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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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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杰人直接去了傅宅。

看见他,珍嫂好开心,亲手把茶捧上,笑道:“大少爷,我等你好久了。”

“珍嫂,只有您才想着我来不来。”

“胡说,”珍嫂笑斥:“你明知这个家没人把你当外人。”

杰人笑笑,问谁在家?

珍嫂不住摇头,“都出去了。”

杰人问起胞妹,“伊人不是放假了吗?”

“就是放假才不在家。瀚少爷整天都有课,江家三少爷来接她出去了。”

此时从厅外传来几声极有规律的喇叭声,杰人知道,这是东瀚在通知伊人他已回来的信号。

若伊人在家,听到这声音是要飞出去的。

过一会,东瀚进来了,向杰人点点头。

问过珍嫂、得知伊人是跟江松立出去后,东瀚的脸色有点难看,迁怒杰人。

“一定是因为你要来,伊人才跑出去!”

“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也像伊人一样不讲道理?”

“你又给伊人安罪名。她是我的宝,你却把她当根草!”

杰人听了一愣,跟着就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跟人吵架!”

“跟我吵没关系,”东瀚看看表,心不在焉的回答:“别惹伊人生气就行了。”

话音方落,一个急扑而入的粉绿心影猛烈撞上他,两个人一齐跌入沙发。

“哥哥!”伊人趴在东瀚身上,兴奋的叫嚷:“看这个!”她从颈下拉出一条细金链,送到他眼前。

东瀚摸摸被撞得发痛的肩,“你先让我起来,好不好?”

“对不起!”伊人吐吐舌,忙坐好了,又把哥哥扶起来。“人家想让你看样东西嘛。你快看啊,好不好看?”

原来金链下端系有一个鹰形饰物,造型宛如古法老王挂在胸前的护身符。大展双翼、睥睨四方的雄鹰威风凛凛,黑珍珠镶嵌而成的眼睛奕奕有神,非常精巧漂亮。

“三表哥送我的。”

东瀚瞄一眼随后进来的松立,心想这家伙倒是很懂得投伊人所好,他可不能轻敌。“很好看,交给珍嫂替你收着吧。”

松立急了。伊人一整天都欢欢喜喜,全是为着这鹰饰的缘故,他还指望她看见它就会想起他,怎能任东瀚一句话,就要教他的苦心付之东流。

“伊人,你不是说很喜欢?戴着好了。”

珍嫂插话:“小姐,你还是听你哥哥的话吧。那翅膀的尖角怕会划伤肌肤呢。”

“喔。”伊人摘下项链,递给珍嫂,“那您帮我放好。”

松立恨恨的瞪了珍嫂一眼,他知伊人极尊重这老妇人,也不好说什么。

珍嫂趋前接过,不经意的,看见了伊人耳上的银耳环,脸色陡然大变,“伊人小姐!这耳环——你从哪里得到的?”

“妈咪给我的。”伊人惊诧的注视对方,“有什么不对吗,珍嫂?”

“我——伊人小姐,这是你母亲的……”

“我晓得,是我亲妈妈留给我的。”

“可是,小姐!你母亲留给你的首饰多的是,你为何偏挑中这对耳环?”

珍嫂看起来像是恨不能立即扯下她的耳环似的,伊人不免疑虑,摸上耳垂,说:“您不喜欢么?可是哥哥和爹妈都说很好看啊。”

“小姐!”珍嫂捏紧拳头,“既然是你喜欢,我珍嫂就无话可说了!”

“珍嫂!”伊人愕然大叫,欲唤回愤然返身疾行的老妇人。

东瀚示意不必。

“哥哥,珍嫂为什么要生气呢?是我做错事了么?”伊人可怜兮兮的望住东瀚,希望他能给她一个答案。

他怜爱的倾身亲吻她光洁的额,温柔笑道:“乖孩子,你怎会做错事。是珍嫂睹物思人,太过分伤心才会失态。”

