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大正一看,是千总金福。金福与楼栖、严甲君交好,楼栖与严甲君自驰援莆田后,挨罚看管大小姐,便一直有些焦头烂额,常与金福诉苦,金福重义气直肠子,穷苦人家出身,向来不喜那些富家子弟,况且楼栖已故的哥哥楼楠正是金福以前的结义大哥。戚继光治下虽严,对手下人却也异常的好,从未偏颇,唯独对这个女儿,戚继光是有些爱之任之,加上军务繁忙,少有约束。若不是戚英私上战场,犯了大忌讳戚继光也绝不会动怒惩罚戚英的。
金福敬重戚继光,但不代表他对戚英就全无不满。
叶大正人粗心细,正要出言阻止。戚继光对叶大正道:“无妨,戚英前些时候着实有些过分,我对这个女儿完全下不去手,就算下的去手,家里的大娘子一定会责怪于我。就让金福替我出手教训教训她,让她乖一些,不敢再过于胡闹。”
叶大正闻言,点了点头。高声问向城楼之下的金福:“金福你欲挑战何人?”
“回叶指挥使的话,末将欲挑战戚英小将。”
金福不称戚英为大小姐,而称戚英小将。是不欲折了叶大正的面子,用他刚才的亲兵小将之说称呼戚英。戚英对武学向来痴迷,金福主动要与自己动手,面甲下的双眸里全是跃跃欲试。
不待叶大正询问,戚英道:“我愿意接受金千总的挑战。”说着驱马向场中而去。金福也是用枪,但却未让亲兵拿来自己的兵器,而是吩咐亲兵取来一杆枪,去了枪头,只留下白蜡枪杆。
金福取了枪头看似是要留手让步,实则没有枪头之后,金福出手便无需太过顾及,可尽情施展绝学,心中并无一丝一毫的小瞧戚英。
朱珏看着金福持着一杆白蜡棒,心中便有几分知晓金福的意图,快步走到戚英身侧小声道:“大小姐小心,金福实力不弱,大小姐要是敌不过,便出口求饶,必不会有事的。”说完又急急退到场边一旁。
戚英听闻,也不托大。双脚一磕马腹迎了上去。金福跟着戚继光的时间不短,学的也是戚家枪法。金福武粗一个,戚家枪法学的并不通透,对戚家枪的领悟也不如戚英。但金福胜在招式纯熟,会的那几招天天练习,倒也让金福练出了些水平、戚家枪在金福手上使出来,总有一种有我无敌舍我其谁的气势。
金福见戚英迎面而来,也不使什么花哨,白蜡枪杆往前一送,慢悠悠的往戚英胸前护心镜刺来。严甲君已收拾了狼狈站在楼栖身旁,看着金福这出手慢悠悠的无甚杀伤力,忍不住说道:“金福怎么如此托大。大小姐岂是这么好相与的。”楼栖正要出言宽慰,场中激变陡生。
二人临近了,本来看似慢悠悠无甚杀伤力的枪杆突然急璇加快,加上马跑起来后的速度,这一枪快若闪电,这一招叫做‘夏禹探海’,先慢后快,枪就像大禹用来量海的规矩一般,可变得不穷不竭。
戚英认出这一招,银枪往外一开,意欲挡下此招。却不料挥了一圈架了个空。原来这极快一枪。临了却猛的变慢,急璇的枪杆生生停住。本来这招便是携势而出一往无前,自己先止住枪势,未及伤敌自己便要承受这招的反噬。戚英下意识按来速一架,没曾想这一枪还会生变,这便是金福练透这一招的玄妙,金福日日练习夏禹探海至烂熟,竟由原来的招式中生出由快再慢的变化。要知道这一招由慢到快容易,由快到慢却是极难,金福将这一招练的慢快由心,一杆枪使的如臂挥使,丝毫不受枪势的反噬。
戚英一枪架空,金福的枪已提势而起,电光火石间击在了戚英的护心镜上。一招就将戚英打下马来。戚英落马之后就地一滚,想要捡起被打落的银枪。金福在侧,岂会让戚英再有反手的机会,握住枪杆高举过头猛的劈下,正是霸王摔枪。这招金福使起来与戚英气势完全不同,就真若霸王再生一般。招式若阴影似的笼罩下来,戚英被这有来无回的气势镇住,只得双手抱头,避无可避。
“休伤了我妹妹!”一柄长剑自城楼而下,正好打在白蜡枪杆之上。金福想为楼栖,严甲君出气,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戚英,这摔枪点到即止,并不会伤到戚英。
这飞来之剑一挡也正是金福收劲之时,在外人看来倒像是金福被剑挡住攻势,并不像自己刻意留手。一想到此,金福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楼上出手之人正是夏玥,一击出手,夏玥便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刚心系妹妹安危没来得及细想。急忙向前拜倒在戚继光面前:“戚大人,小女无状,惊扰校场演练,请戚大人责罚。”
戚继光多年征战,眼力老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金福已经留手,看着城下金福手足无措的样子,出言宽慰道:“夏玥姑娘可以不必如此焦急,金福出手虽快,但已收劲欲住手。你就算不出手,戚英也不会真受伤的。”
金福听戚都督知晓自己已留意收劲,心中感激略微心安,接着又听到:“夏玥姑娘与戚英乃亲生姐妹,情急之下出手,虽坏规矩,却也情有可原去,金福你可愿意体谅夏玥姑娘的莽撞?”
