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般若回房休息后,林休立即回府,回到房间打开曲谱,仔细查看。
这是他不认识的字迹,拿出清风的字迹来对比,却不一样。
难道,难道清风也会左手字?那就是说他们两人多年来都是左手书信来往,所以书院才没有发现?左手信是他们的秘密!
回想之前种种,终于明白了。
林休颓然靠在椅背上。
般若说她心不在他这里,还以为是她故意激他,而今明白却是真的不在他这里,所以她才会说出那番话来。
林休真是如坠冰窟,倍感寒凉。
“你又在想什么呢?”清风的声音响起。
林休惊的猛抬头,清风一袭白衣,长眼睛笑笑地站在桌前。
“你怎么来了?一点动静也没有。”林休没好气地怪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来拿我的东西啊!”清风指指桌上的曲谱。“我已经去过添香阁,知道原委了。”
“哼,你干的好事!你没事写什么曲子,还偏偏落下了,你这是存心的吧你!”林休气呼呼地说道。
“你没事带她去什么添香阁,那是她去的地方吗?还去找慕香听曲,你自己找死啊?曲子都是你自己点的,还怪别人!”清风回训道。
“好了,好了,别气我了,说怎么办吧!”林休问道。
“能怎么办,你不是已经有主意了吗?大美女!”清风嘲讽道。
“你,你竟然跟踪我,还偷听墙角!”林休气的抓起桌上的书扔向清风。
清风接住,笑道“我不想听啊,有声音灌进来不听都不行啊”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以前多规矩的一个人,现在又喝酒又去添香阁还乱写乱画。”林休说道。
“还不是被你带坏的啊,人生得意须尽欢,女人真是麻烦啊。”清风说道。
“你少来,现在她已经知道是你,还难过的不得了,我们这刚刚和好你又来搅局,你要赔!”林休说道。
“好,怎么赔?赔喝还是赔睡?”清风笑道。
“滚!说正经的,你两个一直用左手通信对吧?”林休盯着清风眼睛问道。
“对,之前是,她离开后就没再通过。”清风认真回道。
“你是大美女,她是赤脚大汉对吧?”林休眼神逼问道。
清风眼神一怔,长眼睛转动一下,林休逼视着不容清风避开,
“你还说了什么话给她?对她做了什么?”
“林休,你?”清风转过脸去,他没想到林休会问这些。而这些是只属于他和般若的秘密。般若一定没有说,否则林休不会这样问。
林休却是不肯罢休,“你不说,她心里的刺就永远拔不出来,她就会一直记着你。”
“真正心里的刺不是一两句话造成的,是日积月累的,但是也可以用时间消融的,你不要在意我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你要在意的是你现在和将来说什么做什么,天长日久,那根刺自然就会不见了。般若是聪明人,她懂得取舍,你不要急,慢慢来。”清风认真说道。
“如果一直消融不了呢?”林休问道
“如果你喜欢的人身上有了永不能消除的刀疤,你是继续跟她在一起还是离开她?”清风问道。
“当然要在一起了。”林休回道。
“那就好,有的人刀疤在身上,有的人刀疤在心上,你要疼惜她而不是嫌弃她。更不能总是提醒她刀疤的疼痛,懂吗?”清风看着林休认真说道。
这个林休有时候聪明有时候钻牛角尖,他是定要般若整颗心给他才罢休。
林休点点头,清风说的句句有道理,可总感觉哪儿不对。
“给我吧。”清风伸出手。
林休笑笑,把曲谱折好却装入自己怀里。
“我好不容易拿到的独门曲谱,怎么能再拿出去,你送给我吧,反正你想要多少就写多少。”
“耍赖皮!你最好收好,不要让她看到。”清风说道。
“知道,你也少喝酒,喝酒误事,小心做出不堪的事情,毁了你在她心中大师兄谦谦君子的形象!”林休揶揄道。
“你少来,我自有分寸,你自己少去添香阁,都是要成婚的人了,不要再被青楼姑娘当街叫喊!”清风嘲讽道。
“好了,服了你了,对了,你来京城怎么不找我?怎么一个人去添香阁了?”林休突然想起来。
“一些书院私事,我来处理一下。添香阁是京城最为风雅也消息最灵通之地,你整天围着她转,我怎么敢打扰你。”清风说道。
“所以你就找慕香喝酒,醉酒写曲?”林休不解。
清风身边的阿泰寸步不离,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在添香阁,要是那邙山书院师母知道了,还不翻了天才怪。
“你就别瞎猜了,只是一时失态,今后都不会有了,所以我今天去拿回我的东西,不巧被你捷足先登了。”清风笑道。
“那我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了?”林休仔细问道。
“你那点破事我没兴趣。”清风暗笑,原来林休也有怕的时候,看来这心里有在意的人后确实不同了。
“我的王府是不是也有你的人?李府也有对吧?”林休问道。
“没有,有也不会告诉你。”清风坏笑道。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林休叹道。“那你可知她要去种草药得事情吗?”