“真的不是生我气?”伊人犹半信半疑。她从小跟着珍嫂,感情非同一般,且珍嫂向来严肃,伊人对她,是有几分惧怕的。

“连我的话都不信?”东瀚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

“是喔,我该相信哥哥的。”伊人笑了,确定自己没有惹珍嫂生气后,她开始叽叽喳喳不停,向东瀚报告自己今天外出的所见所闻。

他含笑倾听,不时问一两个小问题,眼里闪现着柔情灿光,觉得和这心爱人儿在一起,每分每秒都是幸福。

杰人静听两兄妹的对话,对伊人如此在意珍嫂的感受,他深觉意外。一向都认为胞妹是个被惯坏了的刁蛮女,恃宠而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替别人设想。但此刻,他才发现,其实是自己不了解胞妹,对她有诸多偏见,且过于苛刻。

他不禁汗颜。自己是大哥,却不具备应有的长兄风范,难怪胞妹不肯亲近他。他连担待幼妹都做不到,又怎能反过来要求她对他的尊重?反观东瀚,他能赢得伊人的信任,靠的可不是那张俊美的面孔啊。

松立不堪冷落,悄悄走掉了。杰人想,不知自己会被那对兄妹忽视多久?

好不容易,伊人终于注意到胞兄的存在。

“咦?杰哥在这里,三表哥呢?”

“他早走了,而我也不是刚刚才来的。”

伊人很不客气的问:“你来做什么?”

“伊人,”东瀚笑斥:“不许这样跟小杰说话。”

她回答:“这也不许,那也不许,人家杰哥可从未管过我呢。”

杰人苦笑。“我是管不着你。”

伊人竟点头,“说的也对喔,谁教你认贼作父呢?”

东瀚急喝:“不要胡说!”

“本来就是嘛,”伊人很是执拗,“我哪有说错!”

“伊人,”杰人温和的开口:“他是我们的父亲,这是你无法否认的事实。”

一个“我们的”可把伊人惹恼了,气愤的怒视胞兄,“不是、不是!我的爹爹,是哥哥和我——”她靠入东瀚怀抱——“是‘我们’的爹,与你没有关系!”

“你姓方。”杰人笑一笑,觉得胞妹实在幼稚。

伊人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偏又无话可驳,谁教她的确姓方呢?

东瀚惟恐气坏她,忙安抚道:“别生气!谁不知你是我们傅家的大小姐……好了,别理他……”

他像哄小孩似的,把她抱到膝上,轻轻摇着,温柔的抚摩她的背部。

伊人本有些倦,加上不愿再看杰人的脸,便阖上双目。东瀚轻柔细心的照拂,令她很快沉沉睡去。

东瀚非常非常温柔,如蝴蝶浅掠般轻轻吻一下她扇般的羽睫。

杰人震于他那自然流露的深情。就他所知,东瀚虽然对伊人百般的宠爱,可是亲密有间,并不曾逾越兄妹之分。

不若此时。

一举手、一投足,乃至眼神、微笑,无不蕴藏着真切的情意。如此之浓,如此之烈,有如陈年佳酿,醇香自溢,薰人欲醉。

时光的车轮行至今时今日,杰人始信姻缘天定。东瀚终是爱上了四岁时就誓言珍爱一生的小妹妹。

他的思绪停留在多年前那个暖暖的夏日午后,忧伤的眼光,静静停驻于胞妹那张恬适的睡颜,内心百味杂陈,竟有种流泪的冲动。

他轻叹:“你待她如此真心,先母泉下有知,亦当欣慰。”

东瀚轻抚伊人的发丝,“我只这一个妹妹啊。”

“如你所愿,她果然是你一个人的。一饮一啄,莫非前定。”

杰人的语气不同往日,他眼中的悲哀,更是东瀚所不曾见。

他和杰人必是忆起了十多年前的往事……满园花开的美景,温柔美丽的两位母亲,两个小孩无忧无虑的欢乐童年,以及一个众人殷殷期盼的小生命。

只是这些,都已成为生命中的痕迹。方宅不再有花落花开,绝色的丽人也已香消玉殒,空留遗憾与嗟叹,所有难忘的一切,似乎都已成为回忆。

然,生命的延续不断。因为有伊人,东瀚的生活充满阳光。

“记得当年,你说你不稀罕。”而他则拾到了宝,伊人的存在,对他最为重要。

东瀚初时惊讶,继而失笑,“你错了,不是‘终究’。我一直爱着伊人,从未改变——不对,有改变的,变得愈来愈深。”

杰人为胞妹感到高兴,“她知道吗?”

