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至子时(晚上十一点)一个头戴四方平定巾的老者还在书案前写写画画,丝毫不见疲惫的模样。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老者抬头有些疑惑的问道:“是谁?”
“师父是我,鹿门!”
老者听闻起身去开门,口中念道:“你这娃娃这么晚来找我,是怎么了?”
打开门来,门口除了徒弟庞鹿门外还站着个俊秀清朗的年轻人,年轻人背上背着一个中年人,深夜来访甚是奇怪,不过看这个样子,应该是来求医的,老者侧身让开,说道:“快进来。”让楚香云和庞鹿门进来,接着问道:“这是?”
庞鹿门帮着楚香云将张敬修抬到内屋的床上,边对师父李时珍说道:“师父,这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过的游历碰到的朋友,楚香云。
香云,这就是我师父大名鼎鼎的药圣李时珍!”
楚香云小心的将张敬修放下,转身对李时珍抱拳说道:“久仰李医仙的大名,小可楚香云,有礼了。还望先生救命。”
李时珍看着躺下来的中年人,正欲问时,庞鹿门说道:“师父,这是张居正张大人的长子,张敬修,他被奸人所害,弟子才疏学浅,搭救不了,特地来求师父救命来了。”
“哦,张大人的公子?”李时珍走到床前仔细一看张敬修脖颈处有淤血勒痕,面色铁青,毫无呼吸吐纳。
李时珍搭住张敬修的脉门,说道:“将死未死,还剩一口气。”对着庞鹿门又说道:“我平日是如何教你的,救人活命的事,怎可如此儿戏,快快取我银针来!”
说完扯开张敬修上衣,庞鹿门在旁邀功道:“师父教诲,徒儿怎敢忘记,徒儿可是谨记师父所授,已施了‘封心护脉固血’针法,保了他一口心头血,未敢儿戏。”
细细看去,张敬修左胸一处确实比身体其他地方略红一些。
李时珍夸赞道:“不错,不错。
先为为师研磨。”
庞鹿门连忙到书桌前研起墨来,李时珍立于书案前,提笔沾墨挥毫走笔写了一个药方。
“快,按此方取药煎药,不必过久,猛火煮沸即可用。”
“是。”庞鹿门取过药方,仔细的看了药名药量,记了下来,就出门煎药去了。
李时珍回到床前,用银针在张敬修头顶百会穴,以及四肢的列缺穴,委中穴等等施了针,待数枚银针就位,庞鹿门就端着一碗煎好的药推门进了屋内。
“师父,药煎好了。”
“甚好,可在冷水中过了一过?”
庞鹿门答道:“师父放心,徒儿这些都晓得的。”
李时珍点了点头,目光带着赞许:“好,拿过来吧。”
庞鹿门端药上前,李时珍接过药碗,对楚香云说道:“楚公子烦请搭把手,扶他起来。”
楚香云依言将张敬修扶坐了起来。李时珍道:“徒儿。”
庞鹿门答应了一声,心领神会,上前扣住了张敬修下颚两边,掰开了张敬修之口。
李时珍扶住张敬修后脑,将药自张敬修口中灌入。灌入后将药碗放下,不停地揉按张敬修喉颈处的穴位,助张敬修将药咽下。
“辛苦楚公子,来,再将他小心放下。”
楚香云若牵线木偶一般,小心将张敬修复又放下,李时珍将张敬修胸口数针拔出,只见那一点血色逐渐变淡,变得像是不清晰的暗红。
李时珍右手握拳,有节奏的不断捶打张敬修的胸口。
数次之后小心将周身数针迅速取出,胸口那一抹暗红忽的变的鲜红起来,如潮水般向周身蔓延开去,直至全身的肤色由铁青变成了鲜润柔和的血色。张敬修终于有了呼吸,开始时柔和而轻缓,若熟睡的婴孩。转瞬间呼吸转剧,张敬修突然咳嗦起来。
张敬修幽幽醒转,复又昏沉睡去。
楚香云见张敬修有了呼吸,面才露喜色,见张敬修醒转,更是喜不自胜,正要宽慰张敬修两句,他却有昏睡过去。楚香云心中疑虑,正要开口。
李时珍开口安慰道:“楚公子不必心急,张公子已自鬼门关回转,不再是假死的状态了。”
听到李时珍宽慰,楚香云终于放下心来,向李时珍道谢:“李神医起死回生,楚香云粉身碎骨,难以报答!”
