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云相,云惋惜说道:“父亲也莫要动怒,再有十日便是赏花宴,姐姐身上的伤该是能全好了,到时父亲再让姐姐好生表现一番,兴许还能挽回些颜面。”
葛月再如何也不过是个侯府的小姐,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而云凤鸣失去的是名声,这赏花宴则是最好挽回的方法。
并非云惋惜好心告之,而是在这赏花宴上,她会让云凤鸣彻底毁了。
十日之后,赏花宴,葛月早早就在相府门口等候了。
云惋惜那日在诗会上因着性子淡然被葛月欣赏,后又才华毕露,如今已然和葛月成为了闺中密友。
“葛二小姐。”
云凤鸣在云相和云母的陪同下出了府门,却在大门口看到了葛月。
想起那日在诗会上被葛月当众赶出去,云凤鸣此刻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但见到葛月如今竟亲自前来相府等候,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云相和云母看到葛月亲自来接云凤鸣,自然也是高兴的,便是说道:“劳烦葛二小姐亲自来相府接凤鸣,想来你们二人关系极好,如此,本相心里也是高兴的。”
脸上的笑意还未收回,就听葛月说道:“云相怕是误会了,我在此是等候惜儿的,并非云大小姐。”
葛月面上清冷,说出来的话更是清冷。
一句惜儿,一句云大小姐,谁亲谁疏,一听便知。
特别是云凤鸣,本来心中还有些小得意的,听了这话后,脸上泛起了白色。
她从未被人这样羞辱过,而且还是被同一个人。
心中恨云惋惜的同时,也恨上了葛月。
应该来说,如今在云凤鸣的心里,谁与云惋惜走得近,她便不待见谁。
而一旁的云相在听了这话后,顿时干笑两声,然后不动声色的怒骂道:“惋惜这逆女,竟还不来,叫葛二小姐在这等着她,真真是不像话!”
云相此举一来是泄愤,以缓解刚才的尴尬,二来便是试探,试探云惋惜和葛月到底交好到什么程度,也方便他考虑以后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云惋惜。
葛月虽然手腕不错,但面对云相,自然姜还是老的辣。
并未察觉云相的试探,只道是云相身为云惋惜的父亲,竟当着她一个外人的面如此说自己的女儿,想来云凤鸣对云惋惜不好,也多半是云相这个父亲默许的。
这般想着,葛月对云相的印象便是差了几分。
当然,云相乃一国之相,即便葛月心中不喜,但面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葛月一直没有得罪过人。
不过如今却出了一个意外,那就是云凤鸣,葛月得罪了云凤鸣。
当然,云凤鸣还不被葛月放在心上就是了。
“毕竟是贵妃娘娘举办的赏花宴,多花些时辰打扮自己也是对贵妃娘娘的敬重,何况现在离赏花宴的时辰还早着,我虽身为侯府的小姐,却也不娇气,等等倒也无妨。”
这话说的本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最后一句却有暗指云凤鸣娇气的意味。
具体为何,没有人知道,就连葛月自己也不知道,但就是想要以此来讽刺一下云凤鸣。
或许是因为以往在诗会上,云凤鸣总喜欢贬低云惋惜吧,如此“不经意”的贬低。
其实葛月早就不喜欢云凤鸣那般作态了,奈何诗会本就是众位公子小姐云集来展示才华的地方,云凤鸣才华不低,葛月也不好贸然赶走她。
想着反正自己不会与这种人有交集,不去纠缠便是了,也就没有再理会。
而如今与云惋惜交好了,而自己又本就看不惯云凤鸣的那些下作手段,于是今日才会不着痕迹的讽刺一番。
云凤鸣听了那讽刺,却是敢怒不敢言。
并非是怕了葛月,而是就算她指出,也没人会相信葛月会出言讽刺她。
毕竟葛月是什么样的人,西风国的公子小姐都清楚。
“月儿,让你久等了。”
云惋惜的声音传来,带着点点笑意。
“无事,走吧。”葛月示意云惋惜与她同乘一辆马车,云惋惜欣然接受。
这一幕,直把云凤鸣气得够呛,也让云相和云母诧异。
这云惋惜与葛月不过是在诗会上结实了一次,怎么这么快就要好成这样了?
何况刚才云惋惜称葛月为什么?月儿?
就连云凤鸣都要喊葛月一声葛二小姐,云惋惜到底是哪里来的运气,能被葛月欣赏?
难道是因为云惋惜的才华?
