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去竞妍家玩会。”
林淮踮着脚,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厨房里正在洗完的妈妈喊了一句。
妈妈头也没抬的应了一声。
林淮一路小跑跑出大门口,不顾昨晚一夜的雨还积在地面的凹处,一不小心踩到就会弄湿他今天特意穿的白色连衣裙。
“芯芯出门干什么去?”
林父此时从房间里走出来,对着刚把碗筷放好的林母问。
“我怎么会知道,芯芯这孩子啥时候出门跟我们报备过?现在能打个招呼我都满足了,你哪怕问了她能跟你说吗?”
林母睨了林父一眼。不过要是她知道林淮报备只是为了让林母安心,不想让林母到处去找她,估计也会发疯的吧。
“我昨晚就听她在楼上叽叽喳喳的到大半夜不睡觉,我还以为是楼上有老鼠在叫。今天才吃过早饭就跑了。这刚下过雨,还穿着新衣服新鞋子出门去了。”
林父在一些方面比林母要细心。
“都18岁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林母将围裙解下把手擦干,打算终止这个话题。
乡下的石子路,坑坑洼洼,特别是大雨过后泥土松软,石子很容易被踩进泥里,溅起泥水。
林淮他们村子后面,有一片梨园。通往梨园的路也是条石子路,林淮选了这条路也是因为梨园边上没有住宅,也不会碰到什么人。
上学时,他偷偷跑去买小说,买饰品和去上网都是走这条路,全挑着荒无人烟的小道走。
不为别的,只是他不想同不熟的人寒暄。
也不想成为一些人口中的八卦。
可是今天这样做明显是不行的,那些荒废的小路满是积水和一块块松软的泥。
林淮刚走到村后的三岔路口,雪白的袜子上已经溅了不少泥点,鞋底已经黏上了一层泥。
他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直行,另一条是左转。左转的路上早已荒草丛生,但两边均是空地。而直行的路,会经过一户人家,到了一个路口再右转再左转,那个路口是后面这批住户的主干道,碰到人都是常事。
只能硬着头皮直行了。林淮叹了口气,继续小心翼翼的踮着脚走。
“芯芯,等等我。”
身后突然传来大声的呼喊声,叫的林淮心头一颤,可别给他父母听到。
林淮回过头去,只见怀远向他挥着手跑来,松软的地面被他的黑色运动鞋踩出一个一个坑,裤脚和鞋子都快成泥土色的了。
林淮想开口提醒他慢点,却又怕声音大招来人。只能默默的看着怀远裤子上鞋上被溅上越来越多的泥点。
走近了,林淮才发现怀远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些,将刘海往后梳的整整齐齐,穿着白色的衬衣里面是一件短袖体恤,下身是一条浅色的牛仔裤。
“别笑了,再笑嘴就要咧到后脑勺了。”
怀远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他出门前偷偷穿上了爸爸的白衬衫,本想偷偷去穿爸爸的黑皮鞋,可是发现他的脚根本塞不进。
“我这样,还行吗?”
怀远煞有介事的挺直了腰板,敛起笑意就像在拍证件照一样。
林淮乐了起来,假装认真的看了几眼,只是怀远比她要高一个头,他往后退了几步,踮起脚尽量和怀远一个水平线。
怀远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走到林淮身前,弯下腰将脸靠近林淮的脸。
林淮的心怦怦跳了起来,看着怀远精致的五官,杨树的叶子被微风卷的哗哗作响,林淮觉得忍不住看向怀远的眼睛,褐色的瞳孔很明亮,那眼中有他的倒影,一个满脸通红一脸窘迫的他。
林淮有些气急败坏,白活了28年,到头来被一个20岁的小男生给撩的面红心跳的不停。
林淮退了几步,清了清嗓子,“帅气有几分,就是嘴有点大。”
“啊?我的嘴大吗?以前从来没人这么说过我。”
林淮本就是心虚后的胡言乱语,“我觉得大。就是大。”
“大就大吧,别人都说最大的人会疼人。”
林淮翻了翻白眼。
不知谁家的狗突然叫了几声,林淮催促着怀远赶紧走。
“这个暑假有没有胖啊?让我试试。”
林淮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怀远已经半蹲在他面前。
“我不用你背,我经常走这条路的。”
林淮知道怀远是看着石子路泥泞,想背他。
“让我试试你是不是胖了。”
林淮站着没动,他实在不敢想如果这几户人家看到了告诉他父母之后会发生的事情。
“你不让我背我就不起来。反正芯芯已经不喜欢我了,芯芯小时候最喜欢让我背了。”越说声音越大,两手还做喇叭状对着不远处的一户人家。
“别喊了,真是怕了你了。”
林淮只得爬上他的背,怀远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两只手很自然的去够他的腿。
林淮才意识到这个姿势自己两条大腿都露在外面,今天穿的是连衣裙。
“放我下来。”
“不放!”怀远背起林淮之后两只手搂的更紧了,边说还边跑了起来。
风迎面吹来,林淮只觉得两条腿凉到了大腿根。
“我穿的是裙子。”
“我知道啊。穿裙子就不能被人背吗?”
