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蓝若生自日前听了父亲教诲,便矢志要断了一切与外联系,静下心来读书。不过话又说话来,此一时彼一时,跑野了的心想收回来却是难事,想着容易,做起来却难。整日闭口不言,郁郁寡欢的,时常望着窗外一楞就是半个小时。
这日偏又下起雨来,心里也跟着淅沥的滴起雨来,瞅着窗外雨打芭蕉,院里落了一地花叶,个中抑郁,复又想起古人咏词,感伤起来,也写了一个:窗外细雨风萧萧,窗内庸人兀自扰,窗外细雨窗内人,丝丝情意无处寻。放下笔又自吟了一会,愈发的纠结,看着桌上堆满的复习资料,心烦意乱。
下课铃响,华烙双手撑着外套罩在头上,站在窗边喊若生去玩耍,若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只当做空气,也不理他,复又低下头看朱蕊送的郭敬明小说。华烙寻了个无趣,嘟囔了几句在雨中跑开了,若生看着华烙背影,突然很是羡慕他,可以随意恣洒,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哪像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心里又万千情丝,怎能一瞬斩断,淡淡的忧伤,淡淡的悲凉,更有些许的无奈。
若生心里记挂着春夏,也不知道她怎样了,或许那张纸条,是一把利刃,把春夏脆弱的心里割的千疮八孔,她大概是恨死了若生,只愿她恨过了也就忘记了,当自己是她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不要像自己这么折磨自己,这么不舍和怯懦,若生突然感觉自己活得很失败,好像一切都抛弃了自己,学业堪忧,家里的期望犹如万千重担,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又想起新之和三叔的眼神,只能叹了一回,又胡乱想了一阵,越发的坐不住,就站在班门口看落雨,心道:也不知道春夏去画室有没有带雨伞,可能这雨会给她带来灵感,做一副好画。若生一直认为忧郁的气质和环境特别适合做文艺的人,能带来无限的灵感,做出唤醒世人共鸣的作品,又想起春夏一个人背着画板往家里赶的景象,那她的素描会不会也给淋湿了,直恨不能马上奔在雨中去给春夏送去雨伞,或许可以央穗瑶去送伞给她,又觉不妥,心里烦躁,复又回了教室,盯着一张卷纸看了大半天,一直提不起笔。
就这样过了一天,期间何伟来喊若生去后面餐厅抽烟,也被若生拒了,搞得何伟莫名其妙,以为若生这孙子转性了,其实他不知道发生在若生身上的事情。中午吃饭,拿着饭盒排队,看见旁边的一对情侣对着一个饭盒夹菜吃,心里有感,再也不能忍耐,索性扔了饭盒给同学,一口气跑到一高门口,躲在暗处看春夏,直等到下午上课,也不见她人走出来,若生很是失落,复又忐忑起来,莫不是没来上课,还是自己看走了眼,别是因为分手出了什么乱子就好,胡乱猜测着心里惴惴的又一口气跑回学校上课。
下午放学,又奔了过去,这次没有白跑,总算看见春夏拎着手提袋顺着人流往外走,若生看见春夏心里甜蜜无比,悄悄的看着,盯着,真恨不能过去抱起她。不禁跟了过去,哪料刚闪出身子走了两步,蓦见春夏驻足,唬的若生赶紧退步弯腰,还踩在一哥们的脚上,慌忙猫着腰给人道歉,等再回过头看春夏时已不见了人,若生赶紧在人群中搜,终于在一个卖煎饼的推车前寻见,就蹑手蹑脚的往前蹭,孰料春夏买过煎饼回过身径直往若生这边走,若生顿时没了主张,这时后撤肯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被揪出来这老脸可就要不得了,就看着她走过来的路线躲在一个小贩车子后面,见春夏买了喝的,就往学校走,面无表情。
此刻若生蹲在推车后面不敢起身,过往的同学指指点点,自然也引起了摊贩大娘的注意,下意识的把钱罐往里面挪了挪,等见春夏进了学校这才站起身,心里喜滋滋的,爽快的拿出钱买了个大娘的煎饼,喜的她合不拢嘴。
在此之后,若生终于找到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事情,那就是每天在暗处看春夏,只要能偷偷的看上几眼,就很满足,如果哪天没见到人,就会焦躁不安,挂念不已,想是着了魔了。有了开心的事心里就活分了,不像前几天那样死气沉沉,经不住何伟几个人的软磨硬泡,答应一起去餐厅大爷处吃饭,席间,青青问:若生是和春夏吵架了么?好几天不见春夏来这边,你们平常这么好,拿着怕摔,含着怕化了的,还舍得吵架?
