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都叫我什么?”
“白先生啊。”
“去掉第一个字呢?”
“先生啊。”
“哎,夫人。”他很响亮地答了一声。
我顿时反应过来,我靠,被耍了。
我发现,原来谈恋爱真的会跟见鬼了一样。
也许生存在世间的人们,都在等待一种偶遇,一种适时的相遇,时间对了,你们便会遇上。
他没看着我长大,也没陪着我高考,他从没见过我穿校服的样子,也不曾分享过我学生时代的快乐悲伤,他似乎没有参与过我的青春,他在我快老了的时候杀出,却带回了我失散多年的少女心。
我从一个小孩好不容易长成了一个大人,他却让我从这个大人,又变回了一个更幼稚的小孩。
是呀,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他来了就好,想到自己的未来里有他的名字,心里暖暖的。
我们的生活平淡无奇,却依旧闪闪发光。
其实遇见是一场重逢,其实深情并不晚。
嗨,很高兴遇见你。
从参加林茉的婚礼开始,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突然回头,却什么可疑人也没有,场上的人喝酒的喝酒,吃肉的吃肉,走丢的娃继续挨桌找妈。
难道被人盯上了?可我也没啥钱啊,跟室友合租小破楼,穷得只坐得起公交车,难不成有人觊觎我的美貌?天哪太可怕了,赶紧回去在网上淘个防狼喷雾剂。
跑到公交车站牌的时候,林茉打电话来,怒吼:“阿南,你咋这么早跑了?还要给你介绍帅伴郎呢。”
“没办法啊,早更的房东连环夺命call催房租,再不回去交,就要把我的家当扔大马路上。”我哭丧着脸说。
林茉一怔:“阿南你怎么穷成这样了?早说啊,我让人送你回去。”
我在公交站牌抓狂:“林茉你咋不早说?还省了我两块公交车钱……要不现在派人来?”
“……好,你等着。”
“等等,你别叫伴郎来啊。”
“为啥啊?”
“你那伴郎还是留给你的伴娘享用吧,不是我的菜。”我说得很直接。
说真的,林茉婚礼的伴郎我还真不感兴趣,一个太高,一个太矮,一个太胖,还有一个太娘。
我早就知道不能相信林茉这个不靠谱的,那堆男人站一排,就她老公最帅,果然结婚请伴娘伴郎都是有心机的,难怪林茉不请我当伴娘。
正这样想着,天上轰隆,一个惊雷响过,吓得我旁边的小姑娘,一个猛扎到她男朋友怀里,活像游泳池跳水队员。
我鄙夷地撇了撇嘴,往包里一捞,哎呀!天天带伞的我,只有今天为了配裙子,把双肩包换了个小挎包,伞就塞不进去了,于是就没带。
林茉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阿南,车子快到了,牌号XXX,给你派了个帅哥哟。”林茉在电话那头笑得猥琐。
我“哼”了一声,心想我就睁大双眼看着,比你老公丑我就再也不理你。
结果林茉话音刚落,一辆红色保时捷飞驰而来,帅气地停在公交站牌前,车窗摇下,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冲我笑了笑。
我顿时像被被劈了般,浑身僵硬。
林茉还没挂电话,没听到我的反应,问:“到了?是不是很帅呀?嘿嘿嘿。”
我刚想说帅晕了,结果我身后蹿出来个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就往保时捷那去了。
我叹了口气,真是,害得老娘白高兴一场,还以为是冲我笑呢。
保时捷载着小姑娘呼啸而去,我看那小姑娘也没我好看啊,于是我安慰自己,大雨天还戴墨镜的男人,可能是为了掩饰他白内障,不好不好。
这时候天上又是一个惊雷,倾盆大雨它说来就来,在我就要抱头冲到对面街去买伞的时候,林茉说的那辆车终于晃悠悠地来了。
一看车牌能对上,车窗摇下,还没等那人说话,我着急地喊:“帅哥,有伞不?”