怀远是铁了心不放林淮下来,林淮说一句他就要回怼一句。
眼看着就要到第一户人家,林淮没记错的话,这家有两个儿子,家主是他家左边邻居的儿子,时常去串门。
“这样就走光了。”
林淮有点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啊。
“走光,什么走光……”
怀远嘴里说着,眼睛往身侧瞄了一眼,一条白花花的大腿露在外面,赶紧蹲下身子放林淮下来。
林淮脚着地之后就赶紧把裙摆往下扯扯。林淮看着没有留下折痕的裙身,有点满意这裙子的质量。下一秒,林淮就觉得自己身体向后一仰,两手求生般搭上了怀远的脖子。
“这样就不会走光了。”
怀远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
咯吱。
铁质大门独特的金属摩擦声从两人身侧传来。
“奶奶带你去买冰棍……”
四个人就那么僵住了。
开门的正是这家的女主人,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
“奶奶,哥哥为什么抱着姐姐?”
林淮看着小男孩好奇的样子,一脸尴尬。看向怀远,他一副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模样,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林淮见这么僵持不是办法,灵机一动。将眼睛向上翻着努力做虚弱状,“因为姐姐生病了,不能走路。”
中年女人反应过来,拉着小男孩往林淮他们背后的方向走去。
林淮心下一松,想催促怀远赶紧走,谁知怀远却扭过头对他们喊道,“婶子,你家门没关。”
林淮有种想掐死怀远的冲动。
中年女人赶紧回来锁门,林淮看着怀远还是没有挪步的打算。
“哥哥你是医生吗?要抱姐姐去医院吗?”小男孩站在怀远的身侧,上下打量着怀远。
“是啊。哥哥不是医生,但哥哥会照顾病人。”怀远模仿着小男孩说话的语调。
林淮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大着胆子对中年女人说,“婶,你别跟我爸妈说这件事,我怕他们担心我。”
中年女人什么也没说,带着孩子走了急忙。
林淮隐隐听到小男孩说,“奶奶,医院不是那条路,你为什么不告诉哥哥。”
接着就是中年女人的低声训斥。
“你这是什么鬼理由,害怕你爸妈担心。”林淮看着怀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有点生气。
“你要再不走,就把我放下来。”
“走走走,我错了。”
怀远加快了脚步,生怕林淮急了跳下来。就在刚刚的路口一动房子的巷子里,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男生,默默的转头往家的方向走去,地上一朵玫瑰躺在肮脏的泥水里。
“你有没有听过三岔路口的传说?”
两人已经走在了通向集市宽阔的柏油马路上,怀远一脸神秘的问林淮。
林淮有点不确定,自己原先的记忆和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一样的吗?如果是的话,那他应该是知道的。
“什么传说?很吓人吗?”
“倒也没有。你还记得那棵橡树前面是谁的家吗?”怀远说的就是刚刚三岔路口左转直行不到五步,左手边有一条两三米宽的小水沟,橡树就在水沟往左的地方,从橡树再往前不到十米就是林泼的家。
“那不是林泼家吗?”
“林泼的妈妈不是几年前喝农药死了吗?”
“我知道。跟他们家有关?”
“都说是他妈冤死,所以鬼魂一直徘徊在这里。一是舍不得年幼的孩子,二是想报复出轨的丈夫。”
怀远凑在林淮的耳边说,阴阳怪气的惹得林淮一阵骂。
林淮跟家里人去给林泼妈妈吊唁过,那时才12岁的林泼披麻戴孝在路口给来吊唁的人磕头。没人来吊唁时他还笑嘻嘻的和别人讲笑话,一点看不出来伤心的模样。
林淮觉得林泼妈妈死的真不值,为了这两个没良心的男人。
“我不怕,你不用吓我。”
林淮拉开和怀远的距离,看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长舒一口气。
“芯芯,你记得吗?小时候你经常来找雪雪玩,还和雪雪说长大了一定要嫁给她哥哥,做她的嫂子。雪雪晚上吃饭的时候气呼呼的和爸妈说,以后不要让我娶你。我爸妈都说她胡说八道,可是我却很开心。”
林淮见怀远停下脚步,也只能停了下来背对着怀远。
林淮是个对感情比较含蓄的人,他只能背对着怀远,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
“没关系,我说了要等你。”
林淮迎上怀远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