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我这入水不沉的本事,应事让重黎与应龙师傅好好领教了一番。不论横着竖着弯着还是卷着,皆能轻轻松松浮于水面之上。
重黎大为惊讶的同时,又不免心生羡慕,他若有这样的本事,便不会隐忍这几万年位居水神之下了。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火最怕的就是水,何况他还偏偏是只鸟,一只入水就连翅膀都扑腾不起来的落水鸟。
半日不到,原本在隐忧潭边为我指点辟水之术的重黎与应龙师傅,脸上皆是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幸好这一日云淡风轻,隐忧潭边这颗紫悠藤虽不及紫竹苑那棵开的繁盛,却也花藤摇曳,枝繁叶茂,于是二人干脆开了一坛果酒,去树下饮酒去了。
重黎酿的酒自然是上品,配上我准备的各式糕点,应龙师傅赞不绝口,一时心情舒畅酒足饭饱,靠着树藤小憩了起来。
“瑶瑶,我看你还是不要学了,根本不是这块料,让木头沉入水里,简直是强人所难嘛!你看我,神仙贵有自知自明!”
“哼,我不是木头,是瑶草,瑶草!”
“好好好,瑶草,你是天上地下唯一一株白玉瑶草,冰清玉洁,纤尘不染,可以了吧?”
“我就不信了,怎么会沉不下去!”
我堵着气去寻了块半人高的石头来,将自己跟石头捆在一起打算借力沉下去,绳子另一头,固定在潭边那株万年扶桑神树的树干上。
一切准备妥当后,嘱咐女娇道:“半柱香之后,如果我还不上来,就喊重黎来跟你一起拉绳子。”
这招果然管用,随着那块石头一路捏着辟水咒沉了下去,只是我竟不知这隐忧潭有如此之深,约么沉了二十几丈才到潭底。
这一路下来,潭水漆黑如墨,到了潭底却有一丝亮光透进来。
出于好奇,我便顺着这缕光线走了几步,隐约看见光源似乎从一个洞穴中发出,正要走近些瞧瞧,却发觉身上绳子一紧,片刻功夫已被拉回了岸上。
重黎见我被狼狈地拖上岸时,不痛不痒说了句:“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闭嘴!”我气呼呼地解了身上地绳子,变了条毯子披在身上。
姒熙仙君从扶桑树洞里出来的时候,我正裹着毯子在烤火,头发胡乱披在肩上,额前的刘海还滴着水,火堆对面的架子上是那身粉白色衣裳。
透过火光望着他,我突然有些恍惚。
仔细想来,我们俩每次见面似乎都跟水有关,玉汤泉,上河,甚至他的浴桶……思绪不知不觉飘得很远。
重黎推了我一下,我才发现姒熙仙君脸上似乎不大好看。
我赶紧回过神来,经过这半日的折腾,重黎和应龙师傅是指望不上了,我这心里哇凉哇凉的,难不成这辈子就要这样与水不容?
见姒熙仙君出来,方才破灭了的希望,突然又冒出生动的小火苗来。
姒熙仙君水系术法修为高深,仙力精纯,指不定能有什么好办法,何不请他指点一二?
但转念一想,又犹豫起来。
我其实不想再欠他人情,尤其是在他这几日一而再再而三出手相救之后,便越发觉得,分不清到底谁欠了谁,谁又还了谁。
况且,这几日,我总有些心神不宁。
白日里虽未见到他,神思中却满满的都是他的样子,他双手背在身后立于石峰上的样子,他白衣飘飘从天儿降的样子,他含笑看她的样子,他眼中时而温柔时而愠怒的样子……
我觉得这样不太妙,自己活到三万来岁的年纪上,从未经历过这种事情,突然想起当年女娃绕在她身边,整日里赤松子长赤松子短的时候,似乎提过,她终日里也是这般神似不宁。
有那么一瞬,我仿佛觉得自己开了窍,也许,我对姒熙仙君有了一些不该想的想法……
心中踟蹰了这一会儿,本想礼貌温柔的回他一个笑脸,抬起头时脸上挤出的,却是个似笑非笑的神情。
四目相对,我的心跳比先前快了许多,只是为何他眼神里似有怒火?
这种眼神,我再熟悉不过,以前自己闯了祸还搞的遍体鳞伤的时候,爹爹便是这样看着我的。
每每如此境况,我都会撒着娇抱住爹爹,而爹爹总会叹口气拍拍我的后背,再语重心长的开导一番。
眼下望着姒熙仙君这张脸,我竟也有奔过去投怀送抱的冲动,发现了自己地这个想法,我赶紧摇了摇头,一定是自己头脑发昏,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于是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讪讪地垂下头去。
看着刚从食盒里拿起的那块绿豆糕,一时没了食欲,便递给了坐在身侧的重黎:“你最爱吃的口味”。
重黎接过去一口吞了,又给我斟了杯酒递回来:“今日在水里半日恐着了凉,喝几杯驱驱寒吧!”
我虽不知姒熙仙君因何事不高兴,却突然发现,他不高兴的时候,自己也高兴不起来。
喝完自己杯中的酒,不知是觉得不过瘾还是出于什么别的诉求,顺手拿起重黎那杯也喝了。
喝完又去拿酒壶,被重黎一把拉住:
“这果酒虽爽口,却不可多饮,再饮一杯你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