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很快就来了,一个月后戚继光收到斥候营最新情报,倭寇再一次从慈溪登岸,一路向龙山所逼近,此次进犯的倭寇竟多达五千余人。戚继光知道光靠自己的力量很难挡住倭寇的进攻,他一面上报胡宗宪请求援兵,一面和谭纶率领四千精兵前往龙山所布防。
胡宗宪得到倭寇大举进攻龙山所的消息后,也非常重视,他亲自率领二万主力部队前往增援。明军和倭寇在龙山所遭遇,胡宗宪以俞大猷为主力居中,戚继光、谭纶为右翼,参将许东望、王旭为左翼,向倭寇发动总攻,双方激烈交锋。在俞家军带领下,明军奋勇向前、锐不可当,倭寇不敌开始撤退;明军趁胜追击,在缙云追上倭寇,倭寇立足未稳,难以抵挡,只能继续逃命;明军紧追不舍,一直追到桐岭,倭寇无奈只能返身再战,又被击败,只能狼狈逃向雁门岭方向。明军三战三捷,士气大振,紧追不放,一直到晚上才暂停追击,大军安营休整,准备天明再继续追杀。
晚上戚继光和谭纶在大帐内商讨军情,戚继光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他感觉白天的战斗太过轻松了,倭寇基本上都是一触即溃,和以往战斗力相差甚远。谭纶也有同感,他还发现虽然大军三战三捷,却并没有斩杀多少敌人,倭寇似乎是有组织的逃跑。二人都觉得不对劲,担心有诈,决定一同去提醒胡宗宪。
他们到了中军大帐,看到胡宗宪正在和俞大猷商讨军情,二人谈得热火朝天。胡宗宪看到看到谭戚二人,急忙招呼他们落座,并询问他们有何事,谭纶和戚继光便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胡宗宪听了陷入沉思。
一旁的俞大猷不高兴了,他是此次战役的主攻,如果真如谭戚二人所言,那白天的战果不都成了笑话,他忍不住插嘴道:“将士们浴血奋战方才取得如此战绩,况且我军兵力是敌人五倍,只要稳扎稳打,还怕敌人有什么阴谋!”
胡宗宪听完谭戚所言有些疑虑,但却觉得俞大猷的话更有道理。他安抚了谭纶、戚继光两句,表示后面只要小心谨慎应无大碍,并未听取谭戚的建议。
第二日天刚放亮,明军就开始继续追击敌人,一直追到雁门岭天心谷,倭寇慌不择路逃入山谷。明军准备入谷追杀,戚继光观察天心谷地形,只见山高林密,谷口狭窄,感觉不妙,赶紧来到胡宗宪身边进言:“大人,此谷地形险要,要小心埋伏!”一旁参将许东望放声大笑道:“戚将军,我曾在此地征战,熟悉地形,此谷名为天心谷,因形似心脏而得名,里面并无出口,倭寇渡海而来,不识地理,误入死地,正是我们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啊!”看到胡宗宪还在犹豫,立功心切的许东望急道:“大人,眼下大军士气正盛、将士用命,正应一鼓作气全歼倭寇,万不可浪费战机啊!”
这句话打动了胡宗宪,他自上任浙江巡抚以来,一直想用一场大胜来为自己正名,眼下正是一个好机会。而且他了解倭寇作战方式,大都直来直去,正面激战,很少见到倭寇用计谋,更何况此处地理偏僻,倭寇不熟悉地形,有埋伏的可能性很小。仔细权衡后,他决定采用俞大猷所属为前锋,自己领中军,为防万一由谭纶、戚继光殿后的阵型追击敌军,谭戚二人无奈只好接令。
等胡宗宪率大军杀入谷中后,谭纶刚要带领军队入谷,被戚继光拦住了,戚继光道:“子理兄,既然我们殿后,不妨多等片刻!”于是二人带领部下在谷外停留了一会,见并无动静,戚继光苦笑一声,就要下令进谷,突然天心谷两侧山峰旌旗招展,伏兵四起,天心谷口里面也被大批倭寇用据马堵住。原来倭寇昨天果然是诈败,他们早就在天心谷安排好埋伏,谷口伏军本想等戚继光的军队入谷,但看二人一直在谷口停留,谷内又喊杀震天,一时沉不住气提前冲了出来。戚继光、谭纶看到伏兵出现,暗道好险,急忙组织军队进攻谷口。
