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子,菜地里今年都种了些啥菜啊?”
老太太睡醒一觉,问她。
“今年掌柜的种了茄子、豆角、豌豆、辣子、青菜、土豆和苞谷,前些天才种下去,这会发了芽,草也长了不少。”
沈璧坐在床头回答道。
她手里握了个橘子,搁火上烤热,一片片掰开,喂给老太太吃,老太太牙口不好,鲜少吃果物,橘子倒是爱吃,过了年,去年的橘子都没了水分,味道不好了,沈璧这些是年前买来,藏在冰窖里的。
老太太指着窗户外头问:“云中还没回来呢?”
她说:“他今儿估计回不来了,明儿回罢。”
老太太神情落寞,有些恍惚,道:“这孩子忙里忙外,都没工夫陪我了。”
沈璧点点头,喂完了橘子,伺候她吃了碗茶水,扶她下床走动,想起昨日捕来的鱼干,便提议:“咱们炒个鱼干吃,您不是想吃来着么?”
老太太随她去灶房,生火煮饭,鱼干炒辣子大蒜,可以吃好几碗饭。
夜里,掌柜的没回家,李家的徐婶却上门来,请沈璧赶紧去一趟。
沈璧正在井边洗衣裳,徐婶站在院门外喊她,她擦干净手后,开门见是徐婶来了,她一脸焦急,拉住玉娘子的手不放:“玉娘子,快些,随我回去一趟,你娘不行了。”
沈璧的双腿跟注了铁一般,挪不动道,愣了半晌,战战兢兢地问徐婶:“我娘这么快就不行了?”
徐婶张眼朝里望着点了灯的老太太的房间,小声说:“她是不行了,玲翠儿这会还污蔑你娘杀人,让老爷趁人没断气,下休书,把她休了。”
沈璧惊道:“为何?我娘杀谁了?”
徐婶一个劲摇头,玉娘子从小与她最熟,若不是这点情分,她也不会来说这么多,只拉着人往外走,玉娘子哪里能就这么走了,返身回去和老太太交代一声,给她把水壶给加满水,炉子点好,又开了些窗户通风透气,才离开韩家。
夜路难走,她一路踩了好些石子,数次将要摔倒,慌里慌张的,就怕见不到她娘最后一面。
到了李府,内外通明,她直奔母亲陈氏房间,房里坐着玲翠儿和老爷,小湾缩在角落里,好像很怕这些人似的,一声不吭。
陈氏的脸色不同于早上,现在已经青紫发黑,是将要断气的征兆。
李原见沈璧过来,干咳一声,对她说:“玉娘子,你娘不行了,我让徐婶喊你过来,一是让你尽些孝道,二是...........”
她冷眸盯着李原:“二是你怀疑我娘害死了玲翠儿肚子里的孩子么?想趁此机会休了她?”
李原脸色诧异,道:“那件事已经证实是阮氏所为,我可没有责怪过你母亲,休要胡言。”
沈璧捡了张凳子也坐下,就坐在这几人的中间,双手搁在膝盖上,背脊挺直,摆出一副女主人的架势来:“那你的二,是什么?”
李原从未见她有这般胆大,在自己面前还敢坐下,往前可是个缩在角落里吃饭的丫鬟而已,果然,跟了不一样的男人,气性也大起来了。
李原道:“有几个荷花镇来的人说,你娘在嫁到我李家前,曾嫁给沈家,当年正是她一把火烧了沈家,才带你逃出来的。那人言辞凿凿,还有人证,我想此事不可能空穴来风,我李家一直养了个杀人犯在家,想想都后怕的很,这种人,断不可入我李家的祖坟。”
端坐的姑娘眼神锐利,盯着李原和玲翠儿,她的目光最后放在陈氏身上,陈氏已经听不到了,丁点反应也没有,沈璧缓缓开口:“这是玲翠儿说的罢,不晓得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就说我娘是杀人凶手,你是不是想,我娘被休了,小湾会被老爷冷落,你一跃成为大房,上头没人欺压,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玲翠儿道:“我可是有证据的,荷花镇的人连人证都给你请过来了。”
李原也说:“这不是翠儿的意思,我也亲耳听见,人家说的言辞凿凿,并不似假。你母亲从沈家被休后,带你过来时,我也没有怀疑过什么,甚至连一封休书都没看见过。”
休书么?
沈璧想了想,道:“我娘有休书。”
李原与玲翠儿互看一眼,李原问:“既然有休书,为何不早点拿出来?我可一直以为只是口头说说,没有留下字据,也就一直信了。”
沈璧答:“我娘一看休书就泪流满面,被我给藏起来了。”
她起身走至母亲床头,伸手将陈氏所睡的枕头给替换出来,这枕头陈氏睡了一辈子,缝缝补补,早已失去原有的色泽,显得肮脏不堪。
“劳烦,给我一把剪子。”
沈璧问玲翠儿要来剪子,在一盏昏黄烛火下,剪开陈氏的枕头,从一堆稻谷里,掏出一封发黄的,被虫蛀过的信笺。
“立休书人沈丛,系秦郡荷花镇人..............”
李原反反复复将这封不足百字的休书一读再读,字迹飘逸,透着大户风范,上头落款沈丛,虫眼二三,年代久远。
因陈氏改嫁过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李家人只是说自己从荷花镇来,娘家无人,夫家也早已音信全无,李原对其十分放心,甚至都没有追根究底,便收入房中,做了二房,今日李原不禁起了疑心,捧着休书问沈璧:“你母亲原先的夫家是做什么的?怎么着火的?”
沈璧轻轻翻了个白眼:“我娘原先嫁的人是上京的沈尚书,沈尚书爱慕虚荣,在上京另娶他人,自然就不要我娘了。她都有了休书,何苦还去放火杀人?她那么聪明的人,会干这种蠢事?老爷你别被人捏着鼻子走了,玲翠儿巴不得做大房很久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弄掉的还不一定呢。”
李原看向玲翠儿,她已面色发白,咬牙切齿:“不信我?那我把荷花镇那些人叫过来对峙一番如何,他们已经去请人证了,有你们的好果子吃!”
李原本就懦弱,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玲翠儿差使小丫头去看看荷花镇的人来了没有,小丫头在门外见一行人乘车前来,大喜道:“人来了!”
虎子的岳父母架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步入李府,那二人从沈璧身上没得到好处,便想着法子来整她们娘俩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