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因不死之药的事,东皇一天没有好心情,直到夜晚临近,他才稍稍舒畅些,与文公公聊了几句。
“老文公公啊,说朕这两个儿子,一个喜欢权力,一个喜欢闲散,怎么就能天天扯不清呢?更过分的是,喜欢权力的,毫无谋略;喜欢闲散的,倒是通权达变得很啊。”
文公公知道东皇看起来是在与他说话,实则是自己问自己,他可不能真的认为东皇想要听取他的意见,而傻里傻气地就此侃侃而谈。
但东皇既然问了话,怎么的也得回答一下,他顺着东皇的话意道:“庄旭太子与伯秋侯年轻气盛,偶有扯不清也是正常,东皇正值壮年,调教皇子的时间有的是呢。”
“啧,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东皇笑道,“说到调教,庄伯秋有智无双教导,自能学好。反正啊他那个命也就那样,好坏各占,好在他的心性还算平和,否则庄旭哪是他的对手。”东皇顿了顿,突然吩咐道,“马上派人传庄旭太子到庄尔殿!”
庄尔殿是东皇的寝殿。
“啊?”文公公一时没反应过来。
“戌时。”
“是。”文公公答应道,又问,“东皇刚在后花园独自走了两圈,也该饿了吧,要不现在用晚膳?”
经文公公这么一说,东皇立时觉得腹中空空,点了点头,道:“嗯,传膳吧。”
庄旭太子因父皇夜召他进宫到庄尔殿,心中有些许不安。
要知道嘉奖、表扬这样的事情,是不需要夜里安排的,完全可以等到明日天光。唯有教训、责罚那样的事情,才会急于求成!
自己明明是得宠的太子,可是智无双才来了几天啊,情势居然似要反转,肉眼可见伯秋的日子越来越香,而自己的日子仿佛越来越苦!
乐溪乐事阁计策失败,撕兵书嫁祸不成,火烧云端城书阁仍嫁祸不成!这场由他主导的不死之药的战斗,他似乎输得更惨!
“凭什么!”庄旭太子越想越气,猛地一下把书桌上的摆件、纸、墨、笔、砚全都抹到地上!响声刺耳!
一直很安静陪着的竟允,没想到主子会突然情绪失控,面目还有些狰狞,嘴边露出一丝惨笑!
这还是竟允头一回见主子如此!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竟允这细微的神情变化被庄旭太子敏感的捕捉到了,他跳起来指着竟允的鼻子骂道:“皱什么眉?啊?!有本事快给我想办法!我马上要被父皇给端了!”
竟允被吓了一跳,惊慌道:“不会的,东皇那么疼爱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那你慌什么?啊?!”庄旭太子吼了起来!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南官员来了。
庄旭太子稳了稳情绪,才冷声道:“进来!”
南官员其实已在门外听了几句,里边的火药味实在太浓,他本想着要不调头回家。
可才调转身子,就见太子府的庞管事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敲了门。
“南大人此时上门有何事?”庄旭太子语调已然平稳,只是脸色因激动还有些红。
“也没特别的事,就是忆起今日在朝堂上的辩论,突然感觉有很多话可以反驳智无双和伯秋侯,奇怪的是当时愣是啥也说不出。”南官员道。
庄旭太子皱了皱眉,觉得南官员有些马后炮,此时说这些有何用?他有些不爽地问:“如果南大人现在思路开阔,不妨想一想父皇戌时传我入宫,该会是什么事,我又该如何应对?”说完他冷眼瞧着南官员。
南官员仿佛不知道庄旭太子不爽,反而觉得庄旭太子这是在认真地咨询自己的意见,稍作思虑后,他说:
“庄旭太子与伯秋侯之间的事,东皇一直静观为主,此次夜召应该只是提个醒,不会真的要对您做什么。今日朝堂上您已然挑战智无双的尊严,东皇说什么了?有一句重话吗?没有。”
这番话对稳定庄旭太子的情绪还是有用的,太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后,又再次点了点头,然后问:“天都黑了,你真的不为其他事而来?”
南官员微微一怔,多少有些不自在,他的确是有些别的事情想找庄旭太子说说,才摸黑来的太子府。
庄旭太子见南官员那个样子,知道他有话要说,不以为然道:“有什么就说,你还畏惧我吗?”
盛情难却,南官员吞吞吐吐道:“朝堂上…辩论时,嗯,智无双他…提及了……”
庄旭太子嫌弃南官员说话慢,接过了话:“你要说的是《龙石宝藏图》吗?放心吧,我怎么会相信你府里私藏了《龙石宝藏图》!别的人也不会相信!”