“不好意思,前面在堵车,晚了……呃,有。”驾驶座上的男人说着,拿出了一把伞递过来。
我接过雨伞,说了句“谢谢,下次还你。”就往马路上冲。
“哎等等,你不上车么?”男人喊。
“堵成这样了,到家得到猴年马月,赶地铁去了,祝你堵车愉快,再见。”我朝后面挥挥手,拼命往地铁站冲去,再不赶紧回去,我的家当估计真要待在大马路上淋雨了。
男人好像还说了什么,我没听清。
冲出一百米,我忽然想起一事儿。
我去,雨太大,我太急,没看清男人帅不帅!
白先生加我微信的时候,备注是:“你有一把雨伞忘了还。”
我拿着手机心想,现在这搭讪方式都这么无聊了,转念一想我回复:“这位白娘子,你找错人了,我不是许仙,没向你借伞。”
很快他回复:“我不是白娘子,我是白先生,你自然不是许仙,你顶多许妖吧。”
哈哈,我被逗得一乐,正想怎么回这傻逼,结果一抬头,赫然发现了立在门后的一把雨伞,见鬼了,我家怎么多了把陌生雨伞?
一拍脑袋,我想起那天回来,忙着和房东斗智斗勇,把伞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人家伞主人都找上门了,我赶紧点了微信上面的通过验证。
“这位白先生,不好意思,最近法海比较猖狂,忙着和他斗法呢,忘了还伞,实属抱歉。”我先发了一条表示歉意和诚恳的消息。
白先生回复:“哈哈,难怪那天你跑那么快,我还担心是被我吓跑的,怎样斗法赢了没?”
“唉,法力有限,回家再练三百年。”我看着桌上那张水电催款单叹了口气。唉,这房东,真是跟法海一样,阴魂不散。
“啥时候方便还你伞。”我说。
“不急,我伞多。”
“好吧,谢谢你啊。”伞多很拽啊,我心想。
“说感谢啊,那请我吃饭好了。”白先生说。
看到这句话我跳了起来,这男人还真不客气,一把伞,还需要要还的,就讹我一顿饭?!
出于礼貌,我还是装作大方地答应了,内心对他的印象直降三百个点,万一还很丑怎么办?我岂不是亏大了。
然后白先生又说:“小妖,这个点你还不打坐入定么?”
我一看时间才十点,心想:你可真健康啊,这么早睡。于是为了不表露出自己的夜猫本性,赶紧说拜拜。
后来熟了白先生说,那会儿是不能让我觉得他寂寞空虚冷,要矜持。
“然后你睡着了么?”我笑着问。
“没啊,就想着怎么讹你饭,越想越开心,然后居然就天亮了。”白先生很诚实地说。
我暗暗骂了一句,这傻逼。
我问他,那天他后来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别忘了还伞。”他说。
对,就是“别忘了还伞”,这小气男人连把伞都不舍得送,也是没谁了。
“送你了,我拿什么正当理由加你微信呢?”白先生后来说。
这年代加微信还需要正当理由?那就只有两个,一是寂寞空虚冷;二是微商拓展客户。
“你那时候怎么爽快就加了?林茉说你微信只加熟人。”白先生的话是在暗暗讽刺我,也是寂寞空虚冷的人。
我也很诚实地答:“我想可能我以后也会做微商,多个好友多笔财富。”
白先生:“……”
白先生其实不姓白,只是因为这么一遭,我就给他备注成白先生。
他也一样,竟然就一直叫我小妖。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林茉老公的好朋友,不对,是好基友。
因为我正式见着他的时候,他和林茉老公正抱在一块难舍难分,我惊呆,脑子里呼啸而过的是,林茉居然嫁了个gay?这世界太让人惊喜了,我就想找个gay做闺蜜呢。
林茉知道了我的想法,一口盐汽水喷出来,看神经病一样看着我,说:“阿南你单身单出毛病了吧,还病得不轻啊。”
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们正在玩游戏,白先生输了,惩罚是:姿势恩爱地扑倒你旁边的同性。
闹哄哄的KTV里,我看了一圈,啥情况?就我一姑娘加上林茉这已婚妇女,坐着的男人,一个很高,一个很矮,一个很胖,一个很娘,外加一白先生和林茉老公。
敢情林茉把整个伴郎团给弄来了,我还没反应过来,林茉就冲我挤了挤眼睛,意思是大家凑齐了,您可以灭灯了。
滚在沙发上的白先生这才抬头,我看清了他的样子。
不高不矮不胖不娘,正常一人。
你问帅不帅?
