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仞一愣,皱眉道:“你是说,信上画了一条河?不知是什么河?”
方白怅然静默,片刻后才答道:“此信非字非画,不亲眼目睹,实难描述,我虽知信上有什么,却也从未看过……嗯,该说是云荆山用刀意刻下了一条河:但凡看过这封书信的人,便能在心中见到一条清澈流动的江河。”
杨仞道:“在心中见到?这般神异么,嘿嘿,我可不信。那我再问你,即便真见到了这条河,又能如何?”
方白道:“见过了河水,心中灵思渐生,宛如脱胎换骨,很快便能领悟一门极神妙的崭新武学。”
杨仞道:“谁见了都能领悟么,只看看就行?”
方白道:“只要悟性不低,稍有些武学根基之人,多半看过就行。”
“哈哈,那倒方便得很了,”杨仞越听越觉荒唐,不禁笑道,“天下原来还有这么便宜的事,却不知这门新武学究竟又是什么?”
方白道:“当年刀宗给这门武学取名为‘意劲’,其新异处,实已超脱内力外功的藩篱,至于究竟是什么,修成之人心中自知,倒是不易说清楚。”
杨仞暗想:“他娘的,果然又绕回到‘意劲’上了,这方白武功是极高的,却也和许老头一样糊涂,竟信这鬼东西。”
当即打了个哈欠,摇头道:“我幼年时,师父常讲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哄我,吃人的山魈,飞来飞去的神仙,还有会说话的酒葫芦,我往往听着听着便睡着了……方老兄,你这番话,却也和先师的故事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方白微笑道:“你若不信,何不取出书信自己看看。”
杨仞哈哈一笑:“我不用看信,也知世上不会有这般玄奇之事。咱们习武之人,练的是内力招式,靠的是天赋勤勉,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你方老兄是武学宗师,怎会不知此理?难道刀宗的‘意劲’竟能比你那‘雨梳风帚’的剑术还要神异吗?”
方白淡然道:“十三年前,刀宗的修为自是远胜于我。”
杨仞一怔,他今日亲眼见过方白出手制敌,只觉出神入化、渊深难测,嘴上虽不说,心中却极为佩服,绝不信世间还有修为“远胜”方白之人,料想只是方白言辞谦逊罢了;便笑嘻嘻道:“十三年前他能胜你,如今定然是你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刀宗已死,便没再说下去。
方白神色微黯,道:“杨兄弟,你也修习刀术,不知对刀宗之死作何想法?”
“若说实话么……”杨仞嘿嘿一笑,“刀宗爱死不死,与我无关。”
方白道:“既然无关,你又何必答应为柳老前辈送信?”
杨仞想了想,道:“那是我和许老头之间的事,若换做刀宗让我送信,我可不会答应。”
方白点了点头,又道:“你要将信送给李素微,可知他现在何处?”
杨仞摇了摇头,道:“许老头让我将信送到玄真教的东海总坛,至于到时候李素微肯不肯收下,我也说不准。”
方白欲言又止,片刻后只道:“柳老前辈既让你去东海,想来必有深意……是了,昨日你也在舂雪镇上,料想你的‘惊鸿影’之毒,是柳老前辈给你解开的吧。”
“不是。”杨仞神情得意,嗤笑道,“当时许老头也没法子,急得满院乱转,是我自己解开的。”
方白目光一闪,似颇为惊讶,问道:“你是如何解开的?”
杨仞道:“自然是用本帮独门内功‘乘锋诀’解开的,此乃天下第一内功,能解这鸟毒也是理所当然。”
方白倏忽伸指,在杨仞的脉门上轻轻一搭,随即撤手道:“以你的内功造诣,是解不了‘惊鸿影’的,若非是柳老前辈为你破解,那可很有些不寻常了。”
杨仞一笑,随口道:“‘惊鸿影’很了不起么,莫非连你也解不开?”
方白道:“舂雪镇上布满了燕寄羽的笔意,所谓‘惊鸿影’,等同于一座阵法,只是‘阵眼’却并非燕寄羽,而是另有其人。——难解之处,便在于此。”
杨仞好奇道:“阵眼是谁?”
方白道:“是两个少年人,一个名叫叶凉,一个便是我正要去寻的陈彻。”
杨仞道:“这两人本事很大么,竟能做燕寄羽的阵眼?”
方白叹道:“我曾经点拨过叶凉的剑术,而那陈彻却是身负云荆山的刀意,这两人在镇上走动打斗,身上的剑意刀意不自觉流泻出来,与燕寄羽的笔意相激相生,才造就出真正的‘惊鸿影’之阵……朝风夕雨,天地惊鸿,如此阵法,即便我不惧燕寄羽的修为,却终究也难以一敌三。”
杨仞恍然道:“如此说来,这三人里其实有一人便是你自己,那倒真有些麻烦。”
方白颔首道:“故而这镇上的‘惊鸿影’,天下本该只有布阵的燕寄羽一人才能化解,我一时却想不通你是如何解去。”
杨仞本也不甚觉得镇上真有什么能让人中毒的阵法,闻言也不去多想,只笑道:“我早说‘乘锋诀’天下第一,你却不信。方老兄,你说的这两个少年,知道自己做了燕寄羽的阵眼吗?”
方白道:“应是不知。”
杨仞点头道:“这两人一个学了你的剑术,一个身负刀宗的刀意,却仍被燕寄羽利用而不自知,那可着实有些蠢了。”
方白恍若未闻,只淡淡道:“杨兄弟,今夜还会有不少人来到此地,你先歇息一会儿吧。”
杨仞一凛,道:“还有人来?是什么人?”
方白道:“燕寄羽不允各派弟子擅入舂雪镇,凉州‘天风峡’众刀客便约好了在此地接应他们的掌门铁风叶。”
杨仞皱眉道:“方老兄,我还当你随意选在这僻静处歇脚,原来却也不是。”
方白道:“我在前来舂山的途中,曾遇到‘天风峡’的副掌门楚风萧与赵风奇,从他两人口中得知了此地。天风峡刀客都是烈血之人,眼下还未必知晓镇上的变故,一旦听闻铁风叶遭擒,绝不会善罢甘休……”说到这里,目光一瞬忧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