“不知道,怎么了?”清风问道。
林休便将般若说的一番话说了一遍。
“她这是掀桌子啊。”清风心里也觉得挺难过。
“是啊,就算她要我的命我也得给啊”。
清风点点头,要是他也会给。
般若经此一事也感到自己其实已经喜欢上林休了,她会情不自禁地冲着林休撒娇、发脾气,耍横,而不再是小心翼翼,揣摩对方的心意,而这种感觉之前是没有过的,而自己竟然都不自知,原来林休早已成为自己心里默认的那个人,两个人都是带刺的骄傲的刺猬,不肯让步又互相试探。
般若慢慢呈现小女儿形态而不自知,朱雀和玄武却是看的清楚,便提醒小王爷,般若姑娘好像越来越小女孩。
林休心喜道“连你们两个木头都看出来了啊,这就对了,但不许让她察觉。”
两人会意,心里暗笑但面上一本正经。
林休早就感觉出了般若的变化,般若在他面前越来越有小女孩的情态,甚至会吃醋,她坚持要去添香阁就是因为她在意,她吃醋,只是这个傻丫头自己不知道。
她之前从不会要求他做这做那,什么都是等着他来安排,而今,却是百般挑剔,要这样要那样,要他顺着她的心意,猜她的心,像个小孩子,原来这个傻丫头恋爱了,而她自己竟然不知道。林休不禁暗暗窃喜。
林休带般若去他以前去过的地方,玩他觉得好玩的,吃他觉得好吃的,般若乐此不彼,问东问西,百般好奇。
我们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个让你哭的人,也会遇到一个让你笑的人,最后和让你笑的人在一起吧。
康乐王即将大婚是整个京城达官贵人圈里的重要事件,嚣张跋扈、放荡不羁的康乐王竟然要成婚了!
一帮子狐朋狗友早就惊掉了下巴,李家二小姐他们已经见过了,实在算不上什么天姿国色,大失所望,可小王爷跟吃了蜜蜂屎似的,稀罕的不得了,不得不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
林休知道般若遇事喜欢求佛问卦,对寺院道观都很是虔诚,逢庙烧香,逢佛便拜。
婚期将近,林休便说我们去上香,求佛主保佑好不好?般若开心答应,便坐着车马去京城郊外的报恩寺上香祈福。
这报恩寺已有六百多年历史,据说求姻缘求子甚是灵验,京城的达官贵人尤其是夫人小姐经常来此拜佛求签,香火极为鼎盛。
林休车马到得寺院外,早见着一溜的车马停靠在路边,一座巍峨寺院坐落于前,朱雀带两个下人先行进去查看,林休扶着般若下车,玄武跟着,几个下人捧着香烛等物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旁边不断有香客来来往往。
般若看到这寺院甚是巍峨气派,古木葱茏,氤氲气盛,隐隐有种祥和之气,心中甚是欢喜。忙拉着林休往前去,欢喜说道,“快点,拜佛要趁早的。”
林休笑她心急,“佛主知道你诚心,等着你呢,不用急。”
“佛门之地要稳重、虔诚,不可莽撞!”般若小声地说道,生怕佛主听到似的,她知道林休是不大信神佛的,生怕林休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便嘱咐道。
林休看着她一本正经的神情甚是好笑,答应道,
“好,好,听你的。严肃,严肃。”
两人手拉手进得院内,院内香客不少,香烟缭绕,般若先拜弥勒,林休原是不大在意这些的,但见般若如此虔诚,便陪着跟着拜。
