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您少喝点。”吴敬带来的那壶美酒几乎被吴楚一人喝完,众人只匀得了两杯不到,吴楚将最后一滴酒倒进杯中后,把酒壶扔在了身后。
“多谢诸位的款待。吴某敬各位!”吴楚说完,脑袋晃荡,举杯起身,将手中的酒杯围绕众人一周,后独自饮完,却不知旁人杯里滴酒没有。
“师弟,说正事要紧!”伍士年见对方赴宴享乐,全然忘记了马车的事,但是众人在场,又不好当面说出,便悄悄靠近吴楚,贴着耳朵提醒了对方。
“正事?何为正事?”吴楚可不像伍士年那样低声细语,当着众人的面便说了出来,但也确实迷迷糊糊,想不起来对方说得正事是什么东西。
“你……师弟,你怕是喝多了酒就撒欢,开始胡言乱语了。”
伍士年笑着将吴楚手中的酒杯拿下,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又趁机在他耳边说了一次。
“备马车,去找师父!”
吴楚这一次听懂了,心中虽然也想让吴敬备辆马车,但是只要有师兄跟着,一路监督,那最后的目的地只能是师父那边,自己哪里能抽出空回家呢?
可眼下,不备马车,对方会更加怀疑,反而不利于自己的回家计划,于是便想着想弄到马车,至于如何甩开伍士年,就是另外一说了。
“敬叔,能否找一辆马车,以备我回家之用?”
吴敬听后面露难堪,低头沉默,不作回答,嘀嘀咕咕起来。
“这………”
“是否有难言之隐?”
“也就不瞒少爷了,我这全身上下,已经没银子了。”
吴敬给吴楚汇报了店中近半年来的收入花销,账目分明,每一笔都记得仔仔细细,并未中饱私囊,却实所剩无几,而且中午一顿接风宴足足花了十两,现在全店的库银不超过一两银子。
“别说马车,恐怕连一个车轮都买不来。”
吴敬看着对方,眼神中透露着万分的无奈。
伍士年听到吴敬这么一说,差点没被吓晕过去,那吴器所几乎快赶上玉灵山的院子大小,武器繁多,玲琅满目,没想到竟然如此的贫穷。同时,也对马车一事不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吴楚也知自家产业规矩,所有门店所赚银两,除去工钱和材料费,只能留下日常伙食费,其余的必须全部上缴,每月都会派人来复查,若是发现门店私藏,全店人都会被断去手指。
即便这店中每月收入千两,可上缴后,自然是没剩多少钱的。
这是自己母亲所定的店规,一来可以将财富集中在吴家堡,使得财不外流。二是可以防止各分店财富过多,避免会有人自立门户,不听管制。
“少爷,这江城分所,就剩下这一两银子,这个月伙食都成了燃眉之急,哪还有钱去……”
吴敬向吴楚解释,本来指望对方可以接济他们,却没想到这少爷也是一贫如洗。
“那剩下的钱,发封书信总是够吧?”吴楚也没有别的办法,现在也只能向家里求救。顺便让母亲派人来接自己,到时候便有理由甩开伍士年,可谓一举两全。
“那是,不知少爷是要寄向哪里?”
“吴家堡!”
吴楚刚说完,众人的神情便突然又好了起来,仿佛又看见了财富和救命稻草。
“事不宜迟,我这就让人拿来纸笔。”吴敬得知对方要给吴家堡写信,自然也是高兴,便站在门口吩咐跑堂去拿纸笔。
“纸笔来喽!是哪位爷要的?”话音刚落,跑堂急匆匆地端着笔墨纸砚便上了楼。
吴敬指了指吴楚,那跑堂便恭恭敬敬地将文房四宝,全部放到了空桌上。
“若没事,那小的下去了!”
