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小城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流逝,自从那日从楼外楼回到换鹅斋,时间已不知不觉过了一月有余了。
相比于芝麻巷内络绎不绝的人流,在路边阴凉处,悠闲的躺在躺椅上喝茶的吕雨静,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书铺的生意惨淡至极,再加上吕雨静这个不称职的甩手掌柜,所以铁锤这个小管家婆,这一个月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嘟着嘴在少爷耳边抱怨。
而每当这个时候,吕雨静总会不厌其烦的,从躺椅下拿出一张早已备好的宣纸,写上三两个字,交到小姑娘手中,然后微笑着道:“天黑之前要是还不会写,就不许吃饭。”
看得出来小姑娘对于知识,是十分渴求的。这一个月的时间里,小丫头从起初的目不识丁,到现在,已经能够做一些简单的账目。虽然做起来仍旧有些吃力,但也能算作小有成就了。
于是乎,就在昨天,吕雨静便将换鹅斋的账本通通交给了小丫头,彻底的沦为了一个甩手掌柜。
虽然书铺的生意冷清至极,但每日的洒扫是必要的,加上主仆两人的饮食起居,这样一天下来,这个方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往往会满身的疲惫。
吕雨静有心分担,但铁锤总是以一句‘哪有当少爷的帮着丫鬟下人干活的’搪塞过去。
而在吕雨静心里,多年的相依,早已将胡铁锤当做了自己的亲人。不忍之下也买过几个小子小丫头充当使唤,但胡铁锤总将人撵走不说,之后还向着吕雨静伸出瘦小的手掌,讨要他买下人的银钱。
就这样,上一次去楼外楼,申屠给他的一些银票,便被铁锤收刮的分文不剩。
‘铺子都快开不下去了,哪里来的银子钱买这些小子小丫头的,少爷藏私房钱了?面条还没吃够吗?都交出来,嗯...明天我给少爷做顿好的!’
每每想到铁锤这副小管家婆的神气模样,吕雨静这个尚能算作,现如今芙蓉城地下势利首脑的人物,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苦笑摇头。
见自己无论怎么做,也无法为小姑娘分担什么,吕雨静只好在每天睡前给铁锤讲些故事,聊以慰藉,至少自己对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小家,还是有些贡献的。
从莺莺传到盗将,一个个凄美的故事自吕雨静口中展现,让得小姑娘憧憬不已,也令每日疲惫的小身躯,从精神上得到了些许缓解......
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虽说只是生命长河中的一个个小小的插曲。但对于经历过数年亡命生涯的吕雨静来说,现如今的生活无疑是一种享受,而他也十分珍惜这得来不易的短暂的安宁。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申屠那边在依照吕雨静的安排之下,除了几个有些底子的商人之外,如今官面上的关节也已经活动得差不多了,正筹备着好几家茶馆,赌场,以及青楼,过不了多久就能开业了。
这些产业的诞生,不仅仅是为‘暗云’提供钱财,从而壮大自身,同时也是暗云几百口兄弟,以及家人的栖身之地,是暗云的堂口所在。
因此,这些产业对暗云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如果有人从中使绊子,无论是谁,相信其下场将会在暗云的报复下极为凄惨的。
另外一边,头脑简单只会打打杀杀的异度,在安静了一个月后,终于在昨天收到了吕雨静的一道口令,如今已有申屠的手下混入越仙关的山匪中,让他做好随时前去剿灭的准备。
对于越仙关的山匪,那天在楼外楼刚听到申屠提起时,吕雨静本无心去沾惹的,想着不过是几十条悍匪又常年盘踞深山,对自己并没有多大的威胁。
但想到如今眼下的形势,追兵不知何时将至,若越仙关背后捅刀子,即使是几十条虾米,有时候也会很麻烦。
因此在思虑几日后,吕雨静还是决定先清除掉这个祸患。
“土匪有个女头子,女头子还是个高手,这一次要不要亲自去呢?嗯...异度不让人省心啊!让申屠跟着...嗯...这样稳妥些...”