般若是见佛就拜,终于到得大殿门口,般若要上大香,林休知道般若素来怕插香,便把香燃着了,想要帮她插上,她却是不让,
“我自己来,这样才是诚心的”
上了香,般若跪在大殿门口的香案前,默默祷告,林休站在旁边看她从来没有过得虔诚的样子,心中甚安心,这个傻丫头终于诚心实意地要嫁给自己了,也让玄武点了香拿在手里默默祈祷,愿佛主保佑他和般若一生一世百年好合。
寺院主持明光大师接了他们进大殿。
般若虔诚跪拜,明光先是恭贺小王爷,然后亲自给他们诵经祈福。
朱雀玄武跟在后面点蜡烛、上灯油,捐香火。
般若甚是感动。
看到桌案上有签筒,便想着抽签试试,林休本不想让她抽签,万一抽到不好的,岂不是影响心情,便不让她抽,
“如果是命中注定,这签知不知道的又如何,反坏了心情,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是上上签。”林休劝道。
“小王爷慧根吉言,女施主不必疑虑,姻缘皆在天定,得失全在心中,只要诚心实意,神佛自然助力。”明光法师笑道。
般若点点头,缘分天注定,半分不由人,悲喜皆有心定。
般若跪在佛前,闭目默默念道,此次拜佛一是为着姻缘大事祈求保佑;二是来求个心安,离开邙山后再也没见过大师兄,但近来总是梦到大师兄,不知何意,又不能说于林休,虽然她确实已经喜欢林休,也决定与他白头偕老,但潜意识里总会有些不安和不舍。
拜佛既是祈求也是换一个心安,心中事只能告知佛主面前,求佛主指引,也祈求大师兄能平安康健幸福圆满。
明光在旁诵经,佛珠挂于木鱼旁,佛珠忽然转动。
林休暗自惊诧,默默走到般若旁边,佛珠停止转动。这情景似曾相识。
明光看向二人,敲击木鱼继续诵经。
待般若参拜结束,林休让玄武陪般若先去后殿拜,他留下和明光说会儿话。
看般若走开,林休忙问明光佛珠转动之事。
明光说道,这佛珠木鱼法器都是施了法的,跪拜祈求之人在前,佛珠转动乃心动,贫僧进一言,女施主恐日后会有为难处,但小王爷可解,不必顾虑。明光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林休谢过。心中疑惑。
林休和般若拜完佛,牵着手从报恩寺走出,此时香客更加多起来,来来往往的分外热闹,般若正和林休说笑,玄武突然从后面蹿到前面,挡在般若面前,
“秦姑娘,你是不是刚才拜佛的时候忘了什么东西?”
般若疑惑着想想,好像没有,“什么东西?”
林休也觉得玄武奇怪,“你带他们去找找就是了,犯得着这么大惊小怪的吗?”
玄武却是暗暗使眼色,林休会意,抬头一看,那邵颖儿竟然跟着继母挽着胳膊迎面走来。
林休冷脸,拉住般若转身道“回去看看去,万一丢了什么东西被人家捡去了就不好了。”
朱雀也忙侧身挡住般若,般若感觉累乏不想回去,“我好累的,让玄武先去看看吧。”
林休怕再磨蹭,林夫人就到跟前了,便一把把般若拉入怀里,把头按在肩上,“累了,就抱会儿。”
那林夫人和邵颖儿不远处就看林休了,到跟前却见两人抱着,便和其他香客一样,忙遮住脸匆匆走过去了。见林夫人走过去,便放开般若。
般若涨红了脸,责怪道,“你干嘛呢,这么多人,大白天的!”
林休笑道“抱自己老婆怎么了,走吧。”
路人纷纷侧目。
般若忙低着头跟着林休走,心想幸好有玄武、朱雀挡着。却听得后面的下人们向林夫人打招呼,便说道,
“哎呀,被婆母看到了,成何体统!”
林休听到后大喜,
“哈哈,你刚才说谁看到?谁的婆母?”