“我没对她明说。不过,”东瀚吻吻伊人的发,笑道:“连你都看出来了,她亲身感受,若还不知就太过分了,我不能饶她。”

杰人笑着,捺下心头涩涩的酸楚,送上他最诚挚的祝福。

翌日,杰人归家,意外的看见足有一年未见面的大伯父,与面色凝重的父亲,在客厅对坐。

“伯父,您何时到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们?”

伯父一家早已移民美国,但伯父每年都会抽空返港,探视亲友。重视家族传统的伯父,很多观念依然遁旧遵规。

他向侄儿笑笑:“中午到的,你祖母说你上班,不便打扰。小杰,我看你瘦了很多,一肩扛起你母亲留下的重任,真是难为你了。”

“很快就会有人接手了。”

方慕凌名下近千亿的财产,将来都要由伊人继承。杰人虽是目前的管理人,却也只是在为妹妹作嫁衣。

方思远兄弟同时一惊。

“小杰,你是说……?”

“爸爸,小瀚会娶伊人的,他们相爱!”

“当真?”方思远喜动颜色,傅氏夫妇待伊人之好自不必说,东瀚对伊人的疼宠更是有目共睹,如果伊人能真正成为傅家人,那他对亡妻也就有所交代了!

不同于弟弟的欣慰,方致远愤然不平:“傅家竟是人财两得了,傅邝佳仪果然精明!”

“大哥,话不能这么说。把伊人交给小瀚,我很放心。”

“那么接伊人回家的事……”

“接伊人回家?”杰人诧异极了,问伯父:“谁说要接伊人回家?”

“是你祖母的意思。她这次是特意为这件事回来的。”

“那怎么行!傅世伯和伯母,小瀚决不会答应!而且,”杰人望向两位长辈,“祖母一向不喜欢伊人,没理由这么做。”

“你妹妹终究是我们方家的子孙。”生怯保守的方致远,十六年前就不赞成把伊人交由傅邝佳仪抚养。

他的母亲也认为伊人只住傅家令方家失了面子,成为上流社会的笑柄,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个满身反骨的孙女儿。

“不管怎么说,也得伊人愿意,我们不能强迫她。”

“这是自然。先不说这个,小杰,你去见见祖母吧,老人家很挂念你。”

方夫人在三楼的起居室,与孙女百合闲谈。杰人进去先向祖母问好,又对一见他进来便站起的百合笑了笑。

方夫人看到孙子,好开心。招手道:“小杰快过来,挨着祖母坐。”

百合笑道:“祖母偏心。哥哥一来,我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你也挨着祖母坐。”方夫人一手拉一个,慈爱溢于言表。

方陈晓楠母女都很得方夫人欢心,而对嫡亲的孙女儿伊人,方夫人从来都不闻不问。

不过,这次有了例外。

“小杰,听说你小妹妹已考了大学入学试?”

“是。傅伯母说她考得很好,小瀚说她会是今年的女状元!”

方夫人淡淡道:“怪不得她那么骄傲。她现在是傅家大小姐,我做祖母的想见她,是否得上傅家去?”

“不是我当着哥哥的面说,祖母肯屈尊,只怕……”百合欲言又止:“只怕傅小姐……”

“未必赏面?”方夫人冷笑,替孙女把话说完。

杰人诧异的看了百合一眼。两位妹妹中,他较为偏疼与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百合,也十分欣赏她恬淡的个性。没想到,她也会有锋芒。

“不会的。”他谨慎作答:“祖母若要见伊人,我可请小瀚代为安排。”

“既如此,你叫她到家里来。也不知你亲妈是怎么想的,有夫有子,却把女儿送给外人!你爸爸也糊涂,怎么就依了她?”