好吧,林茉老公挺帅,据说帅哥都和帅哥做朋友,除了旁边太高太矮太胖太娘那四位。
彼此介绍一番后,我被林茉拉着加入了他们这个无聊的游戏,猜数字。
白先生今日似乎比较背,下一轮输的又是他,只见惩罚是:姿势恩爱地扑倒你旁边的异性。
丫的,谁写的惩罚?我跳脚,这场上就我一未婚女青年,他难不成还敢去扑倒林茉这已婚的?还有我为什么偏偏就坐在了白先生旁边?
林茉笑得一脸奸诈:“大家难得一块儿出来,玩大一点嘛。”
“没和我商量,不算。”我横她一眼,表示抗议,看来她是故意坑我的。
“好,你说什么惩罚?”白先生倒还挺绅士。
我打量了他一圈,心里琢磨,一把伞就想坑我饭是吧?好啊,待会儿让你有的哭。
我坏笑,问:“敢不敢再玩大一点?”
“好!”林茉老公高喊一声,擅自替白先生答应了,果然有奸情。
我跟白先生说了几句悄悄话,白先生的脸顿时绿了,可是他答应了玩,不得不做。林茉又添了几把火,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事怕什么,于是他就大义凛然地跟我走了。
我带着白先生到了女厕所门口,捞出包里的气垫BB给他,白先生很不情愿地接过。
不一会儿,一小女生来上厕所,路过正在往脸上涂粉的白先生果然面露异色。
我示意了他一眼,然后白先生就捏着嗓子,变成细细的女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人妖啊?”
上厕所的小女生一脸惊恐地跑了。
我笑疯了,把拍好的视频拿回去给他们几个看,他们都笑疯了,直对我竖大拇指。
“一世英名啊一世英名。”白先生苦着脸在感叹。
这个场景就成为了白先生人生中的一大亮点,这段视频也成为了我常年取笑他的法宝之一,心情不好的时候拿出来看看,比忘忧酒还管用。
白先生对此就一句话:“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也因为这个游戏,我觉得白先生是个玩得开的人,不是微信上废话多,见了面却没话说的闷骚,可以交朋友,毕竟这么丢脸的惩罚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何况我发现,白先生唱歌也还不错,我特意给他点了首高难度的《新贵妃醉酒》,他唱出了七分惊艳,剩下那三分扣在他唱破音了。
上个厕所回来,KTV空荡荡的,林茉和她老公回家造人去了,那四个伴郎打牌去了,就白先生还坐在沙发上。
“你咋还没走?”我问。
“送你回家。”
“不用,我坐地铁比较快,你不跟他们去打牌?”
“我不赌博,你还要坐公交去地铁站,多麻烦,今天肯定我快。”
我充满质疑地看着他,我们这城市是全国有名的水泄不通,每天都有无数个梦想堵死在早晚高峰里。
白先生神秘一笑,摇着手里的钥匙问:“想不想瞬间移动一下?”
白先生踩着油门,我们在一长串纹丝不动的汽车旁呼啸而过,好不潇洒。
等红灯的时候,旁边停了一辆敞篷跑车,只见驾驶座上的美女拿着气垫一边补妆,一边懊恼这拥堵的路况,让她赶不及吃饭了。我感叹,在这种地方跑车也无用武之地。
“喜不喜欢跑车?”白先生突然问。
“不喜欢,”我一本正经地回答,“据说,日本发明了一种海陆空三用汽车,看来要攒钱去买一辆了,一堵就飞天上。”
“得了吧,在中国行不通的,现在这雾霾,没飞出十米就撞了,以后走路上你不仅要看路,还要看天上会不会掉下东西,多忐忑呀。”
“哈哈哈。”我被逗笑了,想想还真是,在这种堵成多米诺骨牌的大城市里,还不如有一只小电驴来得潇洒自在。
我们坐着小电驴一路驰骋,特别是路过那些个还堵着动弹不得的豪车的时候,感觉自己特别帅。
“什么时候请你吃饭?要不今天?”我问,欠着别人饭总觉得不是滋味。
“不急,等我心情好的时候吧。”白先生说。
“今天心情不好啊?”
