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夜,一大早,天才刚亮,事情就来了。丫鬟珍珠轻声把陈宁唤醒,他迷糊着一看窗子,才蒙蒙亮,一时不习惯,说了一声:“怎么这么早?。”
搭话的却不是珍珠,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回道:“都辰时了,哥儿该起了,还要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问安呐。”
陈宁闻声一瞧,屋里一脸庄重地站了四个老婆子,正是那四个教引嬷嬷,说话的就是为首的宋嬷嬷。
床前的珍珠使劲的给陈宁使眼色,陈宁便知,这是教引嬷嬷们在履行职责,给自己教规距呢。
这当然睡不了了,陈宁翻身起来,床边的珍珠、雪玉、岫云、霁月一拥而上,带他到屏风后头,雪玉一招手,从门口进来一溜丫鬟,分别端着口杯、漱具、水盆、巾帕、香膏等等,依次上来,由着四个大丫头伺候陈宁盥沐。
一排丫鬟们俏溜溜地站定,姿色各异,虽然低着头,眼睛却止不住地偷瞧陈宁,个个含嗔带笑。
莺莺燕燕,脂粉满屋,陈宁不禁“喔——”了一声,一时不习惯这种阵势,转头找了两圈,笑着问道:“茅厕在哪里?”
丫鬟们暗笑,珍珠和雪玉瞪了她们一眼,把陈宁带到屋里面又一处屏风围着的小小地方,点着香,放着纸,中间一个掖桶,珍珠道:“就这里了。”说完出去。
陈宁并不闻一丝腥臭,心里上却一时也不习惯,毕竟十几个丫鬟就在外头候着,声音响起了也是尴尬。
稍微适应了一些,解手出来,珍珠上来先提着香笼前后绕了一遍,然后丫鬟们捧着东西候着,陈宁依次漱口、洗脸,完了又上来一个丫鬟捧着打开的匣子,里面瓶瓶罐罐不少,装的是红、白、蓝、黄各种颜色的膏粉,香气扑鼻。
还要化妆?陈宁不解,问:“这干什么?”
雪玉笑着用小勺从一个小瓷瓶子里挖了一块,朝陈宁手背上一抹,笑道:“是香粉膏药,脸上、手上都可以用,你选一样,好香的,闻闻。”
陈宁笑着抬手一闻,说道:“是香,不过我一个爷们儿,也用不着这个。”
丫鬟们都笑,珍珠笑道:“我们不知道大爷的规矩,这原是按照宝二爷的样子预备的,大爷不想用就不用罢。”
陈宁是知道“宝玉”的,胭脂他还亲自配呢。于是笑道:“我用不上,你们女孩子家肯定喜欢,倒正好给你们用。”
雪玉连忙收起匣子,笑着说:“这倒便宜我们了。”
这时珍珠拿起梳子给陈宁梳头,又有一溜丫鬟捧上衣裳、裤子、鞋袜、腰带、珍珠簪子、黄金项圈、配饰玩意儿,七八个盘子候着。雪玉伺候穿衣,岫云给盘腰带,霁月给戴荷包、扇子、缒玉,各个忙碌不已。
收拾完毕出来,陈宁赫然一个锦衣玉面的俊俏公子。林嬷嬷这时匆忙进了屋里,一见,欢喜得不得了,连声说道:“大爷,这才是个样子!”又对四个丫鬟道谢:“姑娘们打扮的好。”
珍珠她们四个都笑起来,说:“嬷嬷,原该如此。”
这时旁边的宋嬷嬷她们却不管什么,只正色提醒陈宁道:“哥儿以后每日都要这个时辰起来,咱们先到老爷、太太院子请安,再到老太太院中请安。每日的晨昏定省是必不可少的,哥儿可不能贪玩起晚了。”
陈宁笑着称是,林嬷嬷又连忙上前,亲热的叫起“姐姐”,和四个教引嬷嬷套近乎。
宋嬷嬷脸色稍缓,说了几句,就催陈宁出发。于是两个教引嬷嬷打头,林嬷嬷、珍珠、雪玉随后,又跟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陈宁一行人向东,来到陈钤和郑夫人院外,却不进去,宋嬷嬷只给门口丫鬟传话,说:“大爷来给老爷太太请安。”
丫鬟进去,陈宁他们在院外等着,一会儿丫鬟回来,说:“老爷、太太才起,叫大爷进去。”宋嬷嬷听了,看向陈宁。陈宁抬腿就要往院里走。林嬷嬷急忙上前拦住,朝那丫鬟恭敬回答:“是。”
丫鬟笑了一下,避开了门口。宋嬷嬷脸上严肃,大声朝有些愣怔的陈宁说道:“哥儿,听老爷太太的话要恭敬回话,这会儿虽然是丫鬟传话,那也如老爷太太亲口一般,万不能怠慢了。”
规矩倒真大!陈宁一时不能适应,愣愣不知说什么好。林嬷嬷又连忙上来,答应说是。
宋嬷嬷瞧了林嬷嬷两眼,稍停一会儿,见陈宁仍无回应,忍了忍,继续往院里走,口中说道:“哥儿来罢,老爷太太还等着呢。”
于是进了院子,却又在正房门口等着不进去。陈宁耐心待着,这时院子门口几声通传,陈宝、陈珮、陈完也都来了,见面均对陈宁行礼,口称:“哥哥好。”陈宁一一回礼。于是人聚齐了,丫鬟通传一声,陈宁、陈宝、陈珮、陈完都进了屋子,其余丫鬟媳妇婆子都留在了外头。
陈钤和郑夫人都在炕上坐着,儿子女儿们进来,郑夫人见今日不像往日,多了一个人,陈宁倒还站在头一个,心里颇不自在。
一时请安问好毕,陈钤像往常一样说了声“好”,又单独问了陈宁两句昨日歇不歇的好之类的话,表示了一下关心。
陈宁以为完了,不料陈钤、郑夫人又带着他们出门往西,径直到了李太君院子,原样重复了一遍过程,又朝老太太请安了。
这时李太君院子里,大老爷陈铉一家也到了,一时纷纷互相问好。老太太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齐聚,都来给老人家请安。
好一番繁琐,这却是每日晨昏定省的功课,一日不缺,陈宁今日算是见识了一番。
一时事毕,李太君也没什么别的嘱咐,儿孙们都散去,各回自处,独留下陈宁,老太太要和他一起吃早饭。
小圆桌上摆了一桌,粥、点、饼、菜、肉丰盛齐备,也说不上来名字,看着都精致小巧。
陈宝和杨夕清都住在李太君院子里,此时却不见他们,陈宁遂问:“宝兄弟和夕清妹妹呢?他们怎么不来一起吃?”
李太君笑道:“我口味和他们不一样,各吃各的,两不相碍。你以后在自己院子也尽管按照自个儿的口味吩咐厨房做来,今日先将就一顿,我和你说说话。”
原来是李太君有话要单独嘱咐。陈宁于是放下筷子,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