方夫人的外型,绝对是位标准的豪门贵妇。脸上适宜的淡妆化得无懈可击,服饰端庄优雅。虽已年过七旬,无论坐立行走,背脊总是挺得笔直。可想而知,这样一位贵夫人,是绝不允许有人挑战她的威严与地位。

但杰人也不容许祖母伤及已去世的生母。

“祖母,且不论对错,固然是逝者先为尊。请不要再怪责我母亲。”

“妈,请尊重小凌的遗愿。”不知何时,方思远也进来了。他无法谅解母亲对亡妻的敌意,清冷的语气透出微怒。

方夫人面无表情,交叠平放于膝上的双手,开始用力交握。百合恐祖母难以下台,忙伸手去扶她。

“祖母,我们去看看您的卧室收拾得怎样了,若有您不满意的,也好及时更换。”

方夫人顺势搭着百合的手臂站起,却又说:“不用看了,你妈咪做事稳重,我很放心。”

“那就当是去慰劳我妈咪嘛!”百合半撒娇半强迫的,把祖母拉走。

她真是个乖巧的女孩子。

留下方氏父子沉默以对。

亲人相见,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为何会变得如此尴尬?

“爸爸,我能否跟您谈谈?”

“小杰,你母亲温柔慈蔼,敬长怜幼。虽然你祖母对她有成见,但这决不是你母亲的错!”

方思远很久很久没有过激动的情绪了。事实上,自方慕凌过世,他就变了个人,沉默寡言,不复往日豪情,也不再有对幸福的渴望。

失去妻子,他的人生索然无味,他早已厌倦这日复一日的平淡。

“爸爸!”杰人不安,因为看见父亲内心深沉的痛苦。

他美丽的生母,因早产性难产,故去已十六年了。这许多年来,给予他母爱的,是另外一位温柔贞静的女人。继母抚慰了他渴望母爱的幼小心灵,像亲生母亲那样疼爱他,在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下,杰人似乎未曾感受过失去母亲的伤痛。

在他心里,生母、继母的地位同样重要。生母已逝,那是无可挽回的了,他希望温柔的继母也能抚慰父亲的心。

但继母显然做不到。因为,父亲的眼中没有神采,没有从前与生母在一起时,那种充满了喜悦和幸福的生命之光。

父亲依然念念不忘生母,杰人没有体会过永失所爱的痛苦,他以为时间能平复所有的伤痛,能令一个人重新振作。

但是他错了,时间并不能化解父亲的悲痛。他想帮助父亲,而眼下,似乎有个好机会。

尽领母亲神韵的伊人,将是成事的关键所在。

方致远听从小侄儿建议,约见傅氏夫妇,委婉转述方夫人急欲见孙女一面的要求,态度诚恳,言辞也甚谦恭,令雷恩为之感动。

但素有“铁腕”之称的傅邝佳仪毫不心软,她领教过方夫人的乖戾,怎肯让宝贝女儿涉险?方致远再三请求,她也只答应回去后会对女儿说明情况,让女儿自己决定。

另一方面,东瀚则答应了杰人。

傅邝佳仪得知后,暗生闷气;伊人则是大发脾气。

她强烈反对东瀚的决定,又猜测从未谋面的祖母会不会长得像母夜叉,把东瀚弄得啼笑皆非。

他费尽口舌劝说,伊人才百般不情愿的答应赴这场鸿门宴。

下午六点正,东瀚的黑色保时捷驶入方宅大门,迎候多时的佣人忙不迭的入客厅报告。

“小姐和傅少爷到了!”

方思远坐直身子;方陈晓楠紧张的抚抚整齐高雅的发髻,她不像要见晚辈,倒像等着翁姑召见的新妇;方夫人端坐于上位,微闭双眼,对佣人的报告宛若不闻;百合却似有一丝期待,一双美目频频看向玄关;与侄儿交谈的方致远,也是极盼望东瀚兄妹的出现。

几分钟后,一对璧人的身影映入众人眼底。

几乎所有人都觉眼前一亮,惊讶、妒忌及赞叹各存于心。

两兄妹在人前并肩而立,相映生辉,端的是金童玉女临凡,掠尽人间风采。

方夫人锐利的目光,毫不掩饰的定定停留在伊人脸上。

面对睽睽众目,伊人不由得往哥哥身上靠去。他握紧她的手,向她鼓励的笑笑。

他向众人一一问好,伊人则只叫声“杰哥”就不肯再开口。

“我们方家的人,你只认得你哥哥吗?”