何伟忙打住道:净胡说,你没见若生这几天像是报道似的不管中午下午放学都撒丫子往一高那边跑么?若生叹了口气说:分手了。说完狠咬了两口馒头。华烙本来拿着馒头正往嘴里塞,这一听就停了下来,看着若生表示不敢相信。杜尤乐了,道:我就说你们两个不能长久,给我说中了吧,我记得就这事还和何伟打了个赌赛,好像是买包烟什么的。何伟打哈哈道:根本没这回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华烙笑道:要是你打赌赢了,看你还忘得这么快。回过头来看着若生正色道:有件事情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杜尤骂道:有屁就放,哪这么磨磨唧唧了。若生道:和我有关的事?
华烙道:是你的事,知道前两天你爸来这边了,估计是骂了你了,所以这几天你没和咱们一起也情有可原,不过没想到你和春夏分手了。若生道:别说没用的,到底什么事?华烙道:我这两天啊,几乎每天晚上在桥头网吧,看见春夏和朱蕊还有另外一个男的一起在那里通宵,那男的就是生日晚上咱们看见的和春夏一起的那个,我早想告诉你,何伟不让。
何伟道:我知道你这几天难过,所以不想再给你负担,我知道你喜欢春夏,不过她这样确实对你不起呢。若生心里倒了五味瓶,每天放学看见春夏好好的就放心了,殊不知每天晚上睡在宿舍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听哥俩这么说,自然心痛不已。打定主意晚上要探个究竟,不料晚上在网吧等了几个小时,竟然没见朱蕊春夏来,华烙信誓旦旦的说前几天是一直来的,今天估计是什么事耽搁了就没来。
若生自然不会认为华烙就这事和自己开玩笑,华烙要拉着若生去地摊吃面,若生不去,仍翻了墙回宿舍睡觉。
自从知道这事,若生心里又起了涟漪,每天在班里如坐针毯,打定主意要探个究竟,如果华烙说的属实,该怎么办?找春夏谈?是万万不能的,万一人家问凭什么听你的劝,可不好回答,但也不能看着春夏这样下去,会生不如死的。这天晚上又等了几个小时,也没见春夏来,若生正要翻墙回学校睡觉,何伟拉着若生不让走,说陪他一起去二高找白玥,若生不肯。何伟说:华烙太二愣子了,带他出去几次净惹麻烦了,这大半夜的你忍心让我一个人跑到二高?再说寻了白玥仍回小河边睡觉,不出去鬼混。若生问:怎么不让杜尤和你一起去?不是林瑟嫂子也在二高?何伟道:他整天忙的很,根本见不着人。若生这几天也实在憋的厉害,要出去换换自由的空气,就随了何伟一起奔二高来。
下了车就要进校,不料被门卫大爷拦住,问是哪个班的,何伟随口编了个,因为已经放学有一段时间,外出溜达买东西的学生们差不多都回了学校,于是大爷对这两人起了疑心,追着问班主任是谁,被这么一问就露了馅,大爷自然不能放行。
两人就围着学校的城墙转悠,寻上次翻墙的地,到那一看不想已被堵了起来。
如果是寨府高中的校园墙头,自然是轻车熟路,这边堵那边漏,混进去不在话下,可这里是二高,两人走了半天没发现哪里有合适的地方,最后还是选定了一处旁边有树的,若生三下五除二爬了上去,因为是在农村长大的,小时候就经常爬到树顶去拿挂在树梢的风筝,这点墙头爬上去自然不在话下,可对一向娇生惯养的何公子来讲可真是费大了劲,若生只好又蹦了下去在下面拖着,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身体已明显发福的何伟给弄上去。
