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何时方能承平?内忧外患,国无宁日。“顾情虽是虚弱,却仍旧气愤不已。
又咳嗽了几声说道:“如今我这般模样,愧对沈兄之托。”
鹿鸣不答话,一边搀扶着顾情,一边专心运气。
“不必再费苦工了,我硬吃了那贼人一拳,五腑异位,内脏破裂,如今靠着你一口真气和丹药续着,怕是时日也无多了。”顾情倒是豁达。
“你懂些什么医术,若是我宗内精修相知一脉的殿主来,便是你只剩一口气也能给你医活,休要多话。”鹿鸣没好气的看这顾情说道。
“我这躯壳损了,别说大周天,就连小周天也运转不通了,体内罡气用一分少一分,连面对个气劲初成的女子也是难以力敌。”顾情多少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虽为国捐躯,为人道昌盛献身是应尽之理,是习武之辈所学的第一课。
可是话虽如此,三十余年苦修,一朝尽丧!
如何令人心甘!
”剩下些拳脚功夫和废人有何区别。”顾情说道。
顾情以一敌三,一夜连战至力疲方才显出败相。虽有对面惜身不愿拼死之由,但其实力功行大周天,哪怕在鹿鸣师门也可位居长老之席。
“你莫要多说了,你损了精血,回去静心调养,娶妻生子也好,过了余生便是了。”鹿鸣知顾情心有不甘,只好劝慰着他。
罡气的境界的武者已是宗师之下的顶峰,各地常驻的镇武司大部分司首皆由大周天武者担任,以那贼首为例,哪怕状态不佳,一击便可打退鹿鸣,鹿鸣的离体气劲却无法奈何他分毫。
而顾情功力显然更强于那领头贼人。
“我习武大半生,见惯了高处的风景。”顾情只是说了这一句便收了声。
鹿鸣默然。
两人沿着来路快步走回村子。
沈明远这时方才赶了过来,看着顾情的模样,瞬时手足无措。
顾情看着沈明远这般作态,一时羞愧,垂眉说道:“我愧对沈兄托付,我昨夜里将嫂嫂和明方安置于老宅地窖,一人跑出求援,如今尚不知二人生死。”
沈明远闻言连忙过来帮着鹿鸣一同搀扶顾情,说道:“叔叔忠肝义胆,何来愧对之说,父亲常说能与您结识是毕生之幸,遭此劫难,此仇明远必当替叔叔记上,待来日侄儿为叔叔讨回公道。”
“好,好。”顾情闻言一时难以自禁,又咳嗽起来。
“咳...咳,我大唐立此基业,天下义士莫不出力帮扶,人道之昌,皆像明远你这般,代代薪尽火传!”顾情和这个时代大多数武者一般,胸中满腔的爱国之情。
“明远愿为人道昌盛辅路,恨不能诛尽一切宵小恶徒,以报家国养育之情!”沈明远朗声答道。
“好!”
鹿鸣听着二人交谈,默然不语,专心运气渡于顾情以缓解其疼痛和伤势。
但是他心里却难以平静,“大唐仁人志士辈出,当再兴国祚数百年。”
......
此时众人争执到了最后。
“稚儿之言!你要我等坐以待毙吗?为今之计,向郡城去才是正路。”一老者指着陈闻说道。
“李伯你休要胡言,我等如何靠着几人微薄之力,护持这一路跋山涉水!”陈闻出声反驳。
李伯闻言反讽道:“行于官道之上,自有阵法驱邪崇,避虎豹,如今我等距县里如此之近,若是歹人更进一步,陈少爷难道要于此等死吗?”
“我家已飞了信鸽往洛县和郡府去了,两地不日就将赶来援军!如若我等先行,与其错开,那才是酿成大错!”陈闻大声道。
叶瑾只听的觉得头大,众人叽叽喳喳吵个不停,他在此刻无比希望自己拥有武力,至少无论是留,是走,皆能护持住众人。
“我只是一稚童啊,没有沈明远的武道天赋,没有陈闻的家财权势,叶瑾啊叶瑾,你可千万争气些呢。”叶瑾在心底暗暗的说道。
两边各执一词,支持陈闻的占多数,但李伯毕竟是村中长辈,不少人也愿意听信于他。
就在二着僵持不下之时,叶瑾看到鹿鸣三人终于赶了回来。
鹿鸣见两边争的面红耳赤,只好轻喝一声:“都且先收声!”
众人这才发觉三人到来。
见着顾情如此惨状众人一阵胆寒,不少大人连忙捂住孩子眼睛。
李伯也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你看妖人如此恶毒,我等怎么画地为牢。”
鹿鸣瞪了他一眼,李伯见状不敢再出声。
鹿鸣对着众人说道:“你等也不必争吵了,目前天一教余孽暂无离开县城的打算,陈家主和沈村正都已经去了县里,向最近的门派驻地也去求了援兵,就且先不要轻举妄动了。”
陈闻这时问道:“究竟出了何事?”
