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三四点就起来对我来说,实在是吃不消。不过,现在这种样子也没什么吃不吃得消的,今天要去葬礼,天灰蒙蒙的,大朵大朵的乌云叫嚣一样的盘在天上,我抬手就能摸到一样。我讨厌这样的天气。换好衣服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本就水肿的眼睛现在好像两个桃子?不,像两个西瓜吧,幽默一些又凸显出我的肿眼泡更别致一点。一身黑衣让我很不习惯,看起来死气沉沉。今天妈妈说不能背包,我只能偷偷揣着我的姨妈巾就抱着父亲遗像出门,其实太多的细节我也记不住什么,只是等我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多了,楼下有邻居奶奶在打太极。那个奶奶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大概对于我父亲去世这件事,很诧异吧。毕竟,现在邻里之间不像小时候那样经常走动。而且,与此同时,我的姥姥也在医院里一圈一圈的兜着鬼门关,记得之前姥姥还没进icu的时候,我父亲来医院看望过的。虽然那时候他已经很难走路了,也许是怕老人家担心吧,假装自己很健康,我坐在核磁共振外面走廊的座椅上,看着父亲一步一步的走过来,和他那努力挺直的腰板。这时,妈妈推着轮椅带着姥姥从核磁共振里出来,妈妈看样子是哭过,但是我却问不出什么,我想要搀着爸爸,也被暗暗拒绝了。低气压就这样笼罩在整个走廊,仿佛这条路都看不到尽头。
妈妈催促着我快点去上班,我只能被迫离开医院,但其实那天的我呢,在雨里分不清方向,有一瞬间脑袋里都是空空的。好像那些日子里,雨总是和我很有缘,印象里所有的事,几乎都是在雨天。
我坐在工位上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眼泪就吧嗒吧嗒的掉,跟我关系很好的同事看到我这样子也是一愣,问我什么我也说不出来,只能就这样看着我哭,递纸巾给我。最后,大概她也是没办法了吧,干脆就抱着我任由我哭,现在想起,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又可怜又失态。哭了一整个早上的我,是的,一整个早上,足足从早上九点多哭到了十一点多。终于哭不出来了。这样的日子我不记得持续了多久,但是,母亲承受的也许比我要多很多吧。
去殡仪馆的路上,是妈妈朋友开车来接送我们,我后悔当初同学们都去考驾照的时候我没去,那时候天真的以为不管去到哪里爸爸都会接送我,根本不需要考。而后来,看到爸爸病重还要自己开车去很远的医院,最后不得已回到离家近的医院。原来啊,所有的事情真的是暗自注定了付出的代价,只是年少无知的我并不知道罢了。
永远都是雨天,开往市郊的路上树木逐渐取代了高楼大厦,往日我若是看了这树,我还会夸上一句,这郁郁葱葱的样子,空气里都充满了泥土和美好生活的味道。现在只觉得它们长势大好的样子过于碍眼了。
一路上,我都伴着母亲的哭声,时而她与旁的人哭诉,时而她自顾自的叹着气。而我并不想理她,我知道自己心里怨着她给我打电话晚了,那么远的亲戚都到了医院,我这个跑过去几分钟的亲生女儿是最后一个到的,如果我能早点到,爸爸就不会闭不上眼吧。虽然这么多年的科学教育告诉我,这只是很正常的肌肉失去张力,可是我仍然无法接受。总感觉,我的爸爸一定是有话要对我说的,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拔管了。让我们这些在世的人心安理得的说一句,不要让他再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