“不是啊,今天心情很好,不是好。”
“……”
这是什么逻辑?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主动邀请男生吃饭,居然遭到了拒绝?我要开始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人格魅力了……
白先生终于有了心情好的时候,我如约请他吃饭,还他借伞之情。问他吃啥,他点了一家烤肉店,在我大学边上,正是我和林茉常去的那家。
店老板和我很熟了,一看见我就招呼:“小南啊,终于带男朋友来啦,小伙挺帅啊。”
我白眼:“老板,没看出这我哥么?我们长这么像。”
柜台后,正烤串的老板凑过来瞅了瞅:“哎,是挺像,夫妻相。”
我晕倒……
白先生只是笑,笑意不明。
我如往常一样点了冰啤酒,白先生却要了杯果汁,说喝啤酒容易长啤酒肚。看他这么健康,显得我太豪放不羁了,于是我弱弱地换了杯果汁。
店老板又暧昧地笑:“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样,饮食都注意了。”
“老板!说了不是男朋友!”我咆哮。
“哦,”老板点点头,“有老公就是不一样。”
我口吐白沫。
果汁过三巡,烤肉换三盘,大家就畅所欲言了。在我的追问下,白先生讲了好多林茉老公的事儿,以及他和林茉从怎么认识到在一起到最后结婚。
“你是不是很伤心?”我问他。
“为什么?”白先生奇怪。
“因为你好基友结婚了,新娘不是你。”
“噗,”白先生喷了,不过立马故作淡定地接我的话,“是有点,以后不能大半夜去骚扰他了。”
“没事儿,这样你们更好办事,有老婆当掩护,爸妈不会对你们起疑心。”我安慰他。
白先生的面部表情肌抽搐了好几下。
白先生从林茉老公那里听到了很多林茉以前的事,比如她和初恋林之江的生死虐恋,比如这家店是他们以前常来的,还比如我这个蹭烤肉专业户。
我想,林茉老公真是个大嘴巴,这些事怎么能和别人说呢?就算是好基友,也不能这么坦白吧。特别是怎么能说我就喜欢蹭烤肉呢?我还喜欢蹭火锅、牛排、寿司、关东煮、麻辣烫啊……
白先生默默吃了一串烤面筋,忽然问。
“小妖,你也喜欢林之江吧?”
“啥?What?Areyoucrazy?”我跳起来喊。
“男人的第六感。”白先生神秘一笑,感觉自己很厉害的样子。
“切。”我白他一眼,却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揭开了一样,赤裸裸地被昭告天下,让人想钻地缝。
“谁不喜欢啊,那么好一男人,宇宙无敌了。”我故作无所谓地说,想掩饰脸上的不自然。
“说说你的故事呗。”白先生说。
“凭什么?为什么?干什么?”
“没什么,就挺好奇的,感觉你比林茉好看啊,林之江瞎了么?看不上你?”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乍听是夸我漂亮,再一听怎么感觉是说我除了漂亮一无是处,难怪林之江看不上我?
头顶的电风扇还在吱吱地响,有种随时要砸下来的恐怖感,奇怪,杯里明明是果汁,怎么有点醉意了?
我看看对面的白先生,再看看他旁边的空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想起过去,心头还是有丝伤感划过。
算了,都过去了,坦露一次,然后全部扔掉,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林之江真的已经不在了,说再多关于他的坏话,他也不会再出现骂我一顿了。
我的故事,还真没和谁说过,包括林茉。
更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白先生,我忽然有点想说。
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讲这个故事,作为里面一个差一点就能成为女一号的参与者,命运就是这么阴错阳差,无缘的再近也遇不见,有缘的再晚也会来。
林茉和林之江的初见是在一小公园,那天其实我也去了,走到公园门口,我们突然都想喝奶茶,于是我就让林茉在公园里头等我,我跑得快,去去就回。
我在奶茶店排队的时候,林茉打电话来,说:“阿南,有人要跳河!”
