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y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激动不安过。她喜欢项南,她要去诱惑他。当她还是一头不懂事的猎物时,她就被稀里糊涂地猎获了,而现在,她需要项南来猎获她。她觉得她的脂正浓花正香的美好时光已经韶华不在,她需要装扮,精心的,巧妙的,从内至外的。
她在手腕上滴了几滴香水,手腕上的热量慢慢地温暖着露珠一般凝结的香水,她用无名指轻轻地推匀它,她把沾了香气的手指在全身的关键部位揉着,像要把香气揉进去,耳后、胸上、腋下、膝盖、脚踝、甚至趾头间。她慢慢地揉,一直揉到香味像是从她的体内自然地散发出来她才满意。她想让一切从头至尾完美无缺,因为她不想只有一次就结束,她要给他留下无可挑剔的感受,让他从此迷醉于她。
晚上的课她没去上,坐在小车里等在培训中心的门口。车里的空调开得很足,但她还是觉得脸颊发烫。看到项南的身影,May手忙脚乱捋了捋头发,整理好裙子,摇下窗玻璃朝项南招手。项南听说May要送他,并没有拒绝,May心里一阵窃喜。
"你今天怎么没去上课?"项南问。
"有点事,赶过来就下课了,既然来了,就为你做点好事吧。"May早有准备。
"去参加party了?"项南这样问是因为他觉得她今天的打扮有点奇怪,甚至有点妖冶,又薄又透的连衣裙下胸脯高耸,一看就知道是胸罩在玩弄骗人的勾当,像童话里的一只瘦羊硬撑着一张硕大的老虎皮。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样以为呢?"May有些敏感。
"随便问问。"项南不说话了,他感到有点累,也有些头昏,车里面太香了。
小车开得很平稳,May的心却一点都不太平,她脑海里全都是将要出现的激动时刻,甚至连甜蜜的微笑都从嘴角流露出来。项南不知道May的良苦用心,他只是觉得她有些反常。但他确实是累了,上了一整天的课,一想到乘地铁还要站几十分钟他就害怕,他很感激May这么晚送他回家。
终于开到了项南家的小区,项南一句真心感激的话让May掉进了冰冷的深渊。她根本没有想到项南连叫她进屋坐一会的客套话都不说。
"太谢谢你了,太晚了,早点回,路上开车当心点。"
May想了一万遍项南在进门前说的话,决没有这句。May想了一万遍的情景,也没有没进屋的情景。
听了这话,看到项南下车,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重新启动车子,开出小区的。当时她的心全都冷却了,等她意识到自己还在开车,她的脸上全都是委屈的泪水。
May和项南最终没有任何结果。但这次挫败对May是一股动力,她像拉开的弓,铆足劲要找到一个胜过项南的情夫。她几乎不费气力就找到了一个,还兴致勃勃地带给项南看,完全是为了证明她的魅力。项南弄不懂,她怎么会找一个稚气未褪的大二的学生。人倒是显得高大威猛,但神情分明是个大孩子,跟在May的后边,像一个很听话的弟弟。看到项南,May才明白,她爱的还是项南,而那个大男孩不过是一个替代。May开始后悔她带他来见项南,否则至少可以麻醉一下自己,可现在一对比,她觉得自己是那个男生的妈。分手时,May凑近项南的耳朵说了声"I love you"。
May的车子慢慢地挤进拥塞的车流,这淮海路黄昏时的车流在项南的眼前宛如源源不断流淌南冷漠的朔风,给站在街边的项南一种被遗弃的凄凉。他好久没有听到这三个字了,虽然是用英文说的,虽然说的人他也不爱,但他还是被感动了。他的感动和第一次与May在咖啡馆里的感动不同,那次的感动是浪漫,这次的感动里满是凄清,为自己,为May,为May和那个不能称之为男人的男孩的离去。项南回顾她气息发出的声音,回顾她关上车门时的回眸一顾,像天涯望断的诀别,像黛玉葬花,她凄美而又毅然地把自己湮埋在这拥挤喧嚣的尘世人流中。
坐在地铁里,项南疲倦地一会就睡着了。睡梦中,May坐在他的身上,摇晃得厉害,口里不停地大叫,Ilove you,Ilove you,Ilove you"""
May突然睁大眼睛,停止了摇晃。她把手放进口中,打了个呼哨,项南一下就惊醒了。车到终点站了,工作人员正吹着刺耳的哨子催乘客下车。
项南的梦很奇特,他的感觉也神准。May不再来上课了。在她旷了几次课后,项南再打她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一串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询。"
诗意女学生(1)
May走后不久,她的这个班就结束了。几天后,一个叫沁来的女学生找到了项南,项南对她没有多少特别的印象,但知道她和May是同班。她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说是送给项南的礼物,陪着她一起的女孩项南不认识,眼神怪异,让项南觉得很不自在。她们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项南拿着的礼物有些沉重,他的手居然哆嗦着不听使唤,但他还是拆开了它。是一本装帧考究的文稿,一朵黑色的蔷薇花孤零零地印在封面上,他翻开了像一本书一样的电脑打印本:
蔷薇,一种落叶灌木,茎上有刺。三月下旬至五月下旬为花期。形似玫瑰,但在百芳谱上列位不同。玫瑰:我爱你;蔷薇:我爱你,但不敢对你说。
今天三月十三,是口语班的第一节课。习惯的,沁来提前一个钟头开始换衣服,配鞋,搭包......5: 20分,同学们陆续到齐,最后进来一个矮个儿略显富态的中年男子。因为近视,沁来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一轮廓,戴眼镜,饱满的额头大而光亮,看见他拿着白板笔和录音机,她确定他就是本班的老师。
同学们的英文水平参差不齐,二十几个同学的自我介绍整整用掉了一节课的时间。然而很不幸的是,沁来这第一个volunteer出师不捷,因为一点点失误,她被老师罚唱一首歌,但英文歌是沁来的弱项,一时竟想不出一首完整的歌,她不得不跟老师讨价还价。
老师好像跟沁来较上了劲,就地和她还了价。沁来发现他的眼睛很亮,但由于镜片的反光,她只能抓住一瞬间,只好对他的眼镜茫然地说"Sorry,I'm afraid I can't."(对不起,我可能唱不好。)
''But I believe you can." (我相信你可以。)他对沁来似乎很有信心,微扬的下巴让沁来觉得他做任何事都成竹在胸。沁来找不出反驳的话,更重要的是他的话对她很是受用。
这就是沁来的第一节课,平淡的,无奇的。但她总觉得什么在心里亮了一下。当时,她怎么想也想不出来是什么。今天回想起来,竟就是欠他的那首歌,那被她抓住的瞬间的光芒和那微扬的有个性的下巴。
沁来有点紧张,有点害羞,但她还是要唱的,她不是一个赖账的人,更何况,她必须对得起他对她的肯定。沁来几乎是用颤抖的声音,只唱了四句,就觉得唱不下去了。他很好,没有为难她,就此结束了。
沁来自己也很奇怪,那么多英文歌,为什么当时她就选了这首"Right here waiting《在此等候》"。也许世上的事,冥冥之中早巳注定。
从那一刻起,她觉得他不像外表上看上去的那样平庸。她觉得他其实很有趣,且有一颗非常年轻的心。从那一刻起,她觉得他不像以往概念中的老师,高高在上,传道授业解惑的老师,而是一个可以跟他说说俏皮话的大男生。
天气渐暖,三月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沁来最后一次感到闷热和脸红,最后一次着冬装的日子。冬去了,她觉得自己可以轻盈起来了。
那天,同学们几乎都到齐了,教室气氛很热烈,他显得很高兴,快下课时,他给大家玩一个英语传话的游戏。他情绪高昂地给大家讲游戏规则时,沁来突然就很想跟他开个玩笑。
"Excuse me, sir. Is there any surprise ifwe win?(老师,如果我们赢了,你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吗?)"她倾斜着一头亮泽的短发,微笑着,眨着眼,对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Sure.(当然。)"他反应很快,立即地回答了。
沁来对他这么快的回答不知如何反应,她并非真的想要个什么surprise,只是想逗逗他。
沁来回想起来,她还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一个男性讲过话,那是一种近乎撒娇的口气。她奇怪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脸红。她望着他的眼睛,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种感觉很奇妙,她不愿移去,却又不敢再望下去,只有一低头,装作听讲。
每当他提问时,沁来总觉得他的目光在不断地搜寻。于是她抬起头,迎向他,当他的目光最终在她的脸上停下来后,这一刻,她不觉羞涩,不觉紧张,不觉不安,仿佛她已期待了很久很久,也觉得他好像就是在寻找她。
渐渐地,沁来觉得这似乎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也许就是在这种不可名状的默契中,沁来渐渐迷失了自己,越陷越深。
四月的天,真的很好,万物复苏,气候宜人。脱去冬装的沁来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此时她的心中藏着一份悄悄的甜蜜。
四月的第一节课,她觉得应该穿得特别一点。该是出发的时候了,临走时,她还不忘看看临家的蔷薇,这仿佛已是一个习惯。今天,她忽然发觉在满眼的绿色中星星点点地藏着几个小红点,那是刚出芽的花骨朵,调皮地,害羞地,娇娇地躲在枝叶下,窥探着春天。
这天在做惯例的活动前他有一个小小的停顿。
"1 wonder which group was the best lasttime?(你们说,哪一组做的最好?)"
很多同学都说是沁来这一组。
"I' 11 give a surprise to the leader. Whowas the leader?(我要给这组的组长一个惊喜,哪一位是组长?)"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