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不会有主子主动找金疮药给他们,也不会有主子主动给他们道歉,更不用说连教头的令牌都是双手捧着递过来的。
黎沁月笑的温柔,说道:
“内服外敷,用过药再出去吧。”
他们齐齐点了头。
黎沁月淡淡的笑,转身就要出书房,唐和叫住她:
“三爵主,您的左手……”
“小伤,不妨事。”
黎沁月摆了摆手便出去了,唐平唐和看着黎沁月的背影,默默握紧了手里教头的令牌。
不光是黎沁月一夜未眠,天牢之内,黎晟和唐程看着眼前那个被黎沁月制服的舞姬,又对视一眼,拍了拍手,外头的士兵即刻带了一个女孩儿进来。
那舞姬的双眼立马瞪大,女孩儿扑进她怀里,哭着说:
“姐姐,你怎么这般糊涂啊,行刺皇上是何等重罪,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青杏,好了好了,别哭了,姐姐这是罪有应得,不连累你便是万幸了……”
那舞姬帮青杏擦去眼泪,回眸看向黎晟和唐程,说道:
“指使我杀皇上的人,是明王。”
“我们知道,而且连诉状都已经帮你写好了,你只需要按个手印。”
唐程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舞姬咬破了手指,在自己的名字旁边按下手印。
唐程和黎晟看着诉状上青禾二字旁边那血色的手印,相视一笑,吩咐士兵让这两姐妹再好好相处,过后将青杏送到黎府。
等唐程和黎晟送了诉状给皇上,而后回到各自府邸的时候,黎沁月驾着马回了黎府。
黎晟看着黎沁月眼里泛着红血丝,说道:
“这才巳时,去睡会儿吧,昨夜守着临王辛苦了。”
黎沁月没告诉黎晟自己手的事情,只点了头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阿瑾想让我睡哪里?我不认床,若是能搂着人一起睡,便睡得更舒坦,阿瑾床上倒是个好去处——
黎沁月刚一躺下,便想起自己昨夜说的那番话,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说不认床是假的,从前行军打仗,就算是躺在营帐里自己铺的床上也未必睡得着,只有戎北王府里她自己的软榻她才睡得舒坦。
昨夜的雪似柳絮般飘了一夜,没有半点风声,她也看了一夜,听着不远处顾瑾之的呼吸声,心安,却还是睡不着。
黎沁月翻来覆去地在床上滚了好久,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闭了好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睡着,只是午时黎晟来叫她的时候她清醒的很。
黎沁月听见黎晟叫她,连忙起来,却不想头昏眼花,她刚一坐起身来便无力地倒了下去。
她缓缓起身,才发现床上的被子已经被血染了一大片红色,浑身无力得很。
她换了身衣服,找了帕子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才出去。
黎沁月并不在意被子上的血迹,她换床被子便是了。
黎沁月也是想回西北的,只是目前这个状况,她肯定是不能推脱掉禁军校尉的职位,而且这许久不用的黎府也会重新修葺为郡主府。
黎沁月跟在黎晟后面,刚起床时的头晕感觉已经消失不见,她悄悄松了口气。
“父亲大人,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黎沁月低声问他,黎晟回眸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
“去给太子殿下贺喜。”
太子?!
皇上不是未立下太子么?
难不成上午刚封的?
应该是了,她自巳时回来便一直躺着,房门都未出。
只不过,昨夜阿瑾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今日皇上便新封了太子,阿瑾心里该怎么想?
会不会因为觉得自己是皇上的弃子而难受呢……
黎沁月心脏莫名地抽痛着,像在心疼某个人。
“太子…是谁?”
黎沁月问黎晟,黎晟回眸看她,笑:
“你的夫君。”
黎沁月怔住了。
只一会儿她便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朝着门口跑过去,跑的太过着急,等她坐上马,眼前又黑了一会儿,她也不管,直接扬鞭便朝着临王府而去。
黎晟见黎沁月这么火急火燎,笑了笑,也追了出去。
顾瑾之被封太子了。
这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路走到一半,黎沁月突然看见明王府门上贴上了封条,连原本明王府的牌匾都被拆下,此刻正有几个护城军正在把牌匾砸了。
明王?
