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高考季，而我站在殡仪馆略显拥挤的前院。本就因下雨而潮湿的空气，在这样的地方更是很好的烘托出了它该有的模样。嚎啕的哭声，不忍亲人离去的声嘶力竭，在这一刻，在这里都被无限的放大。我憋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在看到堂姐站在不远处时如山洪暴发。
两天前，我的父亲离世了。其实亘古不变的一个道理就是，离去的人便是离去了，折磨的永远是活下来的人。我们掉进回忆的黑洞，挣扎着，挣扎着。我父亲的最后一面，于我而言更像是与母亲决裂的导火索。
早上接到母亲的电话，让我来医院看父亲最后一面，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出家门，一路狂奔到医院。现在想来，也不知道离医院近是好还是不好。五分钟以后我就到了医院，那么小小的一间房里挤满了人，甚至还有我不认识的亲戚。而他们绝大部分都是从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来的，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而我的父亲形容枯槁，手在床边向上举着，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好像都已经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眼神已经空洞了，大概是看向我从来不曾看过的远方。我想要从狭小的屋子里找出一条路，去他身边最快的路。但是就这两步对我来说就已经是逾越不过去的沟壑。我伸出手想要抓住父亲的手，我想告诉他我来了，我想告诉他我就在这，可是我的母亲却不让我过去。脑袋里一片混乱的我就只记得几句，不好，不好。之后也是母亲决定结束这一切，我的父亲就这样离开了我，他最后都没能闭上眼，是我的大姨夫抚了抚我父亲的眼。是的，大姨夫略带用力的动作刺痛了我心底的某一处。我再也无从得知最后这天，父亲是否知晓我曾来到过他的身边。
我离开病房还能听到母亲的哭喊声，我仍然记得那时门外询问台的两个护士，看我的眼神里似乎有着似有似无的怜悯。人就这样被铁盒子盖住，送到一个暂时停留的地方，遗体确认的时候，我看着父亲睁着的眼睛。不知道折磨了我之后的多少个日日夜夜。这一切，宛如一场闹剧一般的就此开幕。
第二天，我要去考试，科一压线过了。出了考场的时候有一辆黑车，是一个女司机。我坐在副驾驶上，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的掉，司机姐姐问我：“孩子你怎么哭了，掉了啊，掉了下次再考啊。”从没经历过亲人离世的我，张嘴就说我父亲昨天去世了，丝毫都没有考虑过旁的人的感受。后座传来了一对情侣安慰我的稀稀疏疏的话语，略显尴尬以外，一句我都没能记住，也没有印象。只记得灰蒙蒙的天，浠沥沥的雨。
以前吹过的牛，发过的誓，这一瞬间好像都随风散，随雨去。车速不快，可我却看不清眼前的任何，只记得还年幼的时候，信誓旦旦的和父亲说以后我赚了钱一定要给他换一辆超跑，只记得那时候自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笑盈盈的脸。而我的父亲，只是淡淡的说了句，你有钱顾好自己就不错了。思绪就像被风吹乱的头发，曾经的一幕一幕，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这并不像看电影，倒更像是大脑在问我，这些回忆你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就删了一样。多看一点，日后能想起来的就更少一点。
雨下的缠缠绵绵，牵连着人的情绪也跟着低落起来。往日里，我虽然没有欣赏细雨绵绵的雅趣，倒也不觉得下雨有什么不妥。现如今，只觉得这雨都好像是提醒我，从此我便没有父亲了。我回到家也记不清有多久没说过话，也不是不想说，只是说不出来什么。
第三天，便是葬礼了。大概，像我这样从没经历过亲人离世的人，会永远记得这一天。又或者，只是因为这一天属实太让我难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