抿了口茶,吕雨静左手拍着躺椅的扶手喃喃低语。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那天酒了他一身米酒的女马贼,一时不禁,嘴角微翘:“有这么巧吗...”
午后的空气总是让人昏昏欲睡,即使在这喧闹的街市中,疯狂涌来的睡意依旧让得人眼皮打架。
吕雨静侧了侧身,换了个感觉十分舒适的姿势,准备尊重一下这个使人慵懒的午后,小憩片刻。
“好!好!......”
不远处,芙蓉河上的芙蓉桥,一个满头花白,挽起半截衣袂的肮脏道士,正在进行着一场‘冰与火’的表演,引来大批路人的围观叫好,但脚底下为数不多的几个铜板,映射出老者脸上的无奈。
叫好声未能惊扰吕雨静狂涌的睡意,却引起了胡铁锤的好奇。
小丫头柜台刚擦了一半,手中还拿着破抹布便来到了门口,向着芙蓉桥上围观的人群张望。
她的个子还是太矮了,眼中看到的除了影影绰绰的几丝火星外,其他的全是涌动的人头。
她有些不甘心,抿了抿嘴唇,看了眼一旁昏昏欲睡的吕雨静轻声道:“少爷我去...我去...”
看热闹这三个字唯唯诺诺的还没说出口,背对着她的吕雨静便随意的挥了挥手:“你还要来问我,要钱的时候没见你这样,想去就去。”
小丫头脸上先是不忿,随即转头望了望喧闹的芙蓉桥,崛起小嘴轻哼一声,转身进铺子里端了张凳子出来:“少爷看着点铺子,别让人把东西拿走了。”
说完也不管吕雨静有没有听到,端着凳子小跑着上了芙蓉桥......
......
红磨坊处于芙蓉城东,是城内最为繁华的坊市,城内有些地位的人家,府邸大多都在红磨坊。
在芝麻巷两条街市外,有条荣康大道。相比于红磨坊内其他地方,这条大道上没有行人没有商贩,青石铺就的大道两边,高门林立,皆是城内权势之人的府邸。
此时牌匾上写着蓝府的一座有些规模的府邸内,两名中年男子正在对弈。
“虽不知哪里来的乡下汉子,既然有胆子跟我蓝家提条件,想必有些自恃,莫要小看了人家。”
说话之人淡紫色绸缎裹身,马脸,眼眶狭长,颌下半尺长苒。
有着马脸的人,第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十分特别,等同于极丑与极美,有着马脸的人,更能让别人记住他,想起他。
看一眼就能记住,这也正是蓝代祖能够在芙蓉城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的其中一个原因,但这点因由相比于他狠辣的手段来说,又不值一提了。
坐在蓝代祖对面,一个极为发福的带冠男子,左手摸着帽子上的一颗硕大宝石,皱着眉看着棋盘上的棋子,老半天后才落了一子。
待棋子落下,同为一方商业巨头的他,眉头顿时舒展,响亮的哈哈声几乎响彻了整个蓝府。
笑声渐消,他指着刚刚自己落下的棋子大声道:“老哥哥,这盘棋我估么着是你输了,你快瞧瞧。”
胖子名唤张思安,张家的当家人,因有许多生意与蓝家交集,所以两人一向很亲近。不过这都只是些表面现象,狼狈为奸是建立在力量对等,又能互惠互利的基础上的,若一时间哪一家失了势,对方必定不会错过落井下石的机会的。
说到这里,张思安托着肥胖的身躯有些吃力的站了起来,扭着因久坐而有些酸痛的脖子又说道:“蓝老哥一直都谨慎的紧啊!不过的确如此,这个叫申屠的,的确不能小看,身份不简单呐!我那边得到的消息,一个月前城内势利大换血的事情,恐怕他也有干系。”
“嗯......”仰头摸了摸胡须稀疏的下巴,张思安紧接着又道:“老哥,你说说我们芙蓉城是不是来了什么了不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