吴敬摆摆手,示意对方走,跑堂的关了门便又去应付另外几屋的使唤了。
吴楚坐在了木椅上,吴敬替他磨好墨汁后,便将屏风合上,只留吴楚一人在里面写信。
“父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出玉灵山已有半月之久,擅自下山,实属无奈,路上所遭磨难,回家细说。然此番流落至江城,本以命丧,幸遇家业分店,可店中经营不善,又糟禁令,已是岌岌可危,事态危机,还望父母亲大人资助银两,以度危机,顺便再派家丁来接儿回堡…………”
吴楚写完后,将纸捧着又细读了一遍,确定无误后,写上了日期和自己的签名,以保证书信的真实。随后便将纸折成小块状,夹在指间,推开屏风,递给了吴敬。
吴敬接过后,又唤来跑堂,吩咐对方务必将书信寄到赤霄城吴家堡,随后又给了对方两钱银子。
“吴掌柜的放心,交给小人,万无一失。”随后便将银子藏在手中,出门后,趁人不注意,用牙咬了一下,确定后,将它塞进了上衣的暗兜里,便朝驿馆方向跑去。
“敬叔,如此重要的书信,却交给一杂役,是否不太安全。”
吴楚见吴敬交给跑堂后,也不跟着,确定是否送到了驿站,自然是感到困惑。
“少爷多虑了,这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方才给了他二钱银子,别说一封,即便十封都有余。”
“在这江城中,没有钱办不了的事,若是有,那也是地里的事。”
吴敬的话打消了自己的担忧,仅仅一日里,自己便在这庆阳楼里见过了人间百态,那富人更是横着走路,几乎成了地头天子,整座江城活生生的一个纸醉金迷的欲望之城。
吴楚思考间,突然想到了昨晚的那个女医,不贪钱财,不慕富贵,为人处世的方法可谓这城里的一股清流。但又想起对方的弟弟,小小年纪,却如此好财,感叹差别如此之大。
女子品质优良,容貌也较为清冷,虽然笑起来不露齿,但如同淡酒一样的声音始终在吴楚心里驻留,像是对方在碧云间沉吟。
这般佳人,却落得个残疾,吴楚心中埋怨着老天爷的不公。
一时间,自己在敬佩对方的品质,又在同情对方的遭遇,同时也在想着对方的面容。
……
“少爷,时间不早了,不如回店中休息?”吴敬看对方在闭目沉思,便以为是吴楚累了。
“好。”
吴楚答应后,众人便依次出门,可是这楼道里却有打斗的声音,吴楚抬头一瞧,正好看见了几人拿着刀在追赶一个满身书生气的人,那人身上留着鲜血,一边围着栏杆跑一直哭喊着饶命。
“少爷不必惊讶,这种事太寻常不过了。”
“可为何那群人手中却有刀剑?”
吴楚知道城中的禁令,但对那几人持有兵器,自然是不能理解。
“无非是外地来的混混,折腾不了几日的。”
吴敬笑着跟吴楚说,同时也做手势,请对方下楼。
“难道就没人管管?”
“这江城之大,哪有人能管齐全,城西有事,这城东也有事,事事如此,也就习惯了,不惹出是非就行。”
“可那人被砍得鲜血直涌,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吴楚说话的时候,楼上的那群人依然没有停下手,他们将那人堵在木柱处,将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一边喊着让庆阳楼上楼下的人过来看,一边逼着那人自己跳下去。
“大爷,我不敢了,饶了我吧!”被刀架住脖子的人哭着哀求,模样如同一只狗,只能任人宰割。
“哈哈哈!”
“哈哈哈!”
“你看他多像条狗!”
“哈哈哈,跳下去”
“跳下去”
庆阳楼挤满了看客,有些人是闻声而来,还有一部分人是路过瞧见热闹,也进屋来看。
没有人替待死之人求情,也没有大侠振臂而起,出手相助。
庆阳楼里没有侠义二字。
众人便眼睁睁看着楼上楼发生的一切,楼下的戏台虽然没了观众,但仍然在唱,这跑上楼的人如同刚才看戏剧一样热闹,不停的喝彩,麻木不仁。
“快跳啊!”
“赶紧杀了他!”
“哈哈哈!”
吴楚无法再忍受这种奇怪的场景,出现在自己眼前,总觉得自己不干点什么,便会像这些人一样,堕落沉沦。
虽然这事与自己无关,可是瞧见了,却不去帮助,选择默认,或者是接受一切。
那自己岂不是与这楼上楼的众人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吴楚想罢,便朝楼上大喊一声,喝住了众人。
那群人放下了手中的刀,将目光集聚在了吴楚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