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青姬山峰的绿叶虽不凋零,却也显得苍老了许多。
岁月是公平的,它不仅在树间留下脚步,也在小木屋里留下独属于它的痕迹。
老头子的身体自从那场劫乱之后,就越来越差,现在已经下不了床,老婆子总是在他身旁絮叨。
“子易现在十五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自从三年前你生病,他才开始好好学习丹药之法,以前除了上山打架,从没有见过他这么上心。
三年时间他竟然偷去了我的毕生所学。现在,估计小家伙又帮你找灵药去了,又没个三五天回不来。
你也真是的,咋就一病不起了呢?好不让你孙子担心……”老头躺在床上也不回答,老婆子就索性自言自语起来。
突然,老头子猛地睁开浑浊而又放光的眼睛。
空气之中的肃杀之气透过五千米高空,直袭小木屋。
老婆子抬起眼皮向屋外瞅了一眼,好家伙,足足五个人。
站在首位的拿刀,握刀而立,挺立寒风,微长的头发不常梳洗,并不能吹出大侠风范,可老婆子却深知油头唐一刀的故事。
在那个组织里,除了油头唐一刀,笑面君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手,他的飞刀就连年轻时候的老头子也十分头疼。
至于另外三幅面孔,老婆子没有见过,想必是组织近些年招揽的新鲜血液,所以对于他们三人,老婆子倒是很难提起兴趣。
并不是老婆子看不起新人,而是新人无论在经验还是心性都不能和老人精相提并论。
用盐扑出来的路,始终与众不同,走在上面会发生什么,谁也不清楚,所以走在这样的路,面对铺路的人,才应该格外小心。
老婆子呵呵一笑,率先开口道:“没想到你俩可以组成一队,还出来带娃。”
油头唐一刀并没有动作,依旧双臂抱着爱刀,将自己的身板挺的笔直笔直,就像出门见姑娘,害羞而又不知所措的小伙一样。
笑面君没有名字,恰如他的面孔一样,没有真伪。
油头唐一刀并不是一个怀旧的人,可面对此情此景此人此物,油头还是免不了感慨万千。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即逝十八个春与秋,能和故人相逢,真的很开心。
虽然油头是来杀人的,可他依旧是高兴的。见到你很高兴和见你即杀你并不冲突,至少在油头唐一刀看来,这两件事可以并行。
油头感慨:“见到你很高兴。”
老婆子淡然一笑:“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三新之一的王鹤是个孤儿,没被招揽前,平日里做些与人争抢剩饭的勾当,所以没什么耐性。
面对叙旧的油头,他很是不服,第一个站出来略有指责道:“油头,我虽然敬你是长辈,可你也不要忘记我们是来做什么的。”
笑面君听后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油头更是一愣,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教训了。
不阴不阳的笑声刺激着油头,笑面君虽然没有明说,但油头哪里听不明白这是在讽刺他,被一个小辈看不起,不尊重。
不过油头唐一刀也不至于因为如此就大发雷霆,他的年纪早就沉淀出非凡的定力。
羽一个小辈斤斤计较不是他的风格,因为他从不和死人斤斤计较。
油头展开双臂,一股杀人气瞬间横贯当场,吓得王鹤赶忙缩了缩头,身体也不自觉的后倾。
笑面君都以为油头是要发飙,谁知油头下一秒说道:“你行你上呗。”
王鹤被油头推到风口浪尖,哪里有回旋的余地,再加上退缩可抢不到任何食物,哪怕残羹剩饭也需要拼尽生命的全力。
更何况现在乎?
所以王鹤出手从来都是死手,根本没有你一下我一下的客套。非死即生是他的口头禅,也是他的最后的墓志铭。
一片刀锋闪过,小木屋自中间裂成两半,不过只留了中间一线,木屋并没有向两边坍塌。
随着刀锋消逝,一个年轻生命也随之陨落。
王鹤死了!
油头回首对着两位还活着的新人言语道:“你有什么可豪横的。”
笑面君则是死死盯住贯穿王鹤左右太阳穴的彩针,忍不住鼓掌赞叹老朋友:“彩针一凤王美人,风采依旧,不减当年啊。”
老婆子微微一笑,并不否认;“客气客气。”
另外两人盯着王鹤的尸体,余温尚在,甚至前一秒喊出的非死即生依旧围耳绕畔,可人终究倒地长眠。
两人并不觉得自己比王鹤高明多少,所以下意识的半退小步。
老婆子虽然想和老朋友叙叙旧,但她却不能这样,因为她知道子易随时都可能回来,而此时回来就是死!
她不想让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十五年的孙子死,所以她要结束战斗,无论结果如何,她都要尽早结束!
哪怕身死,她也无悔!