“啥?这么劲爆,跳了没?我马上来!”
“被人拉住了。”
“哦,还好还好,干嘛跳河?为情所困?”
“不是,跳河那人被人偷了钱包,里面是学费,一时想不开。”
“然后呢?”
“拉的那人借给他五千块。”
“天,世界上还会有这种好人啊?”
“跳河那人是我们学校的,有学生证。”
“他们走了没?我来瞅瞅这位英雄。”
“没,还在劝呢。”
“你赶紧一起去劝啊,人多力量大。”我说。
我捧着奶茶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林茉。
“林茉!”我喊她,“英雄呢?”
“那呢。”
林茉眉眼弯弯,眼睛亮晶晶的,顺着她指的方向,我看见了两个男生的背影,其中一个搭着另外一个的肩膀,似乎在安慰他。
似乎我喊的声太大,林之江听到了,转过头来。
就是那种很俗的刹那,天很黑,星星很亮,他笑得刚刚好。
那时候我就想,世界上怎么会有林之江这么傻的人呢?
把自己的生活费都借给了别人,自己去打工挣钱赚生活费。
那天晚上,小公园的人很多,就林之江和林茉上去拉了。
林之江后来告诉我,那天他对林茉一见钟情,天很黑,他其实都没看太清她长什么样子?脸上有没有雀斑?只觉得这姑娘真好,就悄悄记住了她的名字。
我有时候会多想,如果那时候去买奶茶的是林茉,去小公园的是我,会不会后来就不一样?
那个跳河的男生的确是我们学校的,林之江没让他写欠条,说等什么时候有钱了再还就成。可是没想到,那人一毕业就把林之江拉黑了,怎么也找不到人。
林之江让我别告诉林茉,我问为什么?
“她这么善良,我不想让她受伤。”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林之江这么傻的人啊,宁愿自己受伤害,也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林茉的善良。
林之江告诉林茉,那人还他钱了,还请他吃了顿饭表示感谢,林茉很高兴,说:“我就说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吧,人与人之间还是有诚信的。”
我看看林茉,再看看林之江,只能笑笑不说话。
那天林茉要去开个会,我和林之江先去食堂,路过小卖部,我说:“林之江,我请你喝奶茶吧。”
林之江一愣,问:“为啥?”
“因为你和林茉认识那天,本来我买了三杯奶茶,想着结识一下你这英雄。谁知你先走了,我就只好把多出来的那杯奶茶干了,结果拉肚子了,牺牲这么大,你得让我请你一次。”
林之江噗嗤一笑,说:“好啊,不过得我请你。”
“因为那天你那一嗓子,我才知道了林茉的名字,你是我的恩人。”
我笑笑,笑容有点苦。
到了食堂,林之江说我们打包吧。他给林茉打包了一份递给我,说等林茉开完会,食堂要没菜了。
“阿姨,来份青椒炒肉,青椒少一点哦,谢谢。”打饭的时候他这样说,他一直是个细心的人,知道林茉爱吃青椒炒肉却不爱吃青椒。
他们在一起后,林之江从来不会在没有林茉的时候,和其他任何女生吃饭。我想那杯奶茶,就是我和林之江最近的距离。
林茉也把我当她恩人,觉得是我怂恿她上去劝那个跳河的,她才认识了林之江。
于是他们很热情地带上我一起吃烤肉,以表感谢。
每次吃烤肉我都放很多辣,不是重辣便是变态辣,因为这样看他们边吃边秀恩爱的时候,可以很自然地说:“真辣啊,辣得我都哭了。”
我一直坐在林茉对面的位置,她的旁边是林之江,这样我一个抬头就能看到林之江还不会不自然,而林之江总是侧脸看着林茉,根本不会发现目光呆滞的我。
林之江的毕业求婚计划首先告诉了我,他兴高采烈的样子,就像个拿了梦寐以求奖励的孩子。
“阿南,我真高兴啊。”
“你说林茉会不会答应我?”
