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剑负星这两个少年一路几乎是跳着走,两个人走在前头,不时地会跑开去玩一会。赤堇和孤叶落在后面,有意放慢脚步,逐渐就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赤堇问道:“师姐,你有心事?”
他不复读的时候也是个忠厚但爱思考的人。
孤叶说道:“原以为御风只是好面子,不爱与同门交流,不曾想做出这样的事来!”
玄门四方神明剑,缺一不可,御风不辞而别,更与同门师妹动手,大师姐伤心是难免的了。其实大家都难过,尤其是师妹。
他宽慰道:“师姐。师兄他,也许一时糊涂。现在师妹无恙归来,我们只需找到师兄,要回无字天书。师父那必然也不会太多责怪。”
他心里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且不说是不是能找到师兄,就算找到了,偷盗天书,必然已经私自翻阅,如何处置御风?师父再慈和,对这样的大事也不可能轻易放过师兄。
果然,孤叶说道:“到哪里去找他?他既然会对何欢动手,自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御风武功极高,我怕他现在性情大变,已经成了我派的敌人。”
顿了一顿,远远看着两个少年打打闹闹,心中不无忧虑:“赤堇。”
赤堇说道:“在。”
孤叶轻轻叹气:“玄门如今危机四伏,我看御风也不易找寻到。不如我们先回归仓山,向师父禀告。”
“那,师兄我们暂且不追了?”赤堇同门情深,也恨不得马上就遇到御风,好把他劝回去。他就没想过自己的口才,能不能说动别人。
“你还叫他师兄。”
“是,师姐,我注意改口。但何欢她知不知道我们回山?”
“我临行前,让她直接带叶叔叔回归仓山。”
赤堇想了想,又说:“师姐,这个叶叔叔,到底是什么来历?”
孤叶转头盯着他问道:“什么来历?”
赤堇说道:“我不知该不该讲?”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
“师姐,叶叔叔这个人十分古怪。他会不会就是天外人?”赤堇心中这个疑团也是刚产生,他平常说话心直口快,只是本性忠厚,又听孤叶的话,所以看起来木讷一些。
“别胡说!”孤叶斥道。
赤堇急忙躬身:“师姐训斥的是。”
孤叶见赤堇恭敬,也缓和了口气,此刻玄门弟子中,最靠谱的还是这个赤堇。不但武功高,对师门对自己更是无限忠诚。她不是不烦他复读机功能,可如今玄门实质上是她掌权,尽管同门中资历威望数她第一,但此时也确实需要赤堇这样忠心不二的同门以彰显孤叶的地位。
“师弟,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何欢接叶叔叔去归仓山?”
“师姐说玄门报恩,但我想只是说说。”赤堇自然猜到了一些原因,这报恩云云,方式很多,玄门岂能是随便陌生人可以进入的地方?
“不错!不过也绝非你想的什么天外人。”孤叶直指赤堇疑团。
“这个叶叔叔,他的确是普通人,我已经仔细观察过他。他身上没有半点真炁。”孤叶说道,“但,他很快有杀身之祸。”
赤堇奇道:“杀身之祸?他的病会复发?”
“他撞见玄门内斗!发动绝技激斗会激发天地间自然真炁,这些真炁残余肉眼无法看到,但我们练武之人身体能感应到。”
赤堇点头,心中佩服,他进入山谷时也察觉到细微的异常。师姐一语道破,说明这里发生过玄门高手决斗,此事早晚被人知道。而且,定然会有觊觎无字天书的势力再入山谷,这些人中不少人心狠手辣,杀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师姐果然安排细致,留下何欢,何欢是玄门高手,可以保护叶叔叔。
“师妹在,敌人不敢造次!”
赤堇对师姐的安排十分钦佩。但师姐为何不直接告诉叶叔叔?
“叶叔叔独处已久,有些事难以一下子跟他说明白。所以师姐你就没有明言。是不是?”
“是啊。这些年江湖上涌现出许许多多奇怪的人物和门派。他们的行事出人意料,有的歹毒有的邪门!和叶叔叔这样一个普通人说这些,他又如何能懂?一来不能见死不救,二来也为了保守住秘密。”
“师姐,天外人到底长什么样?我们的对手到底是谁?”