二人进了学校,发现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要么有情侣在散步,要么就是靠着水房旁边一排水龙头洗衣,忙碌的学生。二人来到女生宿舍前,随便找了个女生带话到白玥宿舍。果然不多会看见白玥婀娜多姿的出来,见了何伟自然欢喜,就问这么晚了怎么就突然跑来了。何伟说想的不行就过来看看,说着就要一起出去吃饭。
白玥扭捏了一回,就跟着出来了。出校不比进校,大爷自然不拦,刚出了校门口,白玥翻了翻挎着的包,道声糟糕,说有东西忘带了就要回去取,何伟埋怨了一回,说在此处等她取来。白玥这才一溜风的跑回学校。不料这一等竟是半个小时过去毫无音讯,二人急不可耐,一边叨叨女人的不是,一边复又进了学校去寻白玥。
在女生宿舍前又等了半个小时,仍不见人影,何伟料定是出了什么意外,不过在这学校里能出什么意外,莫不是刚好碰上老师查寝,此时校园里已没了学生身影,两人突兀的站在女生宿舍门前。若生寻思别是走岔了路,说不定白玥趁咱们进来的时候已经出了校园,在门口等咱们。两人一商量,何伟在原处等,若生就去门口寻,依然不见踪影,此时学校依然锁了大门,若生无奈只得按原路翻墙进了校园来回合何伟,还没到近前,发现何伟周围多了几个人,不同的是这几个人手里都拎着家伙,持棍带棒的。若生吃了一惊,看这帮人围着何伟,凶神恶煞的不是善主,这要放平时早撒丫子开溜了,只是何伟落了他们手里,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这样开溜回头何伟非剁了自己不可,就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这帮哥们看若生过来,也迅速给围起来了,其中一个道:走吧,校务室有请,等你半天了。得,听这话肯定是何伟把自己供出来了,早知道不来陪这孙子下地狱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何伟双手一摊,什么别问了,跟着走就是了。若生问:道上的兄弟?他们这的老大不是叫什么来着,上次杜尤生日还照过一面,你没报一下家门?让他们别大水冲龙王庙啊。何伟道:你傻啊,道上的兄弟这样明目张胆的抡着家伙在校园里溜达,这是二高校保安队!
也不怪若生想不起来,寨府高中从没有什么校保安队,就是学生宿舍那里有个管理室,平常也都是在住的学生值班,成员也都是校里的小混混,偶尔打扑克,夜里还能凑桌麻将,这帮孙子别说是杜尤何伟,平常就是见了若生都点头哈腰让烟的,逮着机会非要拉过去坐坐。
这二高不比寨府高中在市区,这里学生众多,奈何学校却很偏僻,周围都是麦田野地什么的,有个保安队也在情理之中。原来何伟深夜了还在女生宿舍前徘回,这异常的举动惊着了里面的女同学,女同学自然不会看见何公子风度翩翩的就过来投怀送抱,马上把这事报上去,我估计本来闲的慌的校保安队打扑克正起劲,猛一听竟然有人公然在女生宿舍前发春,这是对护校队公然的叫板,断断不可原谅,可好逮着个机会,明目张胆的拎着家伙做一回真正的护校先锋,何公子也机灵,一看几个哥们抡着家伙风急火燎的过来,知道来者不善,撒丫子就跑。
本来护校队的成员都是体育特招生组成的,尤其擅长百米冲刺,还没照面呢对方就开溜,指定心里有鬼,啥也别说了,追!何伟虽然发福,关键时刻也不含糊,跑的飞快,一点不比这些体育特招生差了,不料刚跑了几步就被迎面一堵墙给挡住了去路,何伟暗叫吾命休矣,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把心一横,就往上跳,原本需要若生累的喘气才给推上去的一堵墙,竟然被他这么一跳,抓住了上沿,接着就拼命的往上爬,不料何伟刚迈上一只脚,另一只脚已被后面追上来的护校队给抓住,下来吧您呐!