“我有点紧张。”
“放心吧,林茉一定会答应你,她要是不答应,我把她打晕送你屋去,生米煮成熟饭就不怕她跑了。”
林之江哈哈大笑:“阿南,就你鬼点子最多,到时候你可别把林茉半路拐跑了啊。”
“放心吧,虽然我和林茉睡一起,可我们不是拉拉。”
林之江继续笑,一点也没看出来我的强颜欢笑。
我看着他,笑容渐渐变淡,也只有他喜欢的人,才能看出来她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吧。
比如他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有次林茉来大姨妈。
林之江悄悄问我:“林茉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事?”
我震惊,大姨妈这种事他都能看出来?
“她笑得不自然。”他这样说。
“哦,有可能是因为痛经吧。”我若无其事地说,心想你观察得可真仔细,要是有人这么仔细我该多好,连养了我这么多年的妈,在我痛经痛得面色苍白的时候,居然问,“你感冒了?”我那个感动啊……
林之江的脸红成了猪头,但下午就送来了姜茶和暖宝宝过来。
“挺有经验啊。”我取笑他。
他再次脸红:“你别告诉她,就当你给的。”
我心想,林茉会相信我这么善良么?林之江这敢做不敢当的。
可那会儿,我还真希望他敢做不敢当,因为我从来不敢想林之江喜欢林茉,也不敢想林茉万一也喜欢林之江,该怎么办?
所以他们在一起后告诉我这消息,我既震惊,也不震惊,挺好的,这世界上这么少的两情相悦中,他们就是其中一对。
林茉和我,以前都觉得人生在世就该尽兴,吃得尽兴为人生第一大事,可是林茉和林之江在一起后,林茉突然变得矫情了。
“晚上别吃麻辣烫了吧,之江说学校旁边有家药膳煲不错。”
“吃完烤肉来杯酸奶排排毒吧,之江说这样好。”
“我大姨妈,之江不让我吃辣。”
……
他们在一起后,林茉十句话九句不离之江,听得周遭群众狂吐槽之外都在想——我也想交这样的男朋友。
林之江走的那天,林茉很难过,我也很难过,我甚至有过这样一个黑暗的念头,为什么死掉的不是林茉呢?
为什么林之江会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她?
林之江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最后一刻,他除了想到林茉,还会不会有空想到爸爸妈妈、老师同学,还有一个老在他们那蹭烤串的我。
不过也许,他谁也没想,只想着活下去。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林茉不受伤害,也许是因为爱,也许是因为本能反应。
可是,爱不就是一种本能。
半年后林茉就重新交了个男朋友,那时候我真的很想狠狠打她一顿,这样的她怎么配得到林之江的爱?
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她,明白为什么。
我就作为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他们相识、相爱、相离,然后逝者远去,活者继续,好像看了一场电影,到最后自己也泪流满面,恍然大悟,无法自拔。
故事说完了,就这么简单,我的英雄,是别人的英雄。我看着他拯救世界,热烈鼓掌,知道那个世界里没有我,却还是很高兴。
叙述过程中白先生一直很安静,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安静到我沉浸在回忆里都差点忘了他的存在。
白先生的目光意味深长,良久他才说:“小妖,也许那天就算是你去的小公园,你也不一定会遇见林之江,湖泊那么大,岔路那么多。
“再者就算你遇见了他,你们也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故事,因为你和林茉不一样,你比她理智,也许你会一起上前劝那个跳水的人,但也许你会阻止林之江给他钱。”
我瞪大了眼睛,然后长长叹了口气,是的,被他说对了。
我比林茉理智,比她现实,比如林茉告诉我林之江给那人钱了。我的第一反应是,傻啦!不怕被骗么?再说了,那人好手好脚的,自己不会想办法去赚么?最鄙视这种因为遭到挫折,却不想办法解决就随便轻生的人。
是的,林茉比我更善良,她更天真无邪,所以觉得林之江一直没走,还变成了鬼守在她身边。
她迅速地交男朋友,不是想忘记过去重新开始,而是想着这样林之江会不会一吃醋就现形,她就想再见他一次,和他做个那天没来得及的告别。
她傻得让人心疼,所以我就算很想打林茉,却一点也不恨林茉,因为她是真的很难过,是真的很爱林之江。
“小妖,那种经历,幸好你没经历,你对林之江的感情,他离开了你顶多难过,而林茉,是崩溃。”
我沉默,是啊,我顶多难过惋惜,为一个好朋友,一个曾欣赏爱慕过的人。而林茉是崩溃绝望,就好比世界塌了,天黑了。
白先生接着说:“这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缘分吧,偏偏是林茉去了公园,偏偏她走上了遇见林之江的那条路,偏偏他们相爱了。”
我突然想破坏这份奇怪尴尬伤感的氛围,今晚是来吃肉的又不是来追悼的,于是我换了个轻松的表情说:“哎呦,搞得你和情癫大圣一样,你恋过么?”