方夫人的眼睛寒光森然,饶是伊人这般胆大顽皮之人,对上祖母的目光也觉惧怕。

东瀚感觉到,她的手心都出汗了。他何曾见过她怕别人?心里自是十分怜惜。

“怎么了,快叫祖母呀。”他柔声劝。

“祖母在瑞士!她是杰哥的祖母,我叫她婆婆好了。婆婆。”

方夫人微微冷笑,点点头,算是答应。

方致远很喜欢这个长相绝似方慕凌的美丽小侄女,向她亲切的笑笑,说:“你认得我吗?伊人,我是你大伯父。”

伊人脱口便道:“凯瑞伯父才是我的大伯父!”

方致远愕然:“你说什么?我是你爸爸的大哥,当然是你大伯父。”

伊人摇摇头,“凯瑞伯父才是我爹爹的大哥。”

方致远被弄糊涂了,望望弟弟思远,却见他呆呆注视女儿,神情迷乱而痛楚。

“伊人,你是否弄错?”方致远拭探的问,并告诉她,自己的英文名是戴维。

伊人欲开口,东瀚赶快捂住她的嘴,向方致远说明凯瑞其实是他的伯父,而伊人一向都是跟着他叫人。

东瀚说罢即松开手,伊人立刻道:“哥哥,我们去给亲妈妈请安、上香!”

方夫人看着孙女。“你还知道自己的妈是谁,总算是没忘本。既然明白自己姓方,伊人,明天起你必须搬回家住。”

“不!”两兄妹同声拒绝,东瀚更说道:“伊人是我妹妹,我不会让她离开傅家!”

方夫人冷冰冰的:“小瀚,你说这话之前,得先问问杰人!”

“不必!”东瀚被方夫人激怒,态度强硬的把伊人揽到身前,“伊人是我的,谁都不能夺走!”

方陈晓楠恐生冲突,忙笑对家姑道:“奶奶,您瞧瞧,他们还站着呢,有什么事,先请他们坐下再说。”

“哥哥,我们走!”伊人一刻都不想再留。

“站住!”方夫人厉声喝:“我不许你在长辈面前如此放肆。傅家既然教不好你,那就由我亲自来管教!”

伊人长了这么大,还没受过半句重话呢。又是一向只服哥哥管束,连父母的话都不大听的,她哪里忍得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话?

有东瀚支持,她也很狂。“我不会来你家的,你也休想管我!”

方夫人气得打颤,对她而言,被晚辈当面冲撞真是件想都没想过的事。

方陈晓楠试着缓和气氛,笑对家姑道:“奶奶,小瀚很疼伊人,若是您肯让他继续照顾伊人,非但您放心,他也会感激您的。”

媳妇竟然帮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东西,方夫人不禁发怒。

“二嫂,你虽是继母,也有教养之责,怎可把责任统统推给外人?”

“奶奶!是我说错了,对不起。”方陈晓楠与家姑情若母女,一旦家姑称她“二嫂”而不叫她名字,就表示非常生她的气,她不敢再多言。

方夫人满意的看到媳妇低首无语,转而狠狠数落伊人:“伊人,亏你还是个千金小姐,瞧瞧你全身上下,哪有一点小姐的修养和气质!这倒也不全怪你,傅邝佳仪本就不知礼数,又嫁了个洋人,她能把你教得多好?若还指望她,再过一百年你都不会有长进!”

竟然辱及她的父母!伊人气坏了,比自己挨骂更觉恼恨难平。

这时东瀚开始着急,倒不为着方夫人指责他家没家教,却是担心伊人被气坏!

这种心态,应该就是他把伊人惯得蛮不讲理的主因了!他听她拉着他的手告状:“哥哥,她侮辱妈咪!”

她虽蛮,却是外强中干,完全不会跟人吵架,只好求助于东瀚。

方夫人残酷至极:“妈咪?你妈早死了!你没规矩,随随便便就把别的女人叫妈,真是丢尽了家声!”

她眼里藏着怨毒,任谁见了都要发怵。

伊人愤怒的握起拳头,若非东瀚紧拉住她,只怕她就要冲上去动武了。

“奶奶!”方陈晓楠又惊又怕,家姑的咄咄逼人令她想起前夫的母亲对她的嫌恶和挑剔。她明白,惟有深恨对方,才会有如此残忍的伤害!家姑与伊人,乃是亲祖孙啊!何况伊人年纪只盈盈十六,纵然有过错,也不该承受来自祖母的羞辱!