不过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顾瑾之,也无暇去看明王发生了什么。
黎沁月在临王府门口下了马,便直接朝着顾瑾之卧房跑去,等她跑到的时候,阿郢正将那碗汤药倒进痰盂里。
黎沁月跑到他的床边,单膝跪地抬头望着他,突然停下让她眼前有些发黑,黎沁月努力眨着眼睛让视线清晰,终于在看清楚顾瑾之那张脸的时候,黎沁月松了口气,开口叫他:
“阿瑾。”
顾瑾之听到黎沁月那一声“阿瑾”,心头一颤,低声唤她:
“三爵主……你怎么……何事如此慌张?”
“父亲说,你被封为太子了?”
黎沁月直接了当地问他,声音洪亮而急切。
顾瑾之一怔,没听过黎沁月这么严肃的语气,有些被她慑住,瑟缩着点头。
黎沁月看着顾瑾之别扭的模样,想着自己方才好像语气重了,伸手去摸他的眉眼,轻声说:
“我方才也是太心急了,你别放在心上,阿瑾,我想保护你,是真心的。”
黎沁月的语气认真得很,又很温柔,顾瑾之悄悄扬了扬唇角,过了一会儿,他犹豫着开口:
“父皇他……”
“皇上在赌,”
黎沁月笃定地说道:
“赌那个害你的人不是你的兄弟,皇家兄弟相残左不过是为了一个太子之位,如今你被封了太子,你若再度被害,那凶手便另有其人。”
“赌?”
顾瑾之不明白黎沁月话里的意思,黎沁月耐心地解释:
“如今你成了太子,世人皆知你最多再活四年,四年而已,他们等得起,便不需要再做给你下毒这种事。
“而且,世人必定认为皇上封你做太子不过是想安慰你中毒垂危,没人会想到阿瑾自小便是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而且这身子也会慢慢的恢复。”
黎沁月原本是单膝跪着的,起身时眼前又是一黑,竟然无力地向顾瑾之怀里倒过去,顾瑾之看不见,被她撞得向后仰倒,下意识地抱住她,他也正好靠在了床柱上。
黎沁月撑着被子想要起来,却突然无力得很,顾瑾之听见她的声响,关切地问她:
“你……怎么了?”
黎沁月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可能起不来,轻声说道:
“阿瑾,我有点累,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好,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这会儿黎沁月已经昏睡过去,他也不顾什么男女有别,唤来了阿郢。
阿郢帮黎沁月脱了鞋袜,将她扶上顾瑾之的床榻,手在碰到黎沁月的手臂时,指尖沾了血。
“殿下……三爵主她手上的伤,很严重的样子。”
听阿郢说完,顾瑾之整个人都焦急起来,又害怕声音太大吵到黎沁月休息,压抑着声音说道:
“快去把秦太医请过来。”
“是。”
阿郢说了声“是”便飞奔着出去了,秦太医被皇上留在了临王府,就住在临王卧房不远处的厢房里。
秦岚一听黎沁月出了状况,火急火燎地抱着药箱就跑出来了,阿郢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追不上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
给黎沁月重新包扎过,再开了一副药,秦岚自己就跑去厨房煎药了,阿郢站在门口,守着房间。
顾瑾之午睡的时辰快到了,而且三爵主也在休息,他不能让别人打扰到他们俩。
所以黎晟到了临王府,在小厮的指引下找到顾瑾之的卧房的时候,阿郢死活不让黎晟进去。
黎晟一副知道了什么似的的模样,藏不住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地看了房间里一眼,便离开了。
顾瑾之到了时辰便困得很,便也顾不得身边的黎沁月,也躺下睡了,在他就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人搂住了。
顾瑾之身子一僵,却听见黎沁月低声呓语:
“没事的,没事的,睡吧……”
顾瑾之侧躺着,身后便是黎沁月,她揽住了他的腰,下颔轻轻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顾瑾之想要推开她,却又因为看不见的关系,怕碰到她的伤口,只能将就着睡了。
黎沁月这一觉睡到了酉时,她很久都没有睡得这么安稳过,一睁眼,便看见自己搂着顾瑾之,他瑟缩在自己怀里,蒙住眼睛的白练被扯下,他紧紧地握着。
他睡着的模样像他平时一样安静,黎沁月见美人在怀,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离开还是等他醒过来,脑袋里仿佛空了。
她红着脸下床,却被顾瑾之抓住了衣角,黎沁月回眸,顾瑾之正坐起身来,那双无法聚集视线的凤眸正直直望着她。
“三爵主睡过便要走了,未免有些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