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核心内给转变者小队居住的套房客厅,热水沸腾的声音打断了两个男孩的思绪。
阿诺拿起热水壶,给两人都倒上一杯热水,或许现在普罗米修斯的所有人,都需要那杯中滚烫的温度来缓和内心的情绪。
返回穆斯贝尔后,民众自然对他们夹道欢迎,但那些欢声笑语,听在众人耳朵里却那样刺耳。
因为,他们之中的一个人,为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牺牲了。
从那死气沉沉的车厢里出来,陈吟就带着柳青往北方的墓园走去,只有杰特不放心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不愿意去打扰他们。
伍宸与瑞贝卡前往堡垒核心,找核心高层汇报战果,严倩返回了加百列机关,蕾卡神色黯然地回了自己卧室,接着不断从里面传来女孩断断续续的哭声。
客厅里,只剩两个男孩相对而坐。
虽然越昔可以说不认识柳青这个人,但他可以从阿诺身上感觉到男孩的悲伤,那是阿诺的战友。
他们,都是不想要再失去的人,可却又无法阻止失去。
“阿诺,能告诉我,当年发生的事吗,虽然我知道这个时机并不恰当。”越昔依旧在这个时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因为他不想再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失去自己最重要的人。
阿诺望着透明玻璃杯里升起的白色热气,眼睛渐渐回复了焦点,从悲伤的失神中回到现实。
记忆随着越昔的话像海潮般涌上来,阿诺微闭上眼睛,沉思许久,才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变成怪物的黑商朱要,遭到追杀的转变者迪雅莎,战斗中的辐射异变爆发,再到机关的招揽。
接着便是成为机关的转变者,被送往阿斯加德的训练基地,进行了为期四年的转变者训练。
越昔一直耐心听完了全部经过,仔细思索后才问道:“你后来跟机关问过,朱要的事情么。”
他还清楚记得当时自己为了确认这个黑商有没有受到惩戒,来过加百列机关,机关地面教堂的人员予以了否认。
“我有请求白博士帮我调查,据说朱要是被穆斯贝尔甚至是阿斯加德的政府高层带走了,在接受严刑逼供时发生了不完全的辐射异变,所以才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穆斯贝尔利用他,扫除穆斯贝尔里幸存的转变者,掩盖第一次反击战的内幕。”
阿诺将第一次反击战的真相告知越昔,越昔听后非常震惊,他们当时都被期盼的胜利冲昏了头,以至于连最基本的怀疑都丧失了。
那场战争的最后,是穆斯贝尔高层的权力游戏。
“这就是你加入机关的原因么。”
阿诺微微咬着牙齿:“那些核心高层的混蛋,竟然为了一己之私牺牲前线为人类奋战的战士的性命,说实话,我也和伍宸、瑞贝卡一样,憎恶着这些人。借助机关,应该总有一天能挖出指示朱要的幕后之人,这也是我加入机关的原因之一。”
越昔微微皱眉:“另外的原因是?”
阿诺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这还是越昔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阿诺,男孩一直以来都是大大咧咧的,这一次,越昔却能从男孩的眼神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认真。
阿诺抬起头,目光直视越昔,语气坚定:“我认为,机关可以拯救人类。”
“咚!”
那一瞬间,阿诺的话让那场暴风骤雨的血夜浮现在了越昔的眼前,他猛地站起来,因此不小心撞倒了热水杯,玻璃杯掉在木地板上,水溅满一地。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越昔强忍着怒气,依旧难免因愤怒而眼角肌肉微微抽搐,那个夜晚一直如梦魇一般纠缠着他,这半年来每一次睡着,那鲜血染红的雨夜都会重现在梦中,反复跟他强调着一件事情。
他是一个怪物。
那一天,如果不是爆发了辐射异变,如果不是自己的疯狂,或许自己就只能够成为那些怪物们的美餐。
每每想到这,他都不寒而栗,杀意忍不住从眼底流露出来。
而现在,阿诺竟然说,机关可以拯救人类。
别开玩笑了!
