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如今不比往年了,公爷的板子把小的们都打怕了,他老人家定的规矩,出门在外,定要老老实实的,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千万不能给府里惹事……”听随哭丧着脸,向陈宁解释。
我去,兴国府形势勘危啊。
“走!”陈宁干脆地道。
陈宁也懒得查这个眉飞色舞传谣的茶客了,反正幕后不是景王便是青莲教,兴国公陈钤那日不要自己多管,那自己就看他老人家的手段罢。
出去之前却要先付茶钱,伙计热情地过来,手里拿着单子和笔墨,笑着道:“公子,承惠三两三钱银子。”
哟,两个月月钱没了。陈宁转头看看自己桌上,盘子、碟子、茶盏、茶碗铺了半桌,另外三个小厮听随的一桌上,杯盘碟碗也是不少。先前让听随点茶,他可是真没客气。
败家玩意儿,享受的时候一个不差,到了要做事的时候却缩头要报官了。陈宁现在手上拿不出银子,只能暗骂。
“还不快拿银子?”陈宁自然指望着三个小厮听随,对他们说话。
三个下人面面相觑。这却是陈宁的毛病了,他以前没经历过豪门,哪里知道,权贵人家,外出消遣使银子,从来不用现银,都是立户会账——先记着消费,到了约定的日期,店家会派人约到家里来,一并付钱销账的。
特别是这种随便喝顿茶就要银子三四两的茶楼,明显不是普通百姓能消费得了的,来的都是豪客。伙计拿着笔墨过来,也是惯会瞧眼色看打扮,见陈宁衣着不俗,身边又跟着三个仆人,定有身份,以为他要报个名号,立户头会账的,并不希望他拿现银出来——毕竟拿了现银,只能是一次性消费,立个户头,还怕你不回头?
不过现在顾客要拿现银,不想立户,那也没法子,伙计只能收了笔墨,笑着等收钱。
三个小厮听随开始也以为陈宁要会账,这会儿见陈宁要他们拿银子,又多了心思琢磨:要立户得报名号,这里的茶客现在都在编排咱们兴国府,宁大爷定然是不想暴露身份,才想直接付钱走人的。
三个小厮听随在心里帮陈宁圆了回来,不过却一时愁眉苦脸,互相看看脸色,都明白了大家的苦恼,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无法,悄悄附到陈宁耳边,无奈地道:“大爷,大爷赏小的们的银子,小的们刚才就花了好些,现在身上的银子凑起来也才一两多,不够啊……”
唉,这些玩意儿,真就指望不上,只能期待周明能剩点银子回来了。
陈宁一时无法,干脆转身坐回去,对伙计笑道:“我还要等会儿人,劳烦待会儿再来。”
伙计已经察觉苗头不对了,又见陈宁嘴上说的客气,心中更是警铃大作,脸上倒不显,勉强笑道:“不敢称劳烦,公子请便。”
伙计正要转身,这时,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三根枯枝一般的指头,捏着一块银灿灿的五两小元宝,递到伙计眼前,一个嘶哑的声音随即响起:“我来帮这位公子付账。”
陈宁转头看去,一只见个清瘦高大的老者背着琴站在一边,背脊挺拔,鹤发苍颜,一张橘皮枯脸,正对着自己微微带笑,却是先前一直在茶厅北角唱曲子、弹弦琴的老先生。
陈宁眯了眯眼。
只听伙计讶道:“啊……宁先生您……这,却多了……”
宁先生不说话,把银子放到伙计手上,挥挥手。伙计连忙就退了下去。
陈宁一瞧,这位宁先生颇有身份地位,看来在茶厅演唱弹琴,只是他的一个爱好客串啊。方才倒没注意,这人定然关注自己好久了,突然冒出来,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宁先生走到陈宁对面,笑着拱手,“公子请了”。陈宁便也站起来还礼,笑道:“多谢老先生,请坐。”
宁先生便在陈宁对面的茶座上坐下。“恕老朽冒昧,先介绍一下自己,老朽宁无我……”宁先生脸上笑着,眼睛却盯着陈宁看。
陈宁眼睛一闪,一下记起前几日陆枫的情报——青莲教教宗,宁无我。
宁无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看来,陈公子知道老朽……”
哦?都叫出自己的姓了。陈宁微微一笑,“嗨!原来是你们啊……”
看走眼了!他往椅子上一靠,心里紧张盘算,刚才看走眼了,自己肯定一出公府就被盯上了,对方行动很有效率,仓促间就能设好了局,觉得有把握了,这才有心思现身和自己面对面地谈。
他颇有玩味地看着对面的宁无我,说:“先是薛不依,然后是你……哈,听听你们这个名号!一个不依,一个无我,有性格!够威风!一听就是江湖大佬啊……你之后,会不会就是那个什么圣女的来了?她的名号又是什么?够不够威啊?”
宁无我笑道:“公子误会了,若非必要,敝教不想惊动圣女。老朽此来,只是想和公子做个买卖。”
陈宁撇嘴一笑,也不想绕弯子了,说:“得了吧,咱们直接一点。先前,你们在通州用薛不依设计抓我没有成功,今日你又在这里等我……我本来与你们青莲教毫无瓜葛,才下九阳山,你们直接出马就是教主、教宗,以后可能还有什么圣女……这么看重,场面也忒大了些……”
陈宁瞪着宁无我,“我是唐僧肉么?这么香?”
宁无我笑道:“唐僧肉是什么意思,老朽并不明白。不过,若公子说与敝教毫无瓜葛,那便错了……乾元真人之后,公子便身负天下道家的希望,我青莲教也属道门一脉,当然与有荣焉。”
唉,还是后台埋的坑,世界规则压制之下,麻烦前赴后继地上门,束手束脚的,真不可能纵横天下、为所欲为啊。
陈宁无奈地叹口气,“哦,原来还是《九阳大开经》……就像刚才他们这些茶客传的那样?真经真传,升仙的凭籍?……可惜,我是真没有见过这本经书,也真没从老道那里得什么真传!”
陈宁转头看向旁边的茶客。那些茶客前一刻还在哄哄地说笑,陈宁的目光刚一转过来,他们立即噤声,一下都站起身来,忽啦啦地一起拥向大厅北面,转过一扇宽大的屏风,飞快地全都不见了。
陈宁一时都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