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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后院不宁忙灭火

胡宗宪迫不及待将台州大捷的战报上奏朝廷,面对自倭乱以来明军取得的最大胜利,整个朝野震动,嘉靖龙心大悦,就连老对头严嵩和徐阶也意外达成一致,对台州众将予以重赏:戚继光升任浙江都指挥使(正二品),监军赵大河升任浙江按察司佥事(正五品),手下将领也纷纷加官进爵,楼楠任松门卫指挥使、杨文任台州卫指挥使、丁邦彦任金华卫指挥使,陈大成任台州卫指挥佥事、吴惟忠任海门卫指挥佥事,戚继美任松门卫指挥佥事,胡守仁任台州守备、朱钰任温岭守备,王如龙、陈子銮、陈濠、童子明、陈禄等升任千户,其余将领各有封赏,基本上是集体晋升,一时间戚家军将士归心、士气大振。

戚继光并没有沾沾自喜,他从台州之战中及时总结出戚家军面临的一个明显弱点—士兵数量太少,在倭寇多点开花几处登岸时,无法多路分兵御敌,在战略上陷入被动;遇到倭寇溃败四散奔逃时,也不能分兵追击,扩大战果。于是戚继光上书胡宗宪,希望能去义乌再募兵三千。现在的戚继光和戚家军都是胡宗宪眼里的香饽饽,自然是有求必应,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很快戚继光又增募了三千义乌兵。

之后戚继光又两次全歼进犯宁波和温州的倭寇,浙江倭患基本肃清,在倭寇中广泛流传的一句话是“戚虎来不得活”,畏戚继光如虎的倭寇再也不敢侵犯浙江沿海了,戚继光难得进入了一段相对闲散的时光,戚继光总结多年来在浙江沿海抗击倭寇的经验,一部重要的军事著作《纪效新书》正式成书。

这时家里也传来了好消息,陈灵毓又为戚继光生了一个儿子,戚继光欣喜若狂,为儿子取名为戚安国。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戚安国的出生后,戚继光慢慢陷入了家庭危机,夫人王月娇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坏,总是找他的麻烦,动不动就对他使用家庭暴力。戚继光的下属中开始流传一句名言:河东狮子一声吼,抗倭名将忙逃走。

有一次戚继光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去上班,手下那帮兄弟看了于心不忍,就帮他出主意说:“嫂夫人也太不像话,好歹你也是正二品的朝廷高级武将,怎么能说打就打呢,你不敢动她,我们帮你出气,你找人把她叫到军中大帐来,然后我们大家一起上,狠狠揍她一顿,让她以后见了你就怕!”

戚继光心里正委屈呢,听了这些损友的话有了底气,一拍桌子发狠道:“好,就这么办!”

于是他叫了个亲兵去家里把王月娇诓到大帐来,说这边有急事,然后就跟这帮兄弟们杀气腾腾地等着王夫人来。

过了不一会儿,王月娇果然来了。人还没进帐,就听到帐外一声怒吼:“戚继光,你这么急找我来干什么,要是没什么事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帐门啪地一挑,王夫人柳眉倒竖,大踏步地就走了进来。

大帐中几十个人看着这位著名的母老虎大模大样地走进帐来,心里都不由得突地一跳,纷纷看向帅案后的戚继光,只等他一声令下,一拥而上,好替戚将军教训她一顿。

只见戚继光果然是男儿本色,看老婆进来后大摇大摆地站在中间,不由得双目圆睁,一脸肃穆。他从帅案后一拍桌案就站了起来,左手一按腰间的宝剑,右手夸张地往空中一挥。

很多人看他这姿势,以为他要先把这个母老虎痛斥一番,然后就要让大家一起动手。所以所有的兄弟都不由得跟着挺了挺胸脯,就等着戚将军发号施令了。

谁知道戚继光指着帐中几十个盔明甲亮的将领,然后气势十足地说了一句话:“特来请夫人阅兵!”

王夫人却没给戚继光面子,鼻子里只哼了一声,对戚继光道:“以后这种小事不要找我。”说罢扬长而去。只留下戚继光和几十个将领面面相觑。

之后举凡遇到阅兵,将士们都会开戚将军的玩笑“要不要请夫人来阅兵”。

戚继光其实知道王月娇为什么生气,但他无能为力,只能装傻充愣,企图蒙混过关。但随着王月娇越来越暴躁,戚继光都不敢去她的房内休息。

一下班他就来到了陈灵毓的房间,陈灵毓看到他脸上的瘀伤,急忙用鸡蛋给他敷脸,一边敷一边心疼地说道:“姐姐下手也太狠了,怎么尽往脸上打呢!”戚继光叹了口气:“她心里难受,让她出出气吧。”灵毓停下了手问道:“姐姐究竟为什么生气?”戚继光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回答。灵毓用手狠狠摁了一下他脸上的瘀伤,没好气地说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就是想让我主动开口。”戚继光哎呦惨叫一声,只是摇头苦笑。

