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毕竟是一手操持敬王府上下多年的人,很快,就为自己的主子准备好了入宫所需的必备物品,余下不甚重要的,则指挥着小厮、丫鬟们迅速打理妥当。等到敬王进来查看时,一应物品均已收拾齐备。
“果然是福公公,这么些年来,本王要是离了你的照顾,这日子还真不知要过成什么样子。”敬王笑着说。
“诶哟我的王爷诶,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就别拿老奴打趣了。一想到您这又要被召进宫去,老奴这心里啊。”福公公一脸的愁容,看见自家王爷的一脸无谓,急的攥着拳头直跺脚。
敬王被自家老仆的样子逗得乐不可支,急忙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安慰说:“好了,不就是进一次宫然后住的久一点么,又不是没发生过。公公你别太担心了。宫里的难道会此刻对我不利不成?何况眼下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就算是要找些由头都不容易。。。。。。”
结果,没等敬王把话说完,一个身形瘦削但肌肉紧绷充满力量感,似乎随时都如箭一般会射出去的人,手里握着一只麻雀走了进来。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十分恭敬的停在敬王主仆二人跟前,迅速行了个礼然后将手中的麻雀递了过去。
从此人出现开始,敬王脸上的笑容便如同被秋风扫走的落叶一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谨慎和防备。福公公也是如临大敌一般。这谨慎和防备倒不是冲着来人,而是来人手中麻雀脚上绑着的小小纸条。
福公公赶忙伸手接过麻雀,动作利落的的拆下那被卷的十分微小的纸卷,迅速铺平开来,居然是面积不小的一张纸。纸张不知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竟比一般的纸张不知要薄上多少倍,却又格外的柔韧,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几行字。
福公公将纸张递给敬王,敬王举起来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本举着纸张的手下意识收回胸前,侧过头去对福公公说:“我说怎么突然召本王进宫,旧院里的那两棵大桑树居然生出了新绿。”
“什么?”福公公惊得险些掉落手中的拂尘。“这,这,王爷,您?这宫。。。。。。”
随着敬王一抬手,福公公尽管记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依然立刻收了声音,只是焦急万分的看着自家主子。
敬王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抬头看着院子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这宫,还是要进。否则才会惹出麻烦来。”
“可是王爷。”福公公几步跟到敬王身后,语气焦灼的劝道:“此时宣王爷入宫,八成就是为了这事儿。什么陪太后祈福都是幌子,万一,万一宫里那位要对王爷不利可如何是好啊!诶!或者王爷多带两个侍卫护着。”说罢就要迈步出去喊人。
“不可。”敬王将他拦了下来,“我府里的侍卫估计在宫里都是建了花名册的,明着带暗着带都可能招惹事端。虽然这事儿我不得不防,但是估计宫里头那位此刻也不会轻易做什么举措,毕竟他的顾虑要比本王多多了。”
“可是王爷。。。。。。”福公公还想再劝劝,毕竟当年的事情现在都是他的心头噩梦。
敬王转过身来,对着自己这位名义上是老奴实际上堪比家人的老人露出安抚的笑容,抬手自然而然的揽过福公公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对方靠近自己这侧的胳膊说:“好啦,我带两个暗卫,让他们打扮成仆从的模样总行了吧。公公别愁了。”
福公公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当年还是半大小子的小王爷常常这样调皮的跟自己开玩笑,仿佛世间最普通的一对儿祖孙,可自从王爷正式袭了爵位入了朝堂,这样的时刻越来越少了,他们不得不对周围的一切都小心万分。
“哎,是老奴多虑了。老奴这就亲自去挑人去。王爷且在这等等。”说罢,福公公便打起精神,匆匆走开。
“好,本王在这等着公公。”注视着福公公的敬王待老人家身影消失在门廊处时,脸上的笑容收的一干二净,低头沉思起来。
“进宫?”与雅言一起吃晚饭的梓乔和念尘听到这个消息都十分惊讶。
“嗯,进宫。”雅言倒是一脸淡定,都没抬头看她们一眼,低头一口饭一口菜的吃的十分香。
两人对视一眼,念尘转头扒住雅言的右手说:“不行不行,辅苑大人您要不是把话说清楚了,这碗饭您就别吃了。好端端的,干嘛要我们进宫啊?”
“松开松开,没大没小是吧?松开。”雅言并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与念尘拉扯着。
“梓乔你快来帮我!今晚上我们一定要让辅苑大人全部招供!”念尘嘻嘻笑着邀请梓乔加入战局。“你少拖梓乔下水啊我告诉你,梓乔可不像你一般不稳重。”
梓乔勾着嘴角说:“我可不管,今晚上的饭菜好吃,你们拉扯你们的,我吃我的。”说罢又往自己碗里添了一筷子笋干炒肉。
“好啦好啦,松手吧你这丫头。”雅言伸出一只手指头,戳了一下念尘的额头,念尘笑嘻嘻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其实啊,也没什么好说的。左不过是故意派下来的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摆明了刁难你呢。”雅言说着给梓乔夹了一块虾仁,也给念尘夹了一块然后接着说:“你这两次明的暗的任务做下来,算是重现往日风光了,若不是上头有意压制着,这些日子怕是早就有人来踏破我们的门槛儿了。”
“上头?”念尘严肃了起来,“为什么?我们梓乔做错了什么吗?”