般若自知说错了话,羞得捂住脸,跑到马车跟前。
林休开心跟在后面,
“早晚都要叫的怕什么。”
坐在马车里,般若回过神来,想到林休和玄武肯定是有什么人不想让她看到,看来这林休事情藏的不少啊,但也说明他在意她。
大婚前几日,般若心中不安,便想着可能是上次在林休在佛门前举止不当所致,便要去拜一下,因为林休繁忙,大婚前两人也不便见面,便让李诚陪着去报恩寺。
李诚带着几个下人骑马驾车去往报恩寺,参拜时却被一个人注意到了。
这人就是邵颖儿,这邵颖儿几年前被康乐王休了之后,被太后着人教训了一顿,不久又嫁了人,过得很不如意,丈夫不爱疼,公婆不待见,便把这怨气都归在林休身上,想着自己也是大家千金,当初也是金尊玉贵,如花似玉,若不是嫁给康乐王,依然可以另嫁高门,但林休不念夫妻之情,狠心休了她,让邵家颜面扫地,她名誉尽毁,不得不下嫁一小官卑吏,处处抬不起头来,几乎从云端坠落到泥沟,便经常到报恩寺拜佛烧香祈求转运。
邵颖儿上次就听姑母说过,这女子来历不明,各样都不如她,却被这林休捧在手心里跟什么稀世珍宝似的,还当众搂搂抱抱,甚是嫉恨。
邵颖儿看李诚去走到外面去,便走上前去,直接问道,“姑娘可是李府二小姐?”
般若和小桃都不认识邵颖儿,看这女子样貌虽然漂亮但面带苦色眼神不善,以为是哪家的亲戚或者跟随丫头。便回道“您是谁?有何事?”
“你看我这么寒酸这么落魄,你是想不到我曾经是那康乐王明媒正娶的康乐王妃吧?哈哈”听到这女人的话,般若心里大惊,小桃便警惕道“你想干什么?”
“不要以为你能嫁入康王府就可以攀龙附凤高枕无忧,林休喜怒无常、喜新厌旧,当初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把我抬入康王府,对我如珍似宝,可后来翻脸无情,将我逐出康王府,不念夫妻恩情,几乎置我于死地。他现在捧你有多高,以后摔你就有多狠。况且你现在哪点比得上当初的我,只怕你以后比我还不如!”说完扬长而去。
李诚进门听到此话,气的大骂。
般若虽听说玄武说过那邵颖儿恶毒,但没想到会这么恶毒,虽说也知道她可能是出于嫉恨才故意这样说,但是听了这种话,心里甚是不舒服,她本就多心,甚是不乐。
李诚气的不得了,但也无法,只能劝导般若,这个女人自己过不好也不想让你过好,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拜完佛,般若跟李诚回府,闷闷不乐。
玄武来看般若,发现般若不高兴。小桃将拜佛所遇之事告诉了玄武,玄武大惊,立马回去告诉林休。
林休大怒,便要玄武去惩治一下那个恶妇,玄武劝到,大婚当前,还是忍耐一下,不要让那小人再闹出什么事来,以后有的是办法惩治。
林休忍住怒火,着玄武派人看住李府,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又让玄武传话给般若进行宽慰。
第二天却听说那邵颖儿家半夜失火,大半个宅子都烧没了,邵颖儿差点烧死,受了惊吓说不了话,下不了床了。
林休奇怪,便问玄武朱雀去教训一下也就是了,怎么还烧了宅子?
朱雀玄武皆否认根本没有去过,林休明白了,他比他先下手了。
李诚将此事告知般若,劝慰道,恶人有恶报,现世现报。
般若心里诧异,这林休下手也太狠了吧,不就几句话吗,置之不理就是了,至于置人于死地吗?心里不免对那邵颖儿的话在意了几分,隐隐有些不安。
玄武察觉出般若心有所虑,便宽慰道,
“小王爷为人别人可以不解,但姑娘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小王爷对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姑娘是聪明人,千万不要着了那毒妇的道。”
般若点点头,“我自然知道,可那妇人也是可怜人,几句话而已,我不在意就是了,何必又置她于死地呢?”
玄武忙解释道,“姑娘误会了,小王爷自然恨那毒妇挑拨离间,但小王爷断不会在大婚之时与那毒妇一般见识,应是那毒妇自有天谴。”
般若惊讶,不是林休干的,又是谁干的呢?大师兄!
般若一阵心乱,就算身边有隐形密线,反应速度也不会这么快,而大火烧宅,定是先让那人说不了话,再制造烧伤受惊吓的假象。一般的隐形线头是做不到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大师兄做的!那他一定是跟着到了寺院,守在身边…
般若不敢再想下去,忙四周看看,玄武看她神色有些慌乱,忙安慰道,
“姑娘,不要多想,最近天干物燥,下人不小心也是有可能的,与您无关的,您安心就是了。”
般若点点头,便让玄武回去了。
玄武将此事报与林休。
林休无语,她肯定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