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路途的颠簸,车子终于停下来了。
草君躺在一个棺材里面,被点了穴,丝毫不能动弹。她只能感觉得到,那些人把她装扮成这样,装扮成那样,在她的脸上涂涂搞搞,一路上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他们会定期喂她一些食物。
铁风,为什么还不来救她?草君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从被绑架的那一刻起,从惊恐到如今的一丝害怕,她的脑海里都一直浮现着那张刚毅冷静的脸,那个男人就像是一座山,有着令人无比信服的力量,她信任他,和他在一起,她从来就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她有一种信念,就是他能为她担起任何一件事。他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她救出。
十天了吧。她一直都是模模糊糊,昏昏沉沉的。她只是依稀感觉得到暗与亮,只是依稀记着日子。不知道这些人究竟为什么要捉她,要带她到什么地方去,只是感觉得到坐船的次数在增加,南方的船多,该是往南走的吧。
又这样走了两三天,他们的速度一直很快,昼夜不分的赶路,但是这一天,她明显感觉得到速度慢下来了,而她又在清晨的时候被他们打扮成了一个新嫁娘,坐在了一个花轿里。她听到了外面嘈杂的人声,应该是在一个大城镇里。她努力的听着外面人说的话,是江南,外面的人都说的是江南细语,侬侬的。
她已经回到了江南了吗?
不一会儿,轿子被抬进了一座豪府,草君被关进了一间卧房。
过了一会儿,几个丫环端着水进来。其中一个看似她们领头的,给草君解了绑,并为她掀去了遮住她眼睛的盖头。
草君感觉到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对方好像也不是像害她的样子,于是便镇静了下来,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房间。
好熟的摆设,一个疑问在她的心里升起。
“燕小姐,奴婢叫小月,是来伺候小姐的。请让奴婢们伺候你洗梳吧。”那个丫环很恭谨地请示着草君。
草君摇了摇头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要抓我来?我要见这里主事的?”
小月不理草君,表面上仍然很是恭谨,但却自顾自地吩咐其他丫环为草君洗梳。那些丫环在小月的示意下,走上前来,准备为草君宽衣。
草君扭动着身子:“你们要干什么?我不要,我要见你们这里主事的。告诉我,这里是哪里?是不是燕府,啊,是不是燕府呀?”
这里实在太熟了,她都不敢相信,这间房不正是她的闺房吗?样子一点也没有变。这里到底是不是呀?她不敢相信她就这么回来了。她回来了!是爹爹叫人把她弄回来的吗?爹爹呢?她爹爹呢?
小月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低垂着头,道:“请小姐梳洗,小姐梳洗完后,自然会见到想见的人。”
草君心中满是疑或,满是焦急,却又不得不捺着性子听从这群丫环的摆布。丫环们把草君好好的梳洗了一番,给她换上了一件新的衣裳,衬着白纱,是她一贯的穿着,给她黑黑的长发上配了两串白色的小银珠,刹是好看。
好不容易待到丫环们弄好一切。小月一挥手,丫环们全退了出去,小月也跟着退了出去,出门后一把将门拉过来,锁住。任凭草君怎么叫喊都不开。
草君眼见小月走远,知道开门无望,不禁失望的垂下双臂,神情落寞的走回到床边坐下。摸着床上被子上那熟悉的图案,她有些伤感,这是当年她仍待字闺中时自己绣的。
如玉的葱指抚过图案,泪开始下落,如银珠一般,好一个多情善感的女子,惹人心怜。这五年来,她待在风堡,不管多么心伤,都未曾流下一滴泪,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人。可是一回到这里,看到这里的每一样事物,她都有一种哭的冲动。
其实什么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又可以和她的爹爹见面了,在这一瞬刻,她终于明白了老莫头说的那些话,血浓于水,有什么不可以抛下的呢。
那双泪水婆娑的双眼带着一种期待望向门口,为什么爹爹还不来呢?她要见到他,她要告诉他老人家,他永远都是她的爹爹,她后悔怨了他五年。她依然是他的女儿,她想他。
门开了,可是出于她意外的是,进来的并不是她的爹爹。
“思尘!”草君惊讶地望着来人。
沈思尘一身白衣,好像是为了配合草君的穿着似的,手里端着一个托盘,微笑吟吟地走向草君。
草君站了起来,迎了过去。沈思尘将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对草君笑道:“草君,还好吗?”