“哦,”南官员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微微的笑容,“那就好,那就好。”
庄旭太子挑眉问:“不过,令人奇怪的是,这《龙石宝藏图》到底在哪呢?几乎有可能的地方,世人都找了个遍,我们也找了不下五六次了吧?”
竟允想到了个有意思的方向,脱口而出:“这么说来,智无双成天四处云游,会不会也是在找《龙石宝藏图》?因为找得辛苦,又没收获,在朝堂上才会不自觉的把怨气撒到南大人的身上?”
南官员听了不置可否,庄旭太子长长叹了一口气:“智无双有没有在找《龙石宝藏图》与我们何关?天下大把的人再找啊!难道我们都要过问?纠缠一件自己都觉得无聊的事,也是很累的。”
接着庄旭太子话锋一转:“竟允啊,你以后可别与二十岁以上的女子交谈了,看你被祸害成啥样子!”
竟允有些尴尬,摸了摸额头。
他觉得主子也太夸张了,二十岁以上的年轻姑娘还是以性格爽快的居多,东拉西扯的很少。
南官员心里暗笑,嘴上告辞道:“若没其它事,属下就先回去了,庄旭太子也好准备准备,往宫里去了吧。”
庄旭太子“嗯”了一声。
东尔殿里灯火通明,东皇在正殿踱着步子等候庄旭,心里琢磨着让大儿子到南关军营里去磨练磨练。
这些年泰然四国表面上都是友好往来,没有大的战事,但偶尔还是会在边境互相骚扰一下,以示各自的军威。
庄旭去南关与边境将领共处一段时间,在军事上会有进步。省得一天天的两个皇子在云端城里斗来斗去,叫旁人看了笑话!
东皇正想着,一抬眼,就见庄旭太子进了正殿,上前向东皇施礼:“儿臣见过父皇。”
“嗯,坐吧。”东皇一面说着,一面回到主位坐下。
东皇稳稳地问道:“可知找你来,为了何事?”
庄旭太子老老实实回答:“还请父皇明示,儿臣洗耳恭听。”
东皇严肃地看着庄旭太子,道:“好,那朕就直说。近些日子,你频频挑事,打击报复,然而均落下风。如此一来,朝中的官员会如何看你,你可有细心揣摩过?心中可有些许不安?”
太子实在不知如何辩驳,垂下眼帘,沉默不语。心中不免抱怨南官员给他吃的“定心丸”分明是水货。父皇这就是要端他!
“你呀,还是到南关去一趟,在唐休普将军帐下学习学习,听听他讲讲无往不胜的战役,再精进下骑射!”
庆旭太子不想离开云端城,这意味着他将离开朝政的中心,被边缘化!此前在新壤受的罪,此刻如若不说,更待何时?
他开口道:“父皇这是要将儿臣驱逐出云端城了吗?儿臣虽说做了些不那么好的事,可是伯秋也做了啊,也出手了啊。”
东皇有些惊奇,庄伯秋也是会主动出击?问道:“哦?说说看,庄伯秋那小子对你做了什么?”
“前阵子儿臣前往新壤边境寻找智无双的下落,其实消息是伯秋放出的,然而那时正是边境杨絮漫天飞舞成灾的时节,儿臣无功而反,还险些丢了性命。”
庄旭太子本以为这么说,父皇定会心疼他,痛斥伯秋!可没想到,根本不是这样!
“你还好意思说啊?你都对他下手那么多回了,他不过利用了个杨絮而已,你就险些丢了性命?!”东皇说着有些动了气,瞪眼看着庄旭,“南关,你愿意不愿意都得去!没得谈!”
“父皇!”庄旭太子央求道。
东皇没好气道:“要不你就尽快娶亲生子,否则这一天天的过去了,啥长进也没看着!再这样下去,等盎之长大了,他也是可以成为皇位继承人的。到时你又要与他斗,你说你这一辈子累不累啊!”
“可是,娶亲也不能说娶就娶啊,儿臣总要寻个情投意合的人吧,就像父皇与母后那样的情投意合。”庄旭太子搬出母亲,这是他总结出来的最好用的办法。
可这一次,东皇没有心软,他只是怔了怔,依然强势地说:“那就去南关!三年时间,够你学一身本事了!赶在雪原盛典前回云端城便可。到那时你即有了本事,又恰逢寻得心上人的最佳时机,可谓立业、成家双喜临门。”
庄旭太子知道情势难以反转,心中一横,道:“去南关前,儿臣有一个请求,父皇一定要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