机关,也不过是草菅人命的刽子手。
“我明白,越昔你忘不了机关对你做过的事,但是这与机关能够拯救人类是没有矛盾的。”阿诺将越昔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心里也为越昔经历的一切感同身受般痛苦。
但是,他有自己的坚持。
“这么久以来,我也对机关的许多做法无法认同,但是,我却无法否认机关在拯救人类一事上的巨大功绩,机关不是正义的,可是它很公平,它给予人类战胜狄斯比斯的钥匙,让我们有机会凭借自己的双手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阿诺的手用力攒紧,目光始终坚定,越昔从男孩的眼神中清楚地了解到,这不是阿诺的一时冲动。
阿诺,一定是经过一次次的思索,不断地思考,才得到今天的答案的。
“什么都无法舍弃的人,必定什么也做不到。”
“这是严倩告诉我的话,”阿诺苦笑说:“我无法反驳,这句话有着它自身的道理,很多时候,我们总会面对必须要做的选择,做了一个选择,就意味着放弃掉其他的。”
“可我会尽自己的一切,去做到不舍弃!”
“我不希望抛弃任何一个人,这可能是我的自大,也可能是我的虚伪,我或许还和过去一样在扮演亚瑟王的角色,但这些都不要紧。”
“只要这一刻,我希望这么做,就足够了,”阿诺的眼睛里,仿佛有着光:“我不会说我一定能做到,但我要去做,我希望有一天,能够拯救所有人。”
“越昔,这是我的决定!”
越昔低下头,很久没有出声。
“你认为机关可以帮你。”
低沉的声音,从越昔的口中传来。
“是,机关有这样的力量。”阿诺坚定地说。
越昔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男孩,他这才发现,男孩已经变得成熟,有了自己的坚持与理想。
仿佛只有他一个人,还停留在原地。
直到现在,他想要的,依旧还是家人那样的存在。
可今天,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家人好像正在去往他遥不可及的地方。
那个地方充满了光明,充满了希望。
可却容不下他这样的怪物。
“反击战结束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来。”越昔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累,他缓缓坐回沙发,试图将话题移开。
“……估计还得等新领地的狄斯比斯清剿完成,到时候应该可以申请。”阿诺知道,自己的想法没办法立刻让越昔接受,他也没有强迫越昔一定要理解自己,他只是希望有人倾诉。
这些年,只剩他一个人,他学会了思考问题,学会了独立解决问题。
可是有些话,那些不断挣扎得出来的想法,他还是希望能说与人听。
只有越昔,是这个人,是他最重要的家人。
但今天,不应该再说下去了。
阿诺顺应着越昔的话题继续下去,没有试图立刻说服越昔。
他相信,越昔终有一天会理解他的想法。
他相信,他们可以一起拯救所有的人。
因为,那曾经是两个生活在黑街的男孩,共同的梦想。
如果能成为转变者就好了。
阿诺从来没有忘记,当初他们在神册大道上望着转变者小队装甲车驶过身边时,说过的话。
“佩儿还好吗。”
想起女孩,阿诺变得有点小心翼翼起来,像是生怕越昔说出女孩不好的事情。
越昔看到阿诺这番模样,自然而然想起了从前发生的事情,口无遮拦的金发男孩,总是气得女孩不想给他饭吃。
一想到那些,越昔心里的阴暗就仿佛被驱散了。
越昔说:“本来只是时不时想起你来有点伤心,可现在佩儿以为我们俩都死了,估计会很难过吧。”
阿诺听到这也低下头来,神情有些哀伤。
看到阿诺情绪低落,越昔也不再捉弄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放心吧,佩儿不会有事的,我上次回来的时候问过白博士,他说老瑞受黑街老大嘱托,在照顾佩儿。”
“老瑞?”阿诺楞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想起老瑞是谁,实在是过去太长时间了,乍一听名字还真没想起黑街酒吧里卖酒的老酒保。
“嗯,你应该没想过,其实他是黑街老鼠的老二。”越昔说。
“啊?”阿诺果然倍感震惊,那个其貌不扬的老人,居然是堂堂黑街老鼠的老二,怪不得越昔说,佩儿没事,有这样的人照顾,贫民区那些家伙肯定没人敢欺负佩儿。
“等清剿狄斯比斯结束,我们一起回去吧,阿诺。”越昔看向对面的男孩。
阿诺咧嘴一笑,点了点头:“嗯,我们一起回去,给佩儿一个惊喜。”
两人的脸上重新展露了笑颜,仿佛刚才的争执没有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