“嗯!”草君愣愣地点了点头,望着思尘,这个曾让她五年来不断思念的男人,他一点都没有变,仍然如当年一样斯斯文文,温和文雅。
她一直期待着见到思尘后的那种兴奋来临,从小时开始,她便仰慕他,她的目光便追随他。但是过了片刻,那种兴奋和激动却没有一点儿要来的征兆。草君只是奇怪,只是疑惑,为什么会这样?她无法解释,她只有呆呆地望着思尘,望着思尘那张有别于铁风的脸。
铁风的那张脸充满了沧桑感,带着刚毅,而思尘的这张脸,却是那么的白皙,剑眉朱唇,玉树临风,少了一点阳刚,多了几分阴柔。
她的心突然一阵慌乱,她怎么会突然想到铁风,不该是这样的,她现在应该为见到了她梦寐思念的思尘而喜跃。
思尘见草君呆呆地看着自己,但是那眼神却显得有些迷矇,好像穿越了他,看到其他地方去了似的。虽然这样子的她好美,但是他仍然无法忍受这种忽视。
沈思尘伸出双手,揽住草君的香肩,道:“草君,你一路辛苦了吧。来,坐下,喝点粥吧,这可是你最喜欢喝的雪莲银耳粥。”
草君微微一慑,顺从的坐了下来。拿起瓷勺,舀了一勺,准备喂进嘴里,但又停住了。微张着嘴,神情有些呆莫。
真美!沈思尘看着发呆的草君,不由从心里赞叹,真是天公造物呀!那微张着的红唇诱惑着他,他想也没想,便低下头,准备一亲芳泽。
谁料,草君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右手一挥,阻止了思尘的吻,还不小心地将勺里的粥撒在了沈思尘那件白衣上。
“啊!对不起!”草君慌乱的说道。天!她刚才做了什么,她竟然拒绝了思尘吻她。
看着思尘疑惑的看着她,她的心更乱了,这里候,她竟然想起了她和铁风的那一个吻。她用力甩甩头,她怎么可能想起那个吻呢,尤其在这个时候。
她有些不敢看思尘,避开思尘探询的目光。低着头,那个心仍然在怦怦地跳,她突然感到了对思尘的愧疚,但这种愧疚却好像是因为她背叛了思尘而产生的。背叛,她的心里竟然用了背叛一个词,难道她真的背叛了思尘吗?
沈思尘没有怪她,虽然她对他的态度很不好,但是他仍然风度翩翩地说:“草君,是我太冲动了,主要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我爱你多久,便折磨了自己多久。我和你分开的越久,我对你的爱储藏得就有多深。请你不要怪我。”
沈思尘越这么待她,她那颗心越难受,越不能平静。他为什么依旧待她那么好,依旧那么有包容她。
草君仍然低着头,望着桌上的那碗粥,她不敢看思尘。
草君的神情泄露了一些东西。沈思尘声音变得有些痛苦:“草君,你是已经不爱我了吗?你爱上了那个铁风吗?你知道吗?这五年来,我有多么想你。当我探知道你在风堡的消息后,我知道你并不爱那个铁风后,知道你到了风堡后没有和他拜堂,知道你们没有成为夫妻,我是有多少的欣喜若狂,巴不得马上出现在你的身边,陪伴你。那个冷冰如木头的人怎么会知道感情的美妙。但是那是铁风的地盘,所以,你知道吗?我花费了多少心思,找了多少好手,才能将你从铁风身边带回来。”
沈思尘看着草君有些动容的表情继续道:“难道一切都是我一厢情愿,你已经爱上了那个男人,你已经不再爱我了,你不愿和我厮守终身了,啊?”
沈思尘突然激动地握住草君的双臂追问着:“你要回去吗?回到那个男人的身边?”
“不!”草君突然叫了起来。看着思尘,她不愿去伤害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她安抚着他,但他所说的每一句都敲打着她的心,她真正的心意究竟如何?什么才是她要的,为什么她对沈思尘没有了那感觉。而此时此刻她最想的却是他。她不想再想下去。不可能的,她一直都是那么的讨厌他,而她所爱的人是沈思尘,是眼前这个对她一往情深的男人,他们两人才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沈思尘看着神情激动起来的草君,似乎感应到了草君对他的深情,一张臂,紧紧地拥住了草君。草君在沈思尘的怀里,静静地去感受思尘带给她的爱,但她却丝毫感受不到,她现下想到的却是铁风那宽广厚实的胸膛,那种安全可靠的感觉。一丝愧意又在她的心中升起,她在她的理智与感觉之间挣扎。
过了片刻,草君轻轻推开沈思尘,探询地问道:“思尘,我爹爹呢?你怎么会……”思尘怎么会在她家,她没有再问下去。
沈思尘懂了草君的意思,扶着草君坐好,道:“草君,你答应我,要冷静点儿,好吗?”沈思尘的口气带给草君不安。
不安的阴影在她心中扩大,看着沈思尘严肃的神情,她不由点点头。调息着自己的呼吸。
“是这样的。你嫁走后两年的样子,燕伯伯开始后悔他当初所做的决定,觉得对不起你我,后来燕伯伯还让我到府上来陪他,可是再后来,燕伯伯因为越来越想你,身体变得越来越糟。到最后,把这府交给了我,说是补偿我,之后,就……”沈思尘的声音越来越低,随时注意着草君的神情,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草君的神情出乎沈思尘的预料,只见她淡淡地说道:“你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草君,你真的没事吧?”沈思尘关心地问道。
燕草君摇摇头,随即转过身,不是理会沈思尘,表示不想再说什么。
沈思尘见草君这个样子,只好道:“那,草君,我就先走了,你自己保重些,别太伤心了,啊!”他知道草君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只是出乎他意外的是,在他的印象中,草君是一个柔弱不禁风的女子,她需要别人的照顾,但是现在她的表现,似乎太坚强了些。
沈思尘见草君也不搭话,便自己退出了草君的房门。草君没有转过身来,所以也没有看到沈思尘在带上房门那一刻对着她的背影所露出的那一笑,那个笑容太阴冷了。
……
夜里,火光连成一片,将半个夜空都烧得通红。一阵喊杀声,到处都是血腥与暴力,尸体遍地都是。
大火里传出一股股焦味,是残肢被烧的味道,随着晚风,四处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