老婆子走出小木屋,双手一前一后摆于胸腹部位,而在她的手指缝隙间,则有隐隐的彩色流出。
“你还在等什么?”
老婆子见两人不愿意出手,讽刺道。
“其实你只要交出那件东西,没人会难为你们。”油头说的话并不假,到了入土的年纪,没有人不想自己走进去,而非别人送进去。
特别是被老朋友送进去,即使死了也会觉得没面子。
“你知道那不可能,那种东西,组织不能得到。”老婆子说完便不在多言。
笑面君换张脸皮,阴笑道;“其实我们在等人,等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老婆子冷哼道;“你知不知道在我面前说错话,是需要用命来偿还的。”
“那我就陪你玩玩,看看只剩一个人的你是否还有当年的力量。”笑面君也不拖拉,直接开干。
强者虽然有强者的顾及,但也有强者的自信。
霎时间电光与火石在交叉、在聚合,飞刀与彩针明明是很细小的武器,可在二者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每一次都是极致的碰撞,都是侥幸的存活,都是无可奈何的默契。
“你不想死?”笑面君从老婆子的攻势中可以看出对方有所保留,并没有年轻时的疯狂。
可面对如此局势,对方还有存活的可能吗?
除非老婆子抛弃病床上的糟老头独自一人踏上无休无止的逃亡之路,但这可能吗?
陪伴对方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抛弃对方自己跑路?哪怕单身一辈子的笑面君都知道答案。
“油头,首领说过了,拿不到就灭口,你该不会怀旧过头了吧。”笑面君知道自己一人没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拉着油头一起。
“怀念过头?当年也不知道是谁贪恋别人的美色而不得,最后干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笑面君是不常怒的,可今天不一样,被扒了老底的他彻底怒了!
狰狞的面孔第一次爬上他的老年面庞,不过略有狰狞之后瞬间转淡笑道;“你个闷葫芦很好,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敢表达,活该单身一辈子。”
油头唐一刀脸色一变,一股杀意顿时涌上心头,论开玩笑,油头绝对是开不起的。
笑面君似乎意识到什么,看着一脸杀意的油头小孩脸,笑面君顿时赔笑道:“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别忘了咱们的任务。”
油头拔刀一斩,刀锋自笑面的额头闪过,带去三五头发,惊出三两汗水,好在刀锋的杀意不是针对笑面君本人。
老婆子彩针一转,一根灌满灵力的丝线穿过十余根彩针,使之合为一体。
彩针星星点点聚合在一起,如刀似剑,既可以当作暗器,也可以当作主武,其灵活程度远超寻常武器。
油头摸了一把头发,用其油蹭了蹭略微生锈的大刀,赫然是拿出了真本事。
笑面此时也不闲着,一把把飞刀环绕自身,时时刻刻在寻找偷袭的机会。另外两名组织人员眼看神仙打架,本以为油头和笑面会直接开打,场面一度璀璨,谁知双方都在暗中打量对手。
就像谁先出手谁先输一样,正在两人无聊间,笑面瞅准机会,一连贯五把飞刀甩出,绚烂的灵力将其包裹,直冲老婆子的五处要害飞去。
老婆子环腰收线,丝线带着彩针开始防御;然而油头此时又以杀到,举起大刀直奔老婆子面门。
两名小辈在后方怎么讨论,也想不出这招该如何防御。确实,此招确实无解,正所谓一圈难敌四手,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更何况笑面和油头乃是合作一辈子的老手,其中的默契已经到达出神化境的地步,他们两人加在一起可是大于二的效果。
不过,他们也忘记了一件事情,一件极其重要却又容易让人忽视的事情。
在病床上躺三年,可并不意味着就是大病,毕竟病是可以装出来的,而老头子就是这类的好手。
说是急那是快,老头子从病床一跃而起,一改往日的颓废。餐刀化阳直击油头心口,守候依旧的阿黄此时也跃然而出,在咬死一名小辈后,露着血嘴,咧牙微笑。
油头唐一刀感受杀机降至,虽然没有想明白,也没有看清是何人,但战斗的直觉还是命令他回撤。
于是乎,油头抽刀在空中借力倒退,并直觉的将刀身平放胸前。老头子虽然没有得逞,但他的目标本就不是油头,而是笑面。
毕竟一个人的杀机很容易被高手察觉,但杀机是有针对性的,只要老头子没有针对笑面,那笑面在极短的时间就发现不了老头子。
借助刀身,老头子在空中更加顺利的完成转身,然后手中灵力催动餐刀,瞬身向笑面杀去。
笑面本就和老婆子纠缠,所以注意有限,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第四名杀手已经加入战场,而当油头提醒的时候已经晚了。
虽然死人也可以听到话语,但那时候他确实已经死了!
只是大脑还是热的,可残存的那点温度又能坚持几秒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