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半岛位于亚洲的东北部,它背靠亚欧大陆,三面环海。北部与中国、俄罗斯接壤,东、西、南分别被日本海、黄海和朝鲜海峡所围绕。朝鲜半岛以北纬38度线为界,北半部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简称朝鲜,南半部是大韩民国,简称韩国。朝鲜半岛虽然在20世纪四十年代末分裂为两个国家,然而南北引以为豪的灿烂的历史文化却是同根同祖的朝鲜民族共同创造的精神财富。
民间文学,朝鲜学者习惯上称为口传文学,韩国学者习惯称为口碑文学,此外还有民俗文学、口承文艺、民间文艺等多种叫法。虽然称谓上有所不同,但都是指人民大众集体口头创作、口头传播,有时也靠书面传承的语言艺术。
在朝鲜文学史上,民间文学作为大众文学,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留下了大量宝贵的财富,这其中,包括有神话、民间传说、民间故事、民俗歌谣、民间戏剧、民间说唱、谚语和谜语等多种体裁形式,内容十分丰富。
第一节朝鲜历史文化和朝鲜民间文学的关系
一、原始古代文化及民间文学的产生
大约在50万年前也即旧石器时代早期,人类开始在朝鲜半岛繁衍生息。1966年从平壤市祥原郡黑隅里遗迹出土的打制石器,标志着半岛文明的第一缕曙光在此出现。距今大约六、七千年前,朝鲜半岛进入新石器时代,平壤、首尔、釜山等城市附近地区出土的文物说明,当时的人类已经从靠采集和打猎为生的原始群居生活过渡到以农业生产为主的定居生活,已学会制作有简单图案的陶器,还会用纺锤和锭盘织布及编织渔网等。公元前1500年左右,随着青铜器时代的到来,农业比新石器时代更为发达,家畜饲养有了进一步发展。这一时期重要的遗迹是支石墓,它是原始社会末期酋长们的坟墓。支石墓一般由四块一人多高的石板围起来,上面再盖上一块更大的石板,在当时没有现代化起重机械的情况下,靠人力能把重达三、四十吨的石板竖起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从考古学发现和历史记录来看,朝鲜原始文学艺术包括原始绘画、雕塑、原始歌舞、原始歌谣和神话等。造型和图案各异的出土陶器说明原始人的艺术创造能力已经具有了相当的水平,在劳动中产生的协调动作的号子和助兴的舞蹈动作逐渐发展,形成了原始的歌舞游戏。当时的原始歌舞是与祭天仪式相结合的综合艺术形式,《三国志·东夷传》中记载的“迎鼓、舞天、东盟”应该看成是原始社会末期歌舞祭天仪式的延续。
常以五月下种讫,祭鬼神,群聚歌舞,饮酒,昼夜无休。其舞,数十人俱起相随,踏地低昂,手足相应,节奏有似铎舞。十月农功毕,亦复如之。
常以十月节祭天,昼夜饮酒歌舞,名之曰舞天。
其民喜歌舞,国中邑落,暮夜男女群祭,相就歌戏……以十月祭天国中大会,名曰东盟。
朝鲜现存最早的歌谣《龟何歌》也不是单纯的民谣,而是首迎神的祷词,具有很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据《三国遗事·驾洛国记》记载:“……尔等须掘峰顶撮土,歌之云‘龟何龟何,首其现也。若不现也,燔灼而吃也。’以之蹈舞,则是迎大王,欢喜踊跃之也。”此外,神话也是这一时期朝鲜原始人类创造的重要文学艺术形式,它反映了在探索人与自然的神秘关系的过程中,原始初民们率直而诚挚的认识。原始歌舞和神话艺术作为原始集团内部大众的集体创作,是朝鲜历史上最初的民间文学形式,同时民间文学在社会分工日益复杂化及汉字传入朝鲜半岛之前也一直是唯一的文学形式。
公元前8世纪,朝鲜历史上最初的奴隶制国家古朝鲜建立起来,从古朝鲜到公元前一世纪三国鼎立时期,中间还曾出现过卫满朝鲜、三韩和汉四郡等政权。这一时期在农业生产中,人们不仅种植小麦、大麦、豆子、小米等旱田作物,还开始了水稻生产,并学会了养蚕织锦。金属加工、武器制造得到了发展,畜力车、船只作为运输工具投入了生产。