白先生突然很严肃地看着我,看了半响,然后一笑:“有啊,恋得莫名其妙,那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她叫什么。”
“哇!”我惊呼,“感觉是虐恋,现在呢?”
“知道了她的名字。”
“然后呢?”
“然后她就坐在我对面和我讲故事。”
我呆住,什么情况?搞了半天原来是说我啊……
“我?What?Areyoucrazy?”我跳起来喊。
白先生没理会我的巨大反应,问:“喂,小妖,你缺男朋友不?”
我脑子一抽,顺口就出来了一个字:“缺!”
然后立马意识到了错误,我去,单身久了,我的潜意识都这么饥渴了?
这算是变相告白么?不行,决不能因为他长得还行就答应他,他什么性格?人品怎么样?老妈难搞定不?我都不知道,怎么能这么轻率呢?一秒钟里无数问句在我脑海中呼啸而过。
“缺……缺你个头啊!”我随即接着说。
白先生一愣,然后居然把头伸了过来,说:“我头在这里,你要怎么处置?”
我仰望苍天欲哭无泪,白先生一定是月亮派来玩我的。
我在林茉婚礼上对着旁边空位置说的那番话,都被坐在后面的白先生听了去。
白先生第一反应觉得我是不是有精神分裂,一个人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那么久,他那天就特别关注我,生怕我突然发起病来,一不小心砸了林茉的场子,那可不得了。
接到房东的催租电话后,我饭没吃完就急急忙忙回去了,更加坚定了他以为我要赶回去吃药的想法。
知道真相的我泪流满面,亏得我还以为有人觊觎我美貌嘚瑟了半天。
白先生打量了我一下,说:“还好吧,精神病患者里算好看的了。”
“……”
白先生问我,林茉婚礼那天,到底对着旁边的空位置在说什么。
我说在和林之江讲话。
白先生问:“你怎么看得见他?”
“我有鬼眼啊。”我说。
“这么巧,我也有啊。”他答。
“你能看见什么?”我瞅了瞅四周,故作紧张道。
“你旁边有个无头女鬼正张着血盆大口看着你。”白先生瞟了眼我旁边的空位,淡淡道。
我面无表情地转头一看,然后看向他的头顶,凝重道:“你别动,你头顶有串黑头发正向你靠近。”
“哈哈哈!”然后我俩都笑了。
“睁眼说瞎话,无头女鬼怎么张着血盆大口?”我笑他。
“你还不一样,胡说八道起来面不改色的。”他回笑。
“彼此彼此。”我说,心里却有些感叹,很难得碰到一个知道我在胡说八道,却跟着我一起胡说八道的人,我要争取把他发展为好闺蜜。
“对了,那你说说,唱歌那天请你吃饭,你居然拒绝了,说不通啊……”既然白先生这么说了,我更想不通他为什么、凭什么、干什么拒绝我的吃饭邀请,害我记挂着欠下的这顿饭好久不得舒坦。
“这叫欲擒故纵,你不知道?我妈说了,男孩子有时候也要矜持一点……”
“……”我怎么有种想揍这人的冲动呢?
……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小时候很喜欢做梦,梦里的我永远不会长大,朋友一直都在身旁。
小时候很喜欢这样一首歌。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小时候很喜欢这样一句话,你想念的人,都会变成天上的星辰,带你找到另一个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