山谷里面明军正追杀得起劲,突然发现中伏,顿时军心大乱,好在俞家军名不虚传,挡住了倭寇的数次冲锋,暂时稳住了阵脚,但在倭寇的伏击下,明军死伤惨重,士气低落。俞大猷来到胡宗宪身边进言:“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组织兵力冲开谷口,我发现戚继光、谭纶并没有进谷,我们两边夹击,只要出得谷去,此战还有希望!”胡宗宪此时心乱如麻,听了俞大猷的话连连点头,让俞大猷领兵攻击谷口。但敌人早已做好准备,防御甚为严密,明军付出很大代价依然无法打开缺口。
山谷外面戚继光和谭纶也心急如焚,他们也很清楚如果不能及时攻克谷口,明军主力恐怕有全军覆灭的危险。戚继光对谭纶道:“子理兄,必须尽快撕开敌人的防线,常规战法时间来不及了,我挑选五百精锐组成敢死队,你领大军掩护我们强攻谷口!”谭纶也知道军情紧急,只能连声嘱咐戚继光注意安全。
戚继光和众将士说了组建敢死队的事,三千处州兵面面相觑,都不愿参加,一个千总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倭寇势强,不如撤退以保留实力,容后再战。”戚继光只好将自己的亲兵全部编进敢死队,当看到戚继美时他犹豫了一下,戚继美昂首出列喊道:“将军,我愿意加入敢死队!”看到戚继光还在犹豫,戚继美走近低声道:“如果不让我入敢死队,将军何以服众?”戚继光知道弟弟是对的,他咬了咬牙喊道:“戚继美入敢死队,带队冲锋!”“愿效死命!”戚继美回道。
谭纶所属军队中的百户胡守仁和杨文见状深受感动,主动站出来要求加入敢死队,在他们的带动下陆续有人愿意加入,好不容易凑齐了五百人。戚继光率敢死队冲向谷口,谭纶也指挥大军发动猛攻为他们作掩护。
戚继光、戚继美兄弟二人奋勇当先,敢死队深受鼓舞,都奋不顾身、悍不畏死的发动攻击,这大大出乎了倭寇的预料,一时抵挡不住,明军终于在敌人的防线上撕开了一条口子,谭纶见状大喜立刻指挥大军紧跟着冲锋,将谷口敌人分割成两块,倭寇渐渐落入下风。
谷内明军数次冲击谷口都被打退,俞大猷焦急万分,这时突然发现谷口敌军一片混乱,他作战经验丰富,知道应该是戚继光攻破了防线,立即组织俞家军全力发动攻势。在明军内外夹击下,谷口的倭寇再也支持不住,放弃阵地,四散奔逃,明军终于拿下天心谷口。胡宗宪赶紧组织明军主力逃出天心谷。
天心谷设伏的倭寇见明军已经出谷,知道伏击失败,开始逐渐退去。天心谷外,明军终于会师,两边的明军相拥庆祝,士气高涨。胡宗宪对谭戚二人大加褒奖,俞大猷等将领也对戚继光表达的感激之情,只有许东望面有愧色。戚继光向胡宗宪进言趁倭寇撤退发动进攻,胡宗宪刚刚死里逃生心有余悸,犹豫不定。俞大猷也劝说道:“我军破了敌人埋伏,现在士气可用,而敌人计谋失败,士气低落,正是一举克敌之时。”
胡宗宪终于下定决心,指挥大军从敌人后面掩杀,倭寇没想到明军刚逃出陷阱就敢发动进攻,并没有安排军队殿后,结果被明军杀得大败,明军一直追杀了十几里才停止追击。此战共斩杀倭寇两千余人,但明军自身损失达四千人之多,只能算是一场惨胜。
这场战役是戚继光、谭纶和俞大猷三人第一次并肩作战,俞大猷敬佩戚继光的英勇果敢、足智多谋,欣赏谭纶的临危不乱、指挥若定,谭戚二人也对俞大猷的骁勇善战、临危不惧影响深刻,三个人惺惺相惜,在后来对倭寇的战场上逐渐成为亲密战友。
百户胡守仁和杨文带头加入敢死队,且作战勇猛,深得戚继光信赖,此战后戚继光便向谭纶申请将两人调至他的军队,后来都成了他麾下的重要将领。
雁门岭战役戚继光采用的是特种作战常用战术--直取要害,联合攻击。即以数支特种部队,从不同方向围击对方对战争起着支撑作用的要害目标,从而获得战场上的主动权。从某种意义上讲俞大猷的俞家军也是一支特种部队,正是这两支特种部队对谷口伏兵的联合进攻,才让明军主力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