说着就欲拜倒下去,感谢李时珍救命大恩。
“楚公子无需如此,救死扶伤本是我辈医者的本分,何足道哉,何足道哉……”
说着向前一步,扶起想要拜倒的楚香云:“好了,就让张公子在此好好休息,我们都先出去吧。”
庞鹿门拱手道:“师父恕罪,徒儿仓促,占了师父的寝居之所。”
李时摆了摆手珍道:“无妨,事有权宜,救人这样的大事,合该如此。”
第二日,经过李时珍和庞鹿门细心照顾,张敬修就已经苏醒过来,知道是楚香云救下了自己,张敬修既羞且愧,只得借着昏睡,假意都不甚知。
张敬修生死不知,姚宗也不知去处,邱橓知道闯下大祸,但也心知新上任的内阁首辅张四维大人与姚宗等人瓜葛甚深,姚宗行事定有张四维首肯,心中也不是十分慌乱。邱橓故鼓起余勇,上报朝廷,就说张敬修抵死不肯交代隐藏的家产,于狱中自尽。
邱橓却不知道,他离京到荆州的这些时间,张四维的父亲去世,张四维按大明祖训,回家守制去了,内阁首辅下的申时行接替张四维成了新的内阁之首。
申时行接到奏报勃然大怒严令彻查此事,万历皇帝朱翊钧同时下旨不再追究张居正其他家小,发放土地,令张家其他人安心生活。
张敬修后来将养数月,也恢复如初,只是张敬修于外界已经身死,不好再抛头露面,楚香云在荆州乡下买了一个庄园,安顿张敬修住下,并暗中通知了张家其他的人,张敬修的五个弟弟知道哥哥安然无恙,还活的好好的,表面上虽未有体现,心中确实是欣喜,奈何唯恐朝中之人并未完全放松对张家的暗中监视,一时也并未来探望。
张敬修被救活命,还找了个隐蔽的安身之所,都多亏了楚香云,张敬修对楚香云也一改往日之态度,变得亲善起来,把楚香云真当做自己的子侄,只是面上未有太多表露。
一日午时,张敬修命人请来楚香云,老远看到楚香云,张敬修便亲热的打招呼道:“香云,快来,快来。”
“大伯,香云有礼了。”
见楚香云遵从长辈之礼,对自己十分尊敬,张敬修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说道:“香云你在此照顾我也多有时日,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待再过些时日,我就可以和你二伯、三伯他们团聚了,你也不必一直担心我,在我身边照料。”说着顿了顿“还有你上次和我说的那叫姚宗的人和他幕后的黑手尊主,我也确实没有头绪。”
张敬修话锋一转:“但是,香云,这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次之事没有新任首辅张四维主导,这姚宗等人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
我认为找到黑衣人一伙的关键,当从张四维下手。”
“张四维?”
“不错,就是当今新首辅-张四维。”张敬修于乡下休养,并不知道张四维一回家为父守丧,故还道张四维是新首辅。
“香云谨记,香云这就去查这张四维。”
楚香云停了停,看着张敬修不说话。
张敬修知道,楚香云这是担心自己,便开口说道:“刚不和你说过了吗,大伯身体已然恢复,你也无需担心,再过些日子,我就会与家中人相会,这里可是荆州,我张敬修的老家,你这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还有你去查这些人,好好的查,为我,为我父亲,为你师父,报这些仇,清这些账!”
楚香云看着张敬修,狠狠的点了点头:“是,大伯。”
“好。”见楚香云痛快答应,张敬修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这些时日就去,我你不必担心。”
楚香云行了礼,告别了张敬修,收拾妥当以后,就欲回京探查张四维与黑衣人一伙的瓜葛,找寻杀害师父的仇人的线索。
楚香云一路往京城回赶,恰巧在路上听闻人家谈论国事,知道了张四维因为守丧的事情回了老家,已经不是当今的首辅。于是改道去往张四维的老家,山西平阳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