朝鲜的各古代国家虽然在不同的地区创造了自己的历史,但相互间的密切交往使他们保持了文化上的共同性。在古代朝鲜版图上大量出土的琵琶形短剑和细形铜短剑不仅显示了当时人民精巧、细致的艺术才能,也说明具有共同语言、共同习俗的朝鲜单一民族共同体开始形成。
这一时期,古代朝鲜的民间文学逐渐从原始未开化状态下的综合艺术中分离出来,成为独立的文学形式,同时成为反映当时奴隶所有制社会现实的阶级文学。《檀君神话》中桓雄率领风伯、云师、雨师主管人间的刑法、善恶以及《解慕漱神话》中关于宫殿和五龙车的描述,都说明了当时社会阶级差异及阶级矛盾的存在。
二、三国和统一新罗时期历史文化及民间文学的发展
公元前一世纪中期,朝鲜半岛上先后兴起了高句丽、新罗、百济三个封建制国家,她们逐渐统一了周围的一些小国,形成了三足鼎立的格局,历史上称为“三国时期”。三国中原本势力最小又比较落后的新罗,于公元六世纪中叶吞并了洛东江流域的六伽倻,并相继于660年和668年联合中国唐朝军队灭亡了百济和高句丽,统一了大同江以南地区。统一了三国的新罗王朝史称统一新罗,它在历史上存在了200多年,于公元935年归顺于新兴的高丽王朝,又完成了王朝的新一轮更替。
在长达7个多世纪里,三国在建筑、绘画、音乐、雕塑等领域创造了灿烂的文化。这一时期,中国汉代的铁器传入三国,铁器农具得到了更广泛的应用,进一步促进了农业的发展。此外,历经2000年仍然栩栩如生的高句丽古坟壁画、壮观的大城山城及安鹤宫遗址、新罗的黄龙寺九层塔等无一不反映了当时朝鲜人民的聪明才智。六世纪伽倻人于勒发明的伽倻琴音色优美而凄婉,符合朝鲜人的审美情趣,至今仍然得到大众的喜爱。
统一新罗时期,由于结束了长期的战乱,出现了历史上空前繁荣的景象。722年,国家推行均田制,给每个从事农业者分配了丁田,同时实行征收实物田赋的制度,刺激了农业的发展。同时,手工业、商业特别是对外贸易急速发展,在当时中国沿海和内陆的许多城市都有专门为新罗商人设置的房舍。
朝鲜的本土宗教神教起源于原始社会的万物有灵观念,它崇拜自然物体和掌管特定事情的神,并信仰人的灵魂。公元372年,佛教从中国传入高句丽,其后又先后传入百济和新罗,随着佛教与朝鲜固有信仰相融合,三国很快发展成为佛教国家。作为中国文化渊源的儒家学说,朝鲜人称之为“儒教”,带有宗教的性质。儒教几乎和汉字一同传入朝鲜半岛,公元4世纪前后,三国出现了中国式的儒学教育机构——太学。同时,在高句丽末年,具有鬼神信仰内容的道教从唐朝传入,因为与原有的神教很相似,民众纷纷信仰。如此一来,三国时期形成了儒、佛、道三教并举而以佛教为重的局面,统一新罗时期佛教更是发展成为国教。宗教的信仰丰富了民族文化的内容,对于文化的发展也起了推动作用。
早在中国的战国至西汉初,汉字即已传入朝鲜半岛,随着汉字的使用,作家文学发展起来。这一时期除了用汉字直接记录外,还产生了借用汉字的音与义来标记朝鲜语的“乡札”和“吏读”文字,但由于这些文字手段只属于少数的文人士大夫,民间文学仍然占据着主导地位。
三国时期民间文学的主要形式有传说、民间故事和民谣,它们都摆脱了神的内容,开始关注现实生活。传说与神话完全不同,它围绕着实际存在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某一地名、自然风物展开,如《高句丽建国记》、《百济建国记》、《朴堤上传说》等。民间故事也是以社会现实为背景,它的主人公又与传说不同,常常是处于社会最下层的普通人物,如《旁迤和他的弟弟》、《都弥和夫人》等。民谣作品中也出现了许多歌唱劳动生活、表达爱国情感和歌颂人民道德风貌的作品,如高句丽的《动动》、百济的《井邑词》和《智异山歌》、新罗的《风谣》和《会苏曲》等。
统一新罗时期,由于王朝大力提倡佛教,民间也深受影响。这一时期的传说及民间故事中,宣扬佛教教义的很多,如《调信之梦》、《善律还生》、《正秀师救冰女》、《金现感虎》等,也有反映佛教僧侣虚伪、残忍的《影池和无影塔》、《奉德寺钟》。此外还有反映儒教孝道思想的《孝女知恩》和《孙顺埋儿》等。随着阶级矛盾的激化,民间文学中批判现实主义倾向得到加强,民谣中带有预言和讽刺意味的新形式——谶谣产生了,民间戏剧的最初形态——假面游戏、木偶游戏也已经形成,更丰富了民间文学的内容。