叶母也欲要出声询问自己丈夫如何了,只是见顾情如此惨状,一时难以开口。
叶瑾见了母亲如此神色,便知其心思,握紧了母亲的手,让她感觉身边还有人在。
“你等不必细问,只需安心等待便是,有我在时,不当允许有贼人来害我百姓。”鹿鸣显然不想告知具体情况,以免乱了大家心绪。
鹿鸣不等众人回复,带着沈明远扶着顾情径直往沈宅去。
陈闻见状示意家中下人和护卫带着众人先回家等待。
李伯虽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朝廷法制定下村里一切大小事由皆由村正和轮值先生负责决定。
最后陈闻看向叶瑾和叶母,知他们留下必有事情要与他说。
果不其然,叶瑾开口道:“陈闻,你陪我和母亲一同去一趟先生那吧,想向顾叔叔打听一下家父的情况。”
陈闻点了点头,说道:“也好,我也正想去先生那具体了解一下情况。”
叶瑾牵着母亲的手跟着陈闻身后,往沈宅去了。
......
而此时沈宅内,鹿鸣吩咐沈明远于静室门口护卫,自己扶着顾情进了屋内,合上了门。
顾情先是示意鹿鸣用火石点亮了桌上高烛,随后自己从左侧柜台里单手拿起线香点往烛火上一点,见起了烟,插于案台的香炉之上。
“此香有安神之效,沈兄多年前从五台山讨来的,抠搜的很,平日里不肯给我多点几炷香。”顾情对着鹿鸣说道。
鹿鸣这时没有与他调笑的心情,只是说道:“你且先自行运功调养下,我给你将身上衣物褪了,好好处理一番伤口。”
“多亏鹿小哥杀人活人兼修,不然我恐怕已然去了。”顾情闻言打坐于蒲团之上。
“与我无关,你这身功力浑厚,只要不散了下丹田那口本命气,哪怕是阎罗要与你取命,你也可搏一搏。”鹿鸣一边说着一边将顾情衣物褪下,之前粗略包扎时未详细处理,这一揭开与血肉连接处。
只听顾情一声闷哼。
鹿鸣动作不停。
“嘶!你快些!伤药和绷带在右手柜子上数三排第一第二格。”顾情连忙开口道。
鹿鸣依言打开柜子,又看向顾情问道:“刀呢,需给你剜去些烂肉,不然无法长出新芽。”
“第四排第二格,应该有,没有的话在第三格。”
鹿鸣依次取出小刀,绷带和伤药。
开始为顾情处理伤口。
气劲附着刀身,抬手就是一划!
“天杀的,你真学过活人之术!”顾情从未见过如此粗暴的大夫。
“我本就兼修,学活人的目的是为了更好的杀人。”鹿鸣冷冷的回复道。
“我就知道读书人没一个是......啊!轻点!”
“长痛不如短痛,你忍些。”
“你再去取支香点着!我怕这柱香烧完就要死在你手上。”
“......”
足足花了两炷香的功夫,方才处理好顾情全身上下的伤口,又将伤药敷上,缠好绷带。
顾情看着身上缠满了的绷带,“?!”
鹿鸣不搭理他,起身道:“便先这样吧,待几日后药效过了我再为你重新处理。”
便独自一人出门去。
顾情自顾自打坐于静室之内,缓缓运行真气蕴养肺腑,只是躯壳受损,真气难以畅行,行至一半便无力前行。
这个爱开玩笑的男人,终归是低下了头,叹气着摇了摇脑袋:“除非能在伤口愈合前求得生肌培元丹,不然此生止步于此了。”
......
鹿鸣一打开门便见着沈明远,旁边还站着陈闻和叶瑾母子。
“何事?”鹿鸣打量着几人。
沈明远率先开口道:“陈闻是为了询问县中具体事宜,叶瑾和苏姑姑则是担忧亲人安危。路上交谈我虽已知了一些情况,但怕复述时出了偏差,未敢一一告知,只等先生出来再说。”
鹿鸣略作斟酌,如此说道:“天一教目前的谋划暂不清楚,顾情认为是天一教三长老欲要将其魔功大成,需化一城百姓为尸鬼吸其怨气和死气。”
“!?”
“这!这!如此丧心病狂之举!”陈闻不由得骂出了声。
而叶瑾和叶母则闻之胆寒,叶母一想到丈夫的情况,不由身子一软,叶瑾和沈明远连忙搀扶住。
“我丈夫他...”
“顾情说将乡里一行暂安排于柳家老宅地窖当中,他离开都为众人驱了毒,当时应无大碍。”鹿鸣说道。
叶母这时方才神色好转了些,但也忧愁满面。
“还有,陈闻。”鹿鸣看向陈闻说道。
“先生怎了。”
“我虽与你父亲打退了天一教妖人的进攻,并且陈兄紧跟着追了上去,沈琦也去探了县城,但是恐怕对面吃了亏不会善罢甘休,会遣人找上门来。”鹿鸣思索了一番如此说道。
“你在村中应熟知那些是习过武,练了真气的,将他们叫来,我需趁早做些打算。”
“是,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