马上就要跑,却觉脚下一空,原来是林夫人,正一只手提住林承业衣领,“慈祥”地看着儿子:“承业,不去找先生,来这里干嘛。”“……我”林承业此时就像偷鱼被抓现行的猫一般,没等林承业说完,林夫人将人放下,一手“抚”着林承业的小脑袋瓜,一边说:“快去吧~为娘晚上亲自给你下厨。”林承业听的腿肚子打哆嗦,点了点头就一溜烟跑了。林母又转头看向周若安,眼神无比温柔慈爱,周若安察觉到人的目光一怔,以为是母亲,眼睛兜不住,泪水一股脑涌出来,想抱又不敢,于是站在那里,两手攥住衣服,脸上晶莹,却没有声响,只是抬头望着林夫人。林夫人见到小若安如此,为母之心洋溢,眼角也泛红,连忙弯下腰轻轻抱起小泪人儿,抹着泪,抚着头安慰着:“哎…少卿乖昂,不哭不哭。”周若安也呜咽出声,林夫人哄了好一会才平复,又领着小孩儿进去看了看,只是远远望了眼哥哥,不舍地回了房,安睡了下来。
林夫人又回到房中,看着榻上的周若怀望出神。
宫内,赵凌正在沈妃身旁侍奉,并同沈妃商量着:“母妃,如今时机已到,您看是不是该……”话虽没说完,沈妃却已知晓其意,悠悠地说着:“那是自然,我儿登基,一定不能马虎了事,当隆重以待,向天下宣示大梁天子威严。”赵凌给沈妃正揉着肩,边揉边说,手上力道越发细腻:“母妃,儿臣以为应趁早才是,最好七日后行大典为好。”沈妃听了,手帕掩面轻笑:“呵哈哈,凌儿,这皇位都已经是你的跑不了了,这般心急作甚,这登基可是隆重大事,得先命太卜算上吉日子,然后定制天子衣冠,挂彩绸,撰登基辞,行万民朝拜大礼,七天连顶冕冠都制不出来。”赵凌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儿臣并非心急,儿臣也知七日过于仓促,可实乃无奈之举,二哥三哥在陇西培植不少势力,若长安消息走漏,难免两人会因皇位起兵造反,再者,天下尚有荆襄徐氏,江南楚国,川中巴国合力抗我大梁,天下尚四分之势,倘若三方知我朝廷有变,难免不会趁火打劫,朝中亦暗潮涌动,四哥五哥都还在朝中,倘若拖延日久,损城失地事小,江山倾覆,先辈基业拱手送人事甚大。所以,儿臣才以为越快越好,迟则生变,母妃以为呢。”沈妃听人说的有理有据,且兹事体大,闭目思索一会儿,便说:“唉……那好吧,委屈我儿了,这些事你和叔伯,大臣们去交代吧。”赵凌与沈妃又待了一会,便去前殿商议了,沈氏一族听说这个消息后都颇为诧异,以为是赵凌自作主张,七天时间够干什么,最少也要半月才能整办齐全大典用度。沈妃弟弟沈琨带着几个长辈从上书房出来直奔芳德殿,找沈妃说了这件事情,沈妃埋怨了他们一顿,将赵凌说的又同几人重复一遍,几人这才明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