戚英乃戚继光养女,这个在戚家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夏玥和戚英昨日才相认,故而军中还不知道此事,楼栖严甲君虽然和金福说了昨日的遭遇,但也不知夏玥和戚英的关系,因此戚继光说出,金福也才了然。
金福正感激戚继光体谅自己出言宽慰,此时戚继光一问,焉有不允,旋即抱拳答道:“末将自然要体谅夏玥姑娘出手的情由。”回话毕,下马去扶戚英。戚英此时早已站起,金福只是护扶戚英上马,戚英虽偶有闹腾,但对这胜负却不是十分挂怀,下场本就是看着大家角力十分技痒。接受了金福木讷的示好,上了照夜白,从一侧退下了校场,一旁等待的朱珏如若大哥一般,上前询问戚英的伤势。
金福独立校场之中,戚继光也早已让夏玥起身。叶大正见金福的骁勇英姿也是欢喜:“好,金福既胜两轮,暂拔头筹,你们几个可有还要挑战的?”看着几个胜过一轮的将领。
戚家军上阵杀敌,清寇朔边建功立业都是好手,个个争先不畏死。内部着实十分团结,点将演练本就是点到为止,鲜有争胜。故此剩下的将领纷纷表示无有再战之想。
叶大正见此情况正要结束今日阅检。戚继光道:“难得今日有两轮胜者,不可无嘉奖,金福你想要什么赏赐?”
临场被扰,担心责罚又被出言安慰,心下稍安,又听说有赏。金福这半天的心情,如悬线风筝忽上忽下,一听戚继光问话上阵威猛异常的金福,此时心里像打破七八罐调料似的,不明就里。
金福感受到自己的紧张,不由得心中恼怒起来。金福本是心思单纯不爱拐弯的人,这一生气起来,想来想去来源都是那白衣小子。若不是那白衣小子昨日凶狠,不理严甲君楼栖话语,不肯解释一二,才造成误会,以至于楼栖甲君二人受了责罚,自己也不会出手为二人出头,面子没替兄弟挣到,自己还全然不高兴。
金福有这样想法不足为怪,只是他没想到人都有为自己解释,避重就轻的时候。楼栖对金福讲起过程的时候并没有告诉金福是自己先动的手,楼栖也是没想到还有人与大小姐相似到如此程度,导致自己和甲君都认错人。还以为自己出手是修理登徒之人。忽略了楼栖先动手这个先决条件,金福听起来整个事件就像是兄弟们误认错人,但也是好言相劝,这小子不但不和人解释,还仗着自己本领高强,痛打了自己两个兄弟一般。
这简单单纯的人发起火来,也是没头没脑的。金福当下想定即一抱拳:“禀都督,金福没有什么想要都督赏赐的,但就想与楼上少侠角力一番,昨日少侠武功高强力克楼兄和严兄,末将技痒虽自知微拙也想讨教一二。”
戚继光闻言就知金福是要为楼栖严甲君找回些面子。楚香云乃故交的徒弟,虽然后来听说能以一人之力胜楼栖,甲君二人。但不知实力确为如何,冒然替他答应必然叫他为难,当即道:“楚贤侄乃我故交靖远子的弟子,来皆为客,岂有主人挑战客人的道理?金福无礼,退下!”
金福抱拳还欲再讲,叶大正咳了咳就要结束,不想多生事端。夏玥走到楚香云旁:“香云,这人欺负我妹妹,听他说话做事肯定是跟昨天野蛮无礼的两人是一伙的,你应下,替我教训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