“不要急,答案自然很快就会到来。走吧,我们回山!”
山谷中,叶离身体康复,于是领着何欢到处逛,作为山谷中唯一的导游,叶导堪称资深。何欢这次来,并没有带太多东西,因为他们来之前已经决定接走叶离。但还是有一些糕点小食,让叶离高兴地抓狂。就连何欢带着路上给自己吃的烧饼,叶离也当成绝世美味。他把烧饼放在火坑里烤一烤,带在身上,边走边吃边赞叹。
何欢看了又好笑,又心酸,这叶叔叔是真的苦,他过得是什么日子啊!还是师姐说的是,该让叶叔叔出去过几天好日子。
山谷三面是高耸的山崖,唯独一面,溪水下流,尽头是一个绝壁,下面水汽蒙蒙,看不到东西。何欢好奇地走到边上张望,只听叶离在后面叫道:“喂喂,小何,你赶快回来。别走过去,掉下去可不是闹着玩。”
他一副着急担心的样子,不知怎地,越看越像她记忆中的父母。
他居然忘了,何欢又怎么可能摔下去。但俗话说大象也有失足的时候,叶离就看见何欢突然哎呦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掉落了下去。
这可把叶离吓坏,他急忙下到溪水里,也不顾危险,奋力走到溪水尽头,探出头去。只见下面全是蒸腾跃起的水汽,白茫茫一大片,除了轰轰的水声,哪里还有何欢的影子?
叶离心想,难不成跟我开玩笑?但他还是急的团团转,一面大声叫喊,一面找路下去。可要是有路,他当年早就试着下去了,这些地方他不知探过多少回。
“小何!小何!你在哪!?”
忽然一个人从他脚下的绝壁处跃起,轻轻巧巧落在他跟前。笑着说道:“我在这。”
气得叶离要给她一巴掌。他抚着自己胸口,一屁股坐在水里,骂道:“好你个小何!吓死我了。”
何欢笑得也坐在水里。
叶离喘息了一会,缓过气来,说道:“以后可别这么恶作剧!我这年纪大了,万一吓出病来,可怎么好?”
何欢给他捶背,说道:“叶叔叔,你这年纪,要多吓吓,心脏就更结实。”
叶离骂道:“你放......”但这个屁字,他觉得不雅,只说了两个字,楞把屁字吞了回去。
何欢问道:“叶叔叔,你想成家吗?”
叶离心头一跳,什么意思?他转头看着何欢,阳光下俏丽的脸庞,会说话的眼睛,叶离又转过头去。
他忽然浮想联翩,莫非?
只听何欢说道:“叶叔叔,你以前成过家吗?”
以前?叶离心想,我哪有以前?他摇头。
“那,你想吗?有个女人给你做饭洗衣服。给你生孩子。”何欢是江湖儿女,自然不太避嫌,要不然也不会跟叶离一个屋檐下住几天。
她又问道:“比如,也生一个跟我一样调皮的孩子?”
叶离心跳加快,难道说何欢她?
他还没来得及作答,却听何欢又说道:“你一定愿意的对不对,一定特别想!”
叶离不置可否,不知自己该摇头还是点头。他说道:“这个感情的事吧,它得慢慢来,现在对我来说太快了,我一下难以接受,毕竟我这个年龄摆在这。你看,我又没什么财产,也不是什么大侠。这不是委屈了......”
他心想,何欢黄花大闺女,自己是上岁数野人,风马牛不相及也,怎么能联系起来?再说了,何欢不是暗恋御风么?难道说经过上一次事情,她就转而爱上别人了?那也不该是他这个老头啊!
何欢说道:“那就是说你也是想的了?哈,那就好办。”
叶离问道:“你想怎么样?”