“梓乔做的对还是错,都是错。傻丫头,难着呢。”雅言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梓乔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细细的嚼着青菜,慢慢的咽了下去才开口说:“辅苑大人无需担忧,我这次回来已经没了过去的那股心气儿,身子也大不如前,如今只不过是想再为朝廷,为苍生再尽一点残力罢了。别人爱信不信,我无意也无力去证实。等他们看到事实,估计慢慢也就放心了。”
“但愿如此吧,哎。现如今,我可是真舍不得你再出一丁点的差错了。”雅言说完,重新迅速调整了情绪,说道:“这次的差事确实挺麻烦的,宫里一座几乎算是荒了很久的院子里有两棵枯了很久的桑树突然发了新芽。宫里要降灵阁出人去看看吉凶,大家推来躲去,将这烫手山芋丢给我们啦。”
一番话听得两人一头雾水,“什么院子什么树啊?不就是看个吉凶吗,顺着宫里的意识随便说两句不就完了。”念尘颇不以为然。
“说你俩傻啊,还真是没冤枉你们。”念尘拿筷子点了点二人“你们知道哪是哪个院子吗?知道是什么树吗?合云宫的那两棵桑树!”此言一出,梓乔的脸色也严肃起来。
见念尘还是一脸茫然,梓乔咽下嘴里的饭说:“这合云宫在宫里是个挺忌讳的地方。”
“为什么?”
“当年皇子造反皇妃助纣为虐的事儿知道吧,合云宫就是那位娘娘的寝宫。”
梓乔说的倒是风轻云淡的,念尘听了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她是这几年才入得降灵阁,以前对宫闱之事也是知之甚少,故而此刻吃惊不小。
“那,那两棵桑树?”
“就是当年那出了名的皇子的本命树。”梓乔边吃边回答。
“妈呀!那两位皇子当年不是因着那场大火薨了一位?而且,没人能确定薨得是哪一个?”念尘此刻也反应过来事态的严重性了,说着说着,声音都低了下来,说完望着饭碗愣神儿,顿时觉得这饭菜一下子就不香了。
“哎。”雅言也放下了碗筷,起身拿过紫砂小茶壶喝了一口,才说道:“你这傻丫头才反应过来啊?你说这差事能是好做的?如果是去到宫里随随便便走走过场就领个封赏,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在那些皇亲国戚面前露露脸,这等真真正正的好差事能被推到你们手里?”
“那,那我们去了能干嘛呢?”念尘一脸焦急的看着雅言,指望着对方能想出应对的办法来。
“估计是那新芽的事儿。现如今的敬王到底是谁,没人比当今圣上更关注了,太后、皇后就更不用说了。如果敬王是当年送去问灵阁修行那位,天下太平。但要是不是,哎,莫说后宫,怕是朝廷都要无宁日喽。”雅言说完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难道是要我们帮着辨认?怎么可能啊?我们哪有那个能耐啊?”
“我们没有,那两棵桑树有。何况,怕是已经有人让宫里的主子们相信我能了。”方才一直认认真真吃饭的梓乔抚着胃回答道。
接过辅苑雅言递来的茶杯喝了一口,梓乔又给念尘解释道:“当年听我师傅说,那两棵桑树是跟随着两位皇子的出生而出现的,并无人刻意栽种,而且生枝发芽的速度比寻常桑树快上许多,带皇子们满月时已经是挺拔的幼苗了。宫中之人无人不奇,而且两株幼苗互相依靠紧密相依。当时,先皇颇为重视合云宫娘娘,本来双生子在宫中就属罕事,又多了这两株幼苗,很快,九天山上修行的大宗师便被请进宫去,大宗师仔细了解了情况,又仔细的推演一番然后指出,这两棵树正是传说中的扶桑在人间的现世分身,又是两位皇子的本命树。也就是说,这两位皇子是能给皇家、天下带来福瑞之人。你想想,在皇家来看,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意义有多大?后来大宗师看望两位皇子的时候,有一位突然抓住了大宗师的手指头对着大宗师笑了起来,众人称奇,大宗师说这是天赐的机缘,于是这位皇子自小便被送到问灵阁由大宗师亲自带着修行。”
念尘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见梓乔停下来急忙追问:“然后呢?”
“然后?本身合云宫娘娘身份就十分为先皇看重,这下更是母凭子贵,而没被送去修行的那位皇子从小就被传为是先皇内定的继承人。可惜后来出了谋反一事,以这种方式失去亲娘的两位皇子一下子地位就跌了下来,再后来出了那场火灾,幸存的这位皇子都不知道是哪一个,于是被一半时间送去修行一半时间放在宫中,彻底变成了一个让人放心不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