灵毓转过身默默留下了眼泪,戚继光急忙上前搂住灵毓,柔声说道:“你放心,无论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灵毓长叹一声说道:“姐姐确是可怜,自从十年前流产就再也没有身孕,就把安国过继给她抚养吧。”戚继光闻言喜出望外:“灵毓,你真舍得把安国给月娇吗?”灵毓回身用手指狠狠戳了戚继光的额头一下:“你不是早就再等我这句话了吗?”戚继光讪讪笑道:“多谢灵毓,你真是又温柔又善良。”灵毓没好气的说道:“所以你就老是欺负我。”戚继光连连摇头:“我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欺负你呢,你放心,安国在月娇那里一点罪都不会受的”“嗯”灵毓嘴里喃喃应着,仿佛在说服自己“我知道姐姐是刀子嘴豆腐心,安国在她那里等于有两个娘疼他,我有什么不放心。”说是这么说,但母子连心,她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要交给别人抚养,泪水还是止不住的留下来,戚继光急忙柔声安抚。

几个月后,小安国一断奶就正式过继到王月娇膝下抚养,戚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朱钰升任温岭守备后,戚继光觉得再让他当自己的亲卫队长不太合适,便让他去温岭上任。朱钰一听脑袋摆得像拨浪鼓一样,嘴里说道:“我就守在将军左右,哪也不去。”戚继光笑道:“你已经是四品守备了,我怎么敢让你当我的亲卫,那些言官非弹劾我不可。”

常云龙也过来凑热闹:“是啊朱哥,你也该把亲卫队长得职务让给我了。”朱钰冲常云龙斥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能护卫将军周全吗?”常云龙不服气了:“你这个傻大个,要不要咱俩比试比试。”朱钰接口道:“比就比。”说罢两个人就打算较量一番。

戚继光及时喝止,他瞪了朱钰一眼,板着脸斥道:“你想抗命吗,温岭是倭寇劫掠的重灾区,那里防守任务很重,你责任不小,赶紧去上任,把温岭给我守好,有一点差池我军法处置!”朱钰听了一缩脖子,无奈答应了。

戚继光有意撮合朱钰和杨青青,便让朱钰走之前找她好好谈谈。朱钰找到杨青青,希望杨青青和他一起去,却遭到了拒绝。朱钰听了满脸苦色,他尽最后努力劝说道:“青青,我知道你喜欢将军,但他既有王夫人做原配,又有陈夫人当红颜知己,两位夫人都是女中豪杰,非常人所及,你根本没有机会的,这又是何苦呢?”

杨青青坚定地说道:“当年我父遇害,我已存必死之心,将军就像天神下凡一般出现在我眼前,他不但救了我的人,也带走了我的心。我知道我配不上他,所以我只想静静地守在他身边。朱哥,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忘了我吧,赶紧娶个嫂子回来。”

朱钰知道杨青青心意已决,不再勉强,长叹一声转身离开,赴温岭上任去了。

不久之后戚继光随胡宗宪进京述职,嘉靖在紫禁城召见了他们,这是戚继光第一次面圣。当嘉靖看到戚继光如此年轻时,多少有些吃惊,廷对时戚继光沉稳干练,谈吐文雅,尽显儒将之风,嘉靖心中甚是满意,对戚继光大加勉励,临走时还和他开了个玩笑:“汝妻尚阅兵否?”一句话吓得戚继光诚惶诚恐、冷汗直流,嘉靖则满脸得意地走了。

在京城停留期间,戚继光还展现了自己的的极强的社交能力,他不仅在兵部甚得人缘,与整个文官集团的相处也非常融洽,这缘于他扎实的文学功底,在与这些文官的日常交流中,可以随口引经据典,让文官们对他刮目相看,愿意把他引为同类,在一起饮酒赋诗,往来酬对。

戚继光还秘密拜访了张居正,向他汇报了自己在浙江的工作情况,还在很多难点问题上向他求教。张居正对戚继光的态度非常满意,不仅热情接待,还向他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见,让戚继光受益匪浅。

应该说戚继光的这次觐见是十分成功的,不仅在嘉靖心中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还获得了文官集团的好感,更进一步密切了与张居正的关系,这些都为他日后仕途打下了很坚实的基础。

这又一次充分展示了戚继光的官场智慧,完全符合中国儒家和光同尘的思想理念,他没有把文官武将之间的摩擦看成是不可调和的矛盾,他认为文官武将之间不过是职务上的分工,要避免对立就必须加强协作与沟通。自己要想建功立业,就必须向现实妥协,主动去适应环境,而不是盲目改变环境,和文官处理好关系,是必须的也是必要的。这与他的处事原则并不矛盾,在个人的道德修养上,他能够坚守独善其身的立场;在人际关系方面,则奉行与人为善的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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