何欢说道:“我去禀明师父,让她给你做主。”
叶离腾一下站起来,说道:“不可以,不可以。小何,你,你对我好,我知道。我懂。我明白。但是,但是,真的不般配。”
他在溪水里又看到了自己胡子拉渣蓬头拉面的造型,头脑清醒了许多。
何欢说道:“没事,就这么定了。到时候让师父给你做主,在我们山脚下找一个女人。”
叶离忽然一屁股又坐回水里。何欢有些诧异,不明白他怎么情绪波动那么大,心想,一定是高兴坏了。
叶离老脸都红了,骂自己什么人,居然龌龊得想到是要跟何欢结合。人家明明只是好心要给自己寻一门亲而已。
溪水潺潺,小鱼儿游来游去,游来游去,乱了叶离的心。
何欢拍着手向溪的上游走去,她仿佛已经看到叶离当上了新郎官,觉得这是给叶离最好的安排。叶叔叔虽然五十了,可听说五十的男人还能继续结婚生子。叶叔叔将来有后,那得多高兴,多感激她。她想让叶叔叔自己独自高兴一会,便自己沿着溪水上行。
叶离抬头看天,什么结婚生孩子,想都没想过。这世界依旧给他古怪的陌生感。你能想象一觉醒来,身边都是飞檐走壁的奇人异事吗?
他不能接受这种安排,他有家,哪怕回不去,也不能和这个世界的人结合。那叫背叛,背叛是可耻的。
天上白云悠悠,一只飞鸟在白云下孤独地翱翔。
叶离追上何欢,他们向着瀑布方向走去。他已经打定了主意,断然不能接受这份好意,可现在说这些也破坏风景。
他们在瀑布旁又闲逛了许久,何欢赞道:“这个山谷也着实漂亮,我们归仓山风景如画,可这里也别有一番韵味。”
叶离说道:“有你这个大美女在,这山谷就更美了。”他这个油嘴,有时候就忘了自己算长辈。
何欢说道:“叶叔叔,你胡说。”神色间很开心,那意思其实是,说得好。
叶离笑道:“那我就多胡说胡说。哈哈。”他笑容忽然停止,好像是想到了一个什么事。
“你瞧!”他指着天上,何欢抬头看去,见一片白云,也没有什么特别?心想,难道要下雨了?
她疑惑地看看叶离,叶离说道:“这几天,我一抬头,就看到这只鸟。不管走到哪,好像它都在那。”
何欢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也许它就住在山谷里。”
叶离说道:“我这个人吧,比较迷信。总觉得有些事物会象征或者说预言什么。”
何欢说道:“那也是对的。我们玄门修习功夫时,师父就说过,用身体去感应大自然,当你和大自然融为一体时,哪怕是落叶,水滴,都会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你会真正从这些微小的自然变化里参透过去将来。要说预言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叶离对何欢崇拜起来,问道:“小何你能预言将来吗?”
“我能啊!”
“那你说说看,将来我能不能...”他本来要问能不能回家,但忽然改了口,“能不能有孩子?”他忽然又骂自己愚蠢,不是发了誓不结婚,怎么又问孩子?
何欢盘腿坐在杏花树下,闭目凝神。过了良久,突然噗嗤笑出来:“哈啊,我看到了,你将来有七八个娃娃。忙的焦头烂额的。”
叶离一呆,那么多?猛然醒悟,骂道:“这孩子,怎么净捉弄人!”他假装要打,当然要打肯定是打不过的。何欢却跑开了。
叶离心中甜蜜,多好的孩子!不知她母亲还在不在人世,想来应该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如果跟她母亲结婚,他倒是可以考虑下。又骂自己糊涂,那她爸乍办?
他仰望天空,正胡思乱想,又看见那只飞鸟。
啊,飞鸟,如果你能飞得足够远,请你为我捎去书信。
鸿雁传书,自古就有,这只估计是鹰隼一类的鸟,应该也能捎信。他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那只鸟的身上落下来,心想难道还真有书信带过来?那东西看来是一片羽毛,飘飘荡荡,落在远处山林中。
接着,叶离看到那边山林中飞起了一群飞鸟,它们扑啦啦旋转着,自由自在地绕着圈,好一会才又飞回去。
飞鸟真幸福!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