怎么没人出面劝解?方陈晓楠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听伊人不甘示弱的回击。

“侮辱我妈咪,你才不要脸!”

方夫人怒极,面色铁青。她缓缓立起,手向上扬——

“啪!”

一个响彻云霄的巴掌,打得伊人差点跌倒,而方夫人因用力过强失去平衡,也是差点往前栽倒。

众人都呆若木鸡。

伊人捂住热辣辣的面颊,不敢置信:“打我……你打我……你竟敢打我!”

东瀚心疼得忘了愤怒。他拉开伊人遮住左颊的手,看见上面印着五道鲜明指痕,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伊人……”

他珍爱的,捧在手心呵护的宝贝,竟然当着她的面叫人给打了!

“婆婆!我敬您是长辈,但您所为,自贬身份!”

方夫人不屑冷笑一声。“我管教孙女,何需他人置喙!”

“妈,”方思远开口了,声音不大,可是沉重无比:“请您看清楚,她是伊人,不是小凌!”

方夫人一怔,气息顿黯。

百合默默扶祖母坐下。

方陈晓楠接过佣人自厨房取来的冻牛肉块,要给伊人敷上。焦灼的她动作急切,怎知手才触到伊人的肩头,对方便如避瘟疫的躲开。她又尴尬又无措,手停在半空,伸也不是,收也不是。

“我要回家,哥哥我们回家!”

伊人揪紧东瀚的衣襟,揪得他心都痛了。

“好,回家!”两个人就这么大模大样,头也不回的离去。

方夫人本就余怒未息,看见这样的情形更是火上加油。“嚣狂无礼、目中无人,两兄妹都一个样!把女儿交给他们,思远,亏你放心!”

思远冷冷看着母亲。

“不放心又如何?若伊人跟着我们,您未必就肯善待她。”

方夫人脸色一变。思远没理会,只对儿子说:“小杰,跟我到书房。”

“好的。”杰人也有满腹疑问待解。

方致远对今次的会面深感失望,杰人父子离开后,他也寻了借口,避离情绪不稳的母亲。

管家上前低声向女主人请示何时开晚餐?

方陈晓楠犹豫一下,吩咐延后一小时。

“奶奶,让百合扶您上楼休息一下?”

方夫人颔首,并把手伸给孙女。

百合却失神的视而不见,清丽秀雅的面容布满浓浓的落寞和……妒忌。

方夫人等了一会,不见孙女有回应,诧异的望过去——

只一眼,她就看穿孙女的心事。

“百合?”方夫人不动声色的唤。

“嗯?”百合茫然漫应,根本不知是谁唤的她。

方陈晓楠忙责备女儿,方夫人止住媳妇:“晓楠,你去忙你的。百合,跟祖母上楼好吗?”

百合垂下眼帘:“好啊,祖母。”

二楼书房,杰人父子对面而坐。

思远问儿子,东瀚与伊人是否已订婚?

“不会。若有此事,傅伯母理当知会我们。不过,他们应该算订过婚了,妈咪——”

杰儿倏然停住,担心看一眼父亲。

“我知道,你妈咪已经把伊人许给小瀚了。”方思远伸手拿过亡妻的遗照细看,语气中流露深深的怀念。

由方才的情形看来,杰儿确信祖母深恨伊人其实另有原因,而父亲则是知情者。

“爸爸,我想知道,伊人不在我们家的真正原因。”

过了这么多年,杰人早已习惯与继母、百合在一起的生活。他只想知道真相,并不要求伊人回到他们身边。

方思远久久的凝视亡妻……她没有机会听他解释……是他没有给她机会。

“你妈咪嫁给我的时候,正像伊人现在的年纪,也像伊人一样美丽——见到你妈咪之前,我从未想过人世间居然会有如此出色的女子!”

