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儿和匣儿抬着热水,进了正房,转过帘幕,来到到西边屋里。屋内大榻上,陈容和郑珺凤均衣衫半露,脸上潮红,此时都懒洋洋地躺着。
瓶儿招呼一声:“奶奶,水来了。”郑珺凤先挣扎起来,和瓶儿一起为陈容擦洗身体,匣儿在外边净帕。
陈容懒懒地享受妻妾的服侍,见郑珺凤钗环斜堕,玉肌半漏,鼻凝新露,腮晕嫣红,说不出的媚态动人,一时又动了兴致,伸手抚起郑珺凤的脸来。
郑珺凤轻打了他一下,嗔道:“才多一会儿?还没够!”
陈容涎笑道:“娘子好美,我怎么也不够。”
瓶儿在旁边“哧哧”地笑了起来。郑珺凤更不好意思,扔下陈容,回身骂了一句瓶儿:“小蹄子!多会儿让爷们儿也收拾你!”招手让匣儿过来伺候她梳洗。
陈容听了这话,趁着兴致,又对瓶儿动起手来,瓶儿唬了一跳,连忙躲闪,恨了陈容一眼,拿出名帖说道:“大爷快洗罢,有正事呢。外面有个刑部的官儿要见你?”
陈容一愣,随口问:“谁啊?我哪认识刑部的官儿。”他接过贴子一看,上面写着“刑部经承宁州陆枫拜谒”。陈容吓了一跳,立刻记起了通州的事情,连忙跳下榻,催道:“快、快为我更衣!”
瓶儿急忙转到柜子边,给他拿衣服,郑珺凤吃了一惊,急急地过来抢了名帖,横竖却又看不懂,只能问陈宁:“这是什么人?你就成这样?”
陈宁自己胡乱匆匆用帕子擦了身子,说道:“就是我和宁哥儿回来的时候在通州碰到的那件事,当时刑部押囚的官儿就是这个人,刑部经承陆枫。他此来,必和宁哥儿有关!”
郑珺凤一听,连忙说:“那是要见见,保不齐外边有什么事情。”又对陈容道:“不要在这里见,就到二老爷西边的小书房去,若有事,可立即去请二老爷,陈宁和陈宝之间的事情,不要再陷进去!”
陈容一听,这话极是,吩咐瓶儿:“就照这么做,到外头好好吩咐。”又说:“去问问宁哥儿在哪里,一会儿恐要见的。”
瓶儿连忙捧了衣服过来,郑珺凤接了,和匣儿一起伺候陈容穿戴。瓶儿便朝外走,经过外间桌子的时候,随手在上面的糖盒子里抓了一把果子,出了正房来到外面院子,周明还在那里苦苦等着回话。
瓶儿把果子塞给周明,笑着吩咐他:“拿着吃去。快去前边,请陆老爷到西厅的小书房里,好生招待,绝不要怠慢了,大爷这就来。”
周明捧着果子,开心得不得了,对着瓶儿道谢:“多谢瓶儿姐姐,多谢瓶儿姐姐,我这就去!”
瓶儿笑道:“先别急着走,教你个乖——你到前边好生交待了,然后去打听宁哥儿在哪里、在做什么,再到小书房候着,听大爷问宁哥儿的时候,好起来回话。”
周明赶紧作揖道谢,然后蹦蹦跳跳地去了。
陆枫已经在大门倒座房里等了半天了,心中愈不耐烦,却又强自忍住了。他原本就对这些京中勋贵们没有什么好印象,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是这些蠹虫的常态。每年顺天府和刑部接的许多案子里,里面一大半都是关于这些豪门勋贵的。
放纵豪奴、闹市欺人、强占民财、强掳民女、甚至是草菅人命的,最后往往都没有结果。好一点的罚一顿钱就结了事,更多的则是拖着拖着,连苦主都找不见了,案子莫名其妙就撤了下来。于是罪魁祸首逍遥法外,苦主百姓含恨咽屈。
兴国公府是勋贵里面一等领头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以前更不少。这些年有了顾忌,行事便低调了许多。陆枫原还印象犹可,不过去年的一件案子,让他心生恶感。
去年有河北大名府百姓上京告上都察院,告兴国公陈家逼死人命,侵吞一千二百亩民田。上谕都察院与刑部彻查,陈钤也停职待勘了,当时言辞厉厉,还真以为又要严办。不料才过了一月,陈钤便没事了。
都察院和刑部派人下去一查,上来报告说这些民田原来却都是军田,原由当地卫所屯垦,年经日久,渐渐为地方侵削,反被人占了私垦,成了民田。兴国公乃拨乱反正,重新把民田收回军屯而已。他的任职是后军都督,正管屯田事,所以不但无错,反而有功。最后倒判了苦主诬告,陈钤却什么事没有。
这里面的操作一听就不难懂,内中情弊一眼便知,怎耐朝廷昏庸,皇帝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反常态,点到即止,案子便虎头蛇尾地消了,陆枫也是没了言语,只能在心里对这些国家蠹虫们恨了又恨。
心里厌恶,平日里当然不会和勋贵们私下来往,所以前几日在通州时一听兴国府的人捣乱,便没有好脸色。他今日来兴国府实属破例,情非得已,为的却仍是心头的一桩公事。
他亲自押运上京的青莲教重要头目薛不依,才入刑部大牢,第二日便连同在通州路上劫囚的犯人,统统被匆匆判了个流配三千里,全都已经不见了。
陆枫一阵心寒。
自从通州劫囚案发,陆枫便发现自己身处险境。当时经陈宁一提醒,他就明白自己是被人当作黑锅了。他负责押运薛不依至京城,半路上却差点被人里应外合劫走,目的又不是劫囚救人,他们为的却是兴国府陈宁。事情若成,无论是走失人犯还是伤害勋贵子弟,自己作为押运主官都罪责难逃,就是上官准备好的一口背责任的黑锅。
陆枫当时就讯问犯人、查问手下,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犯人自不用说,口闭得紧紧的;就连手下捕快当差一个个也推得干干净净,装傻不知。他立觉险恶,不敢再查下去惹出事端,只有小心翼翼赶紧上路,好歹把薛不依和抓着的贼人都安全押回京城,才送进刑部大牢交了差,上官立马就放了他的假,不再让他沾手。
陆枫有苦难言,不能明着质问上司,只有拐弯抹角四处去探问同僚,想弄清里面的事情。不料他平日本就不招人待见,于是在此关键时候,也就没有一个同僚上来帮他,结果不言而喻,谁都没理睬,幸灾乐祸都是轻的。于是他明白,自己在刑部的处境危险了,后面弹劾肯定会随之而来。
陆枫也是有靠山、老师、同窗、乡梓的,自然赶紧联系后台不提。他自己又不甘心,一定想要查清薛不依这案子里面的内幕根由,到时好倒打一耙。于是想到陈宁在通州是青莲教的目标所在,这才来见陈容,想借陈容、陈宁,查清里面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