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道，“我从没有厌烦过你。只是你一定要在道义上压上我一头，我时常感到难受。”
冯霁雯微笑道，“是。我没有豆蔻那样，为了讨你喜欢每日都梳妆娇俏。也没有长媚明知道你得的是不义之财，还愿意为你打点。我更没有吴卿怜那样，只要是关于你的，其他人和事全部都要让位。”
和珅沉吟不语。他道，“这么多年来，你总是这样跟我说话，我确实心里不舒服。”冯霁雯接道，“所以老爷受不了看到我，找了许许多多的女人。”
和珅看着她道，“难道你不也是受不了看到我，次次要我去纳妾？本来我跟你说过我只有你一个就够了。”
冯霁雯笑着摇头，“老爷什么想法，我都看得出来。就算我不主动让老爷纳妾，老爷也会自己去找。我何必以后不痛快，不如直接全了我贤良的名声。”
和珅却是气笑起来，“你因为受不了我的作风，又为了你的名声，你不惜主动把我往外面女人身上推。是，我是个贪财好色的，可是我很爱你，你不是不知道。假如你跟我说清楚，我绝不会往外面找。我和珅是比不上你那宽宏的家国情怀是么？我真是想不到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微不足道。”
冯霁雯道，“老爷如果一定要觉得我不在乎老爷，老爷但凡这么想好了。”
和珅气道，“你是个深明大义的，可惜我是个小人。是我配不上你。我只想让家里好好的，你却非要什么家天下。那你干脆马上进宫去跟太后说，把我一切都抖出来。朝里除了我这个祸害，不是遂了你的意么，天下不就皆大欢喜了？”
冯霁雯咬唇，“老爷，如果我真的这样想，我早就跟太后说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有什么家天下的情怀。其实我实在是个自私的，我是怕老爷误入歧途以致自毁前途。”
和珅笑道，“你放心，我不会毁掉我的前程。倒是你，每天都想着我朝政上的那点事。”
他又道，“在官场上我很累，每天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回来就是想找找你倾诉的，因为只有你最懂我，又那么温柔体贴。只要听了你一句话，我就会觉得舒服十分了。可是你偏偏不肯，硬是要躲着我。”
冯霁雯低声道，“我知道老爷很累。”
和珅道，“你说的没错，为什么我喜欢那些女人，使劲宠她们。她们事事为了我想，绝不会像你这样。既然在你身上耗费了爱得不到，不如给别人。”
冯霁雯复又低声道，“对不起。”和珅冷冷道，“我不要你说对不起，我要你接受我。”
冯霁雯声音微弱，“老爷，你先前说为了我，可以不纳妾的。我接受老爷，那老爷可以为了我不再纳妾，不再碰她们么？”
和珅怔怔不说话。冯霁雯笑道，“我知道老爷也很爱她们。老爷舍不得的。老爷先前就说过，吴卿怜是最爱的，也说过长媚是。我怎么知道老爷是不是哄我的。”
和珅道，“我很爱你，可是对她们我也有爱。”
冯霁雯笑着摇头却流下来眼泪，“老爷总要认为我是为了名声，是因为不想见到你才让你纳妾。我是本来就知道老爷没那么爱我。你一早对寒秋练动了心思，所以后来给她下了药。你不仅仅是怕纳兰的事被她戳穿，也是有你的私心在。我早就看了出来。”
和珅看她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冯霁雯难受道，“我们成婚一年后我就看了出来你喜欢寒秋练。只是你碍于我的面子没有说。你做了官，想要别的女人还不是唾手可得，可是还是碍于我的面子不敢要。我许了你，不就是满足了你的心愿。”
和珅道，“男人有三妻四妾风流韵事，本身也是正常。你何必要这样。你只要知道，我很爱你就够了。”
冯霁雯道，“不是我不大度。可是寒秋练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纳兰我把她当亲女儿看待，到头来老爷却对她们做了什么。我的姐妹，我的干女儿都要被老爷看上，老爷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这些话是冯霁雯多年来的心事，她压在心底了许多年从未爆发过。这一次全部说出来，声音跟着哽咽了。和珅也从未听她这样讲话，从前他是觉得她难过大概是难过，可是她心胸那样宽宏不会多在意。现如今他才真真正正知道，冯霁雯全部都是忍出来的。
冯霁雯实在忍不住闭上眼哭出了声。她从前只是默默流泪不出声，从来不像现在这样悲恸。和珅抱住她，他分明感觉到冯霁雯哭得发抖。他柔声道，“霁雯，霁雯。”和珅看她如此难过，此刻已是心如刀绞，连忙伸手帮她揩泪。
冯霁雯本就样貌清秀，这样哭起来，却是比从前更动人了十分。和珅看着情不自禁，竟是动了心，便去吻她的额头，接着又侧脸去吻她的唇。
冯霁雯本是哭的迷迷糊糊，丝毫没察觉到和珅的举动。和珅这样吻她，她昏昏沉沉好一会，忽才惊觉到唇上一阵热，她睁开眼，却发现原是和珅在吻她。冯霁雯大惊偏头闪躲，跟着就下位跪下。
和珅见她如惊弓之鸟，知道她是被吓得不轻。可这吓得不轻，竟是因为她的丈夫要和自己亲热。如果说和珅吻的是别的女人，那吓得不轻他还是理解的。可是冯霁雯同他生活了近二十年，居然能生出这样的举动，和珅顿时觉得心里极不是滋味。
和珅道，“陈玫不过同我见了一天，便能行周公之礼。你这是怎么了？”
冯霁雯伏地不说话。和珅蹲下身拉她，冯霁雯却不起来。和珅叹气，反手把她强行抱到身上。冯霁雯却道，“你别碰我。你别碰我！”
她这样却是嘶声力竭。和珅从不见她发脾气，哪怕一次也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他却是也被吓怔了放了手。
他缓缓站起身道，“好，我不碰你。”他又道，“那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出去了？难道连夫妻的一起行走，你也不想了。”
冯霁雯道，“老爷走前面，我自会在后面跟着老爷。”和珅道，“跟着我后面走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偏房。你是心不想给我，身体不想给我是么？”
他沉吟看着她，见她态度坚决再说也无用，便去桌上拿好官帽开门出去。
和珅下来给店小二结账，店小二堆笑道，“大人慢走。”和珅在门口站了一会，直到看到冯霁雯也下来了，他才提步离开。冯霁雯跟着他后面离开。
那小子讶异道，“这女的不会是他老婆罢？那男的穿官服，是个当官的，看起来品级挺大。这来头不小，真闹起来不是大发了。”
店小二道，“你小点声。岂止是来头大，我看你得罪不起。不许再碎嘴说了。”
那小子道，“什么？”店小二凑到他耳旁悄声道，“当今的帝王心腹，人称二皇帝的和珅和中堂。”
那小子听完大惊，与店小二竟是面面相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