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队部的喇叭里传出来大队古支书宽厚的声音,“村民们,村民们,注意啦,大队通知,正月十五放焰火现在开始啦,请各家各户照看好门户,照看好老小……”
商大龙和满仓从大队部里抱出来一个个大个西瓜似的呲花窝窝,把它们摆放到小学校院子中间的铁架子上。校园里变得比开学还热闹,里面黑压压的挤满了村民,学校宽敞的院子好像一下子变小了许多。
“妮儿,你在那儿哩?”
“在这儿。”
“没长眼呢?踩住脚啦。”
“咋还不放花呀,磨蹭啥哩?”
人们来回涌动着、嘈杂着。满仓和商大龙以及快嘴儿一帮人维持着秩序,不让人们靠近焰火架子,尤其是防备好奇顽皮的孩子们靠近焰火。
“吱儿,吱儿……”
气火带着呼哨钻上了天空。
快嘴儿手里拎着一挂长长的被砸扁了的鞭炮,把人们逼得又往后退了几步。被砸扁了的鞭炮大多不响,而是像一条条火蛇一样到处乱窜,遇到大闺女和小媳妇聚集的地方快嘴儿就冷不防钻进人群里,火蛇在人们脚下、身边到处乱窜,把大闺女和小媳妇们吓得喊叫不迭,纷纷躲闪,而附近的男人们却故意堵住她们的退路。男人们粗犷的大笑和女人们的惊叫把正月节的气氛推上了一个高潮。
呲花窝窝圆滚滚的肚子里喷出了一束束的金星,把夜空渲染得多彩而温暖。
小磕巴挤在前面激动得手舞足蹈,大张着嘴沉浸在焰火辉煌的世界里,腚上的棉裤被鞭炮呲着了却毫无知觉。
大顺子、张文、春妮儿他(她)们在人群里挤来挤去,看见了商跃进他们,也看见了小棠梨村的汤二虎。在焰火的照耀下汤二虎一双小眼睛闪着亮光,头上一顶双耳的棉帽,帽耳朵忽闪着就像是猪八戒的两只大耳朵。
大顺子带着不解地神情说道:“汤二虎这小子咋跑到咱村来看焰火来了。”
张文说道:“汤二虎跟商跃进是表兄弟,汤二虎他娘是商跃进他姑。”
“咋一股子胡味儿?谁的衣裳着了?”春妮儿抽着鼻子问道。
大家听了都抽着鼻子闻味儿,相互查看。
“小磕巴的腚上冒烟呢!”小春儿急促地说道。
小磕巴听了用手一捂,腚上的棉裤挨上了皮肉,他杀猪似的叫起来,“热,热……”
大家凑近一看小磕巴左边腚上的棉裤已经烧出了一个洞来,火光若隐若现,正顽皮地闪着眼睛呢。
大顺子叫到:“小磕巴,快,快,脱裤子。”
小磕巴看着人山人海似的焰火场子,显出很难为情的样子。
“咋啦,腚眼着火啦?俺们给你尿一泡准能泚灭……”商跃进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挤了过来。刚才大家都注意小磕巴的事儿,竟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商跃进旁边的商斜眼更是笑得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正用一双小眼睛阴险地瞅着小磕巴,汤二虎和商九成也在发着怪笑,只有商革命挤在人群里不吱声。
这时,春妮儿说道:“小磕巴,快坐在地上蹭蹭。”
小磕巴一听,似有所悟,赶忙坐在地上蹭起来。冬天潮湿冰冷的土地很快就把他棉裤上燃着的火给擦灭了。
汤二虎想起他和大顺子的那场决斗就是一肚子的不服气,他凑近大顺子两眼不觉现出挑衅的神情来,大顺子也不觉瞪起一对大眼看着汤二虎,眼看两人就要发生战斗,这时快嘴儿提溜着一挂长鞭跑过来,嘴里喊道:“往外,往外,打打场子……”人们嬉闹着赶忙躲闪着向后退去,涌动的人流把大顺子和商跃进两伙人又挤得四分五裂开去。
在那个年月里没有什么能比正月十五绚丽多彩的焰火更能抓住我们的心了,随着焰火的高潮,一场孩子间的冲突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焰火熄了,人群散了,大地又归于了平静,月亮挂在远处的树梢上,光辉照着大地上的一处处村落,俯瞰着人间的喧闹和孤寂,突兀林立的树木沐浴着清冷的月光,可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心永远是火热的!
二月二,龙抬头。
这天,天不亮,人们便会扶老携幼去“转井”,并把携带的钱币投入到沿途的路上和井里,谓之“去杂病”。
这天家家户户还要在院内撒上芝麻秸秆,人们走在上面把秸秆踩得“开了花”,谓之“芝麻开花节节高”!
不过,至于二月二的焰火,却是跟除夕和正月十五不能相比,就像是野兔子的尾巴一样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