无需他过多描述,只看自己那小小年纪便拥有非凡美貌的胞妹,杰人便可料知当年的母亲是如何的令父亲惊艳。

“但是……我虽然娶得如花美眷,却不曾好好珍惜。”

方思远告诉儿子,他只送了几件银饰给新婚妻子。作为结婚礼物,这实在过于孤寒。

杰人想起了珍嫂看到伊人戴那副耳环时,所表现的愤慨。

“我故意的,想要给你妈咪难堪。可是她始终把那几件不值钱的东西当宝贝一样珍视。我一直很内疚,枉自虚长几岁,却不如一名小女孩有气度。”

回忆当年,方思远悲喜交集。

“我们是奉长辈之命成婚。你祖父希望我娶你妈咪,你的祖母则中意晓楠——她现是你的继母了。我和她……自幼即相识,但最终我娶了你妈咪。”自幼即相识……父亲说得含蓄,但杰人什么都明白了。难怪祖母会憎恶生母,而继母又如此的深得祖母喜爱。

一时间,杰人无法接受。他不相信童年时所见那些父母恩爱的景象全是虚假的。

“你爱谁?”他粗鲁、直接的问。

虽然儿子无礼,方思远仍毫不犹豫的回答:“小杰!我或许曾迷惑过、挣扎过,但我对你妈咪的感情,始终如一!”

“我懂了。”沉默片刻,杰人轻声应。

“晓楠是你继母,她只是你的继母而已。”

“我明白。”

原来,父亲是两出爱情悲剧的主角。

“不,小杰,你不明白!我爱你妈咪,当初向她隐瞒我和晓楠的那段过往,是因为——”

“爸爸,您不需对我解释!妈咪那么美好,我相信,您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方思远不敢相信,儿子竟能一语道破自己当年的心情;深受慕凌吸引,却又难以摆脱对晓楠的负疚……

最终,还是害了他挚爱的妻!

抚摸照片上,亡妻灿笑粲然的面容,方思远陷入悔恨之中……

杰人见状,悄悄起身离开。

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处,他遇上妹妹。

“哥哥,”百合神情不安,欲言又止:“我——”

“什么事?”他温和的笑了笑,问。

百合像得了鼓励,冲口道:“你恨不恨我和妈咪?”

恨吗?杰人扪心自问,生母才去世,这对母女就进了方家门。以前不曾因此联想过什么,但现在,知道继母先于生母与父亲有情,杰人的心绪,十分烦乱。

但,不管脑中有多少种念头闪过,他对妹妹依然如往日平和。

“为什么问这个,百合?”

百合垂首,“想说要接傅小姐回来,我怕我们与她相处不好。到那时,你会怪我和妈咪。”

杰人看她微微掀起的长睫,忽生一股冲动,想要像东瀚常对伊人做的那样,把她揽入怀中。但,手才伸出便又收回了。

“别担心这个。伊人孩子气重,小瀚又宠坏她。他疼她,自然任她胡闹,但我不会。百合,你也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伊人欺负你的。说起来你是姐姐,希望你大度些,多多包容伊人。对了,刚才你叫她什么——‘傅小姐’?”

百合涨红了脸,“我……我不敢叫她的名字,她会生气。而且别人都是这样叫她!”

杰人不觉笑了,“都怪小瀚太纵容她。别人乱叫,他从不纠正。”

“是——是这样吗?”

百合的心又痛了。她怎么可能对伊人毫无芥蒂!伊人拥有一份她渴久的深情至爱,那出色的男孩对伊人的柔情和珍爱,令百合妒忌得发狂!她是校花,多少男生对她的美貌崇拜得五体投地,可是……她惟一在意的,那俊美的、有一双灿亮的琥珀眼眸的男子却从不多看她一眼,他心里装的,竟是那任性、难以取悦的方伊人!

强烈的恨与妒,使百合看不清自己身边的爱,看不清杰儿眼底蕴藏的深刻感情。

或许,还是罗曼描写得最精确:他们都觉得这世界没有安排好。爱人家的得不到人家的爱,被人家爱的偏不爱人家,彼此相爱的又早晚得分离……你自己痛苦,你亦教人痛苦,而最不幸的人不一定是自己痛苦的人……

做茧自缚啊!所有情场失意的人,大概都觉得这段话说到自己心坎上了!

百合很痛苦,她真的觉得她的世界没有安排好。一心痴恋东瀚却注定无望,明知无望却又更想得到他的爱……她觉得自己不幸,好想教伊人也痛苦、也不幸。

她真的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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