三、高丽时期历史文化及民间文学的记录
高丽王朝从公元918年建立到1392年被李成桂推翻,共存续了475年。高丽在建国之初为加强中央集权制度,推行了一系列的怀柔政策。936年实行田柴科土地制度,用以缓和阶级矛盾,958年,推行科举制度,以诗、赋、颂及时务策取进士。高丽时期战事不断,初期有契丹发动的三次侵略战争,后期又有蒙古、契丹、倭寇的多次进犯,国内也发生了李资谦之乱、妙清之乱和以郑仲夫为首的武臣之乱,并爆发了多次农民起义。尽管如此,在当时复杂的社会环境下,经济、文化仍取得了很大发展,“高丽文化”开始为世界瞩目。
高丽时期,手工业技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平,高丽青瓷制作精美,艺术地表达了朝鲜人民优雅、含蓄的审美情趣。雕刻完成了精美的八万大藏经木版,并在中国活字印刷的基础上,发明了世界上最早的金属活字,显示了当时先进的印刷术水平。
从立国之初,统治阶级就将佛教定为国教,但在意识形态方面采取了儒佛并重的做法,依靠儒家思想维护和加强封建统治。高丽末年,法门紊乱,僧侣们极为堕落,这时中国的程朱学传入高丽,儒教势力开始渐渐抬头。道教思想仍有一定的影响,开城和地方设有几处直属于王室的道观,为王家祈福消灾,但大众并没有广泛地信仰。
在当时的社会历史条件下,民间文学的创作呈现出两大倾向,一是反侵略爱国主义倾向,一是批判现实主义倾向。在传说和民间故事中,有反映爱国人物反侵略斗争的《姜邯赞传说》、《徐熙传说》、《雪竹花传说》,也有反映封建苛政的《役夫之妻》。民谣作品中,谶谣继承了讽刺批判的传统,继续得到发展,长歌形式的歌谣《青山别曲》、《西京别曲》则反映了当时民众丰富的情感世界。简单的民俗游戏也逐渐发展成为具有情节内容的戏剧,专业的演员群体的出现对戏剧的创作发展起了推动作用。
高丽时期的文人认识到民族文化遗产的宝贵价值,为民间文学的收集整理做出了很大贡献。12、13世纪编撰的《三国史记》(金富轼)、《三国遗事》(一然)是有关古朝鲜、三国、统一新罗时期历史的重要文献,其中收录有大量神话、传说、民谣等民间文学作品。乐府诗是从民间采集的民歌作品的汉译诗,在当时没有自己国家文字的情况下,这也是记录民谣作品的一种方法。高丽时期的乐府诗包括张晋公的《寒松亭》和收录在李齐贤《小乐府》中的译自民谣的9首作品。高丽后期出现的稗说文学与中国古代的稗官野史很相像,杂录了文人们感兴趣的琐事、传闻、故事等,其中包括许多民间文学作品,主要的稗说集有李仁老的《破闲集》、李奎报的《白云小说》、崔滋的《补闲集》、李齐贤的《栎翁稗说》等。当然,当时民间文学的记录都是通过汉文实现的,在这一过程中民间文学生动活泼的语言无疑会受到损伤,但是通过这些文人们的努力,后人得以了解了高丽及以前时期民间文学的大致面貌。
四、朝鲜王朝时期历史文化及民间文学的兴盛
朝鲜王朝作为朝鲜历史上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从1392年李成桂建国到1910年沦为日本的殖民地,历时500多年。建国之初,推行了以科田法为中心的若干社会改革措施,消除了大土地集中现象。从15世纪中期开始,封建统治集团内部两班的争权夺利愈演愈烈,进而扩大为党争,导致了封建中央集权体制的紊乱和国力的衰退。1592至1598年爆发了反抗日本侵略的壬辰战争,朝鲜虽然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长年的战乱极大地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18世纪中叶,资本主义经济萌芽,同时在货币经济发展的刺激下,民间手工业、矿业出现了新的气象。1876年,朝鲜对西方列强开放了门户,1894年和1904年爆发的中日战争和俄日战争加快了朝鲜半殖民地化的进程,1910年“韩日合邦”,朝鲜完全沦为日本的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