何伟抱定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主动交代情况,积极配合缉拿同党,若生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拿了,给送进校务室。里面坐了一个四眼老师,表扬了护校队,散了他们,就开始审问二人,问了半天,大概了解了情况,四眼越听越气愤,外校的小混混竟然这样色胆包天,来本校明目张胆的泡妞,唬声要把二人送进派出所。
吓得何伟屁滚尿流,就差跪地求饶了,虽然送进派出所,未必就把二人怎么样了,可到了家里,何校长非扒了何伟的皮不可,这人可丢不起,就把情况交代清楚,四眼马上着人去女生宿舍喊来白玥来对质,知道何伟所言不虚。
待问白玥班主任反复核实过消息后,态度才和缓了不少。不过让四眼吃惊的是,虽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白玥班主任仍是极力的护犊子,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白玥成绩好,不是一般的好。四眼抚了抚眼睛复又看了看白玥,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的好学生怎么和这样的地痞混到一起了,道:你可是本校的文曲星啊,你们班主任说你上次考试刚拿了年级第三名,荣誉榜上的玉照至今还挂在校板报上。
四眼遂带了白玥去个隔壁的小房间进行单独教育,何伟一直唉声叹气的说今天倒了血霉,若生听着隔壁四眼对白玥的谆谆教诲,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说何公子,咱能不能少做点孽,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青青多好一姑娘,你还整天这样到处沾花惹草,摸着良心说,不怕有天糟了报应?我看你遭报应一准没跑,可没想到来这么快,还他妈把我也扯进来了。
也不知道何伟有没有听见若生说什么,沉思道:量这四眼也不能把咱们怎么地,又没有犯法,凭什么送我们进派出所。若生给何伟这么一说,胆气也跟着壮了不少,待四眼教育完白玥,看着这两个外校的小混混,直恨得咬牙切齿,拍桌子瞪眼的复又旧话重提,要把二人送官法办。二人虽然年轻,不过这何公子在人情世故上可谓是老奸巨猾了,就一口咬定是来见老同学。四眼见二人不承认罪行,也无甚好办法,眼看时间太晚,伸了懒腰,要二人写下保证书,姓名地址班级之类的,四眼说回头会通知本方学校给处分,就放了几人。
出了校门,若生心里忐忑,还真怕四眼小题大做的把事情交给本方学校严查,因为前两天刚出过事情,这个节骨眼上万万不能再出差错的。何伟道:你不会写的真名字吧?若生道:虽然写的是假的,毕竟这四眼见过咱们俩,我还是怕万一,何伟笑道:我估计你也不会把真名字写上去,放心,这事算告一段落了,只是苦了华烙这小子了。若生惊讶道:你不会栽赃的是华烙吧?何伟道:我当时要拉垫背的,脑子里反复响起华烙的名字,感觉特合适,就给写上了。若生不禁笑道:还好四眼没仔细看。何伟问:怎么?若生道:因为我写的也是华烙。
二人出了校门,何伟又绕回刚才翻墙进去的地方,若生苦笑,这孙子真是贼心不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偷腥。待到了墙下,轻轻喊了几声,果然听见墙内传来白玥声音,何伟狡猾的笑了笑。
青青因为不住校,就偶尔在这边和何伟住,所以给了何伟作案的时间和机会,三人回到住处,何公子一改作风,主动慷慨的拿出资金让若生去网吧玩,顺带报销了早餐包子钱,若生拿了钱并没有去网吧,而是去了华烙屋,拍了十多分钟,差点把门给拆了,正要拿砖头拍窗子,华烙这才眯着眼睛,骂骂咧咧的开了门,若生揣了华烙几脚,才在不大的床上给自己弄出点空间,翻箱倒柜的找到一只烟屁股,坐在床上抽,隔壁很快传来销魂的叫声,若生饶有兴致的听了一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玥顶着一头星星往二高赶,不多会,便听见自行车的声音,知道是青青到了,何伟从不去早读的,每天在这里睡到自然醒,青青每天早上都会来这里呆上一会,早读结束才去上课,何公子过的是神仙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