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很小。
陌生人,擦肩而过,或者撞个满怀,心底也无一丝痕迹。只是多了一个饭后谈资。
你所在意者,不经意一瞥也能于茫茫人海之中看到他。
坐地铁,他就在你三五人之外;乘公交,也许就在你回顾的眸子里;有一次遇上忽然的夏雨,狼狈地在屋檐下整理秀发,他就立刻跑过来,匆匆望你一眼,然后拍打身上的雨水。
雨声响亮的时候,一切都安静下来。汽笛声不绝,然而被隔在屋檐边的雨帘外。
想往他那里站一站,才一迈步,余光里就看到他抬起的脸。那一步终于又迈回来。
逡巡、彳亍……
他低埋着头,斜挎着一只黑色的包。左手抓着黑色带的上方,右手冷冰冰地低垂。
地上有什么吗?
跳跃的水滴而已。
她不认识他,这是他到这城市的第四天。
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每天每天的一律。不同季节的变换,她也见过二十二年。路灯坏掉的漆黑的夜,她也可以绕开那个低凹的排水道。
那个早晨,忽然多了一道蓝色风景:
“师傅,一碗面!”
“好嘞!”
她看了他一眼。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个角落。
“任你来去匆匆,也还是逃不出本姑娘的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
雨过天晴,她决定换上那条新买的淡紫色连衣裙。
按照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的排序,颜色越近越相宜。这道理从哪里听来的呢?杂志、综艺、好友的八卦?她记不清楚了,甚至曾于此歪理嗤之以鼻。现在她愿意相信这道理的真实可靠。
时间还是八点吧,站台还是那棵香樟树下吧。
公交驶来了。
再等一等吧,车上行人稀,她没有看到蓝色的影子。
再,等一等吧,虽然拥挤,可是还是很快能看到,上面没有黑色的斜挎包。
算了,也许是地铁呢?还是十七点三十二分吗?
夜晚的时候,她找出了一件青色衬衫……
又一个夜晚来临时,她还是没能使自己快乐起来。
老师电话自己,说女儿最近迷上了张爱玲,她颇头疼。趁着女儿去洗澡,她走进女儿的书房,看到这样一段话——
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所要遇到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中,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好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你也在这里吗?”
“妈妈,你怎么哭了?”
“想起了一件往事。”
“能和我说一说吗?”
“好呀,那时候妈妈大概二十几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