可云相和云母心知肚明,云惋惜哪里有什么才华?空有美貌罢了。
只是现在再想这些也没用了,只得催促着云凤鸣赶紧上马车,别耽误了赏花宴的时辰才好。
赏花宴,众小姐云集。
葛月和云惋惜一同出现,让所有人都窃窃私语。
这二人不过是见过一次面,却变得这般要好了,这不禁令在场的许多小姐都心生嫉妒,只恨自己不是云惋惜,结交不上如葛月这般的女子。
而另一个窃窃私语的对象,自然就是云凤鸣了。
云凤鸣是跟随葛月和云惋惜的后头而来,一个人孤零零的,看起来怪可怜的。
不过有道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云凤鸣当日在诗会上所做的那些事情,早已被传开了。
很多小姐都对云凤鸣的做法而感到不耻。
奈何人家是相府的小姐,就算心里头不耻,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
此时的云凤鸣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如调色盘一般,很是有趣。
高傲的抬起头颅,云凤鸣脸上是惯有的温柔神色。
“贵妃娘娘驾到——”
太监捏着嗓子喊着,所有人应声而跪,纷纷向贵妃行礼。
直到贵妃走到上座,拂袖而坐,这才出声,道:“都起身吧。”
起身抬头,贵妃依旧是那样高贵端庄,那举手投足的模样,做足了皇家风范,真不愧是皇家的女人。
不过云惋惜却并不喜欢她。
并不是因为前世她阻止了她和萧临风的婚事,而是因为她心思歹毒。
当初为了阻止萧临风喜欢她,竟几次三番想要致她与死地,亏得她命大死里逃生,后又多番警告她,让她别把不该说的说了,之后将她当作礼物送去别国,也是她的主意。
与云凤鸣狼狈为奸,害死了她。
“今儿这赏花宴,众位小姐就当是在自家,随意就好。”
说完,贵妃便是拿起一旁刚端上来的糕点,优雅的放入嘴里。
众人见贵妃真的是让大家随意而为,便开始成群结队四散开来,但也不敢走的太远,毕竟贵妃还在这儿看着呢。
“惜儿,那边是尚书千金,平日里与我关系尚可,我引你去结实一番。”说罢,拉起云惋惜便往那头走去。
听着葛月的话,云惋惜抬眼看去,果真见到尚书千金林婉儿正在不远处,与一众小姐聊着,举手投足,温婉不已,与那名字堪称极配。
可云惋惜却是知道,这林婉儿其实并不是人如其名,其手段心思,丝毫不亚于云凤鸣,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婉儿心思狠辣,前世连她都被骗过了,一直以为林婉儿是个好的,还总是在她危难之际救她,在她伤心之余安慰她,实则那是一个笑面虎啊!
好似不争不抢,温婉动人,与谁都能说得上话,谁都喜欢她,但那份心思,真真是恶毒的紧。
也难怪现在的葛月会被她蒙蔽,与她亲近。
不过好在前世葛月看清了林婉儿的真面目,从而与她一刀两断,只是后面的事情她便不知了,毕竟那时候的她已经被当做礼物送去了别国。
“你怎么了?”感受到云惋惜的抗拒,葛月回过头来诧异的问道。
云惋惜摇头,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心知云惋惜有事瞒着她不肯说,葛月也没有强求,便是说道:“那好吧,你一个人先转转,我随后就来陪你。”
点点头,云惋惜也不在意,便是自己去了一处无人的地方转悠着。
“妹妹竟是一个人在此赏花么?”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闯入,抬眼看去,原来是云凤鸣。
看着她身边结伴而行的两名女子,云惋惜就知道,她定是又说了些什么好听的话,装了装柔弱,就把别人哄得团团转了,这会子看到她,竟是来耀武扬威的。
想到此,云惋惜不禁露出笑容来,却也没理会云凤鸣,只是自顾自的观赏着眼前的花。
“怎么,葛二小姐抛弃妹妹独自一人离去了?”云凤鸣说道:“想来葛二小姐对你也只是一时好奇,毕竟你与那林小姐不同。”
“真是幼稚。”
云惋惜懒得与她多说,连眼神都不曾给一个,这下子,惹怒了云凤鸣。
原本是想来云惋惜这里得意一番的,哪知这一拳似是打在了棉花上,不疼不痒的,这叫云凤鸣怎么能忍?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又如何?幼稚就是就是,你以为你哄的了你身后两位小姐,别人就不知道你云凤鸣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了吗?别人可不是傻子,任由你哄骗。”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让云凤鸣立即涨红了一张脸,而她身后的两位小姐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云惋惜这般说,岂不是说她们二人是傻子,任由云凤鸣哄骗?
可云惋惜毕竟没有指名道姓,而此事又属于相府的家事,她们身为外人也不好插嘴,憋屈的很。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对着云凤鸣有些语气不好的说道:“云大小姐与云二小姐好生赏花,我们二人就不奉陪了。”
说罢,便是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见到这般情景,云惋惜忍不住的笑出了声,而云凤鸣,则是沉了一张脸。
刚刚那二人,本是唤她凤鸣,此刻却因为云惋惜的一句话而改口唤她云大小姐,便是一瞬之间就生分了。
“云惋惜,都是你干的好事!”云凤鸣怒不可恕,反正这里没人,距离人群也远,云凤鸣便也不再伪装。
只见云惋惜笑的更加肆意,道:“这也只能怪你识人不清,不过话又说回来,什么样的人结交什么样的人,你说是吗,姐姐?”
这番话的意思云凤鸣又岂会不知,当下又气又怒,抬脚就往云惋惜跟前走。
“姐姐可莫要再冲动,以免又被贵妃下令赶出皇宫,永世不得入,那可真的就全完了。”
云惋惜巧笑着,嘴角弯弯,看向云凤鸣的神色中却透着冰冷,让人忍不住战栗。
顿住脚步,云凤鸣气急败坏的看着云惋惜,动手不是,不动手也不是。
此刻她不得不承认云惋惜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在侯府就是很好的前车之鉴。
“云惋惜,你不要太得意了。”
“姐姐这话可就说错了。”云惋惜抚了抚一旁开的正鲜艳的花,道:“一直以来得意的人都是你,如今风水轮流转,该换我得意了。”
云凤鸣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一双手将帕子在袖子里拧了无数回:“云惋惜,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树上低垂着的凤凰花绰绰约约,遮隐着云惋惜玉瓷般的脸颊,她轻轻笑了起来。
云凤鸣只觉得莫名毛骨悚然,她虚张声势道:“云惋惜,你莫不是变成了疯子不成!好端端的笑什么?”
云惋惜也不回话,只拽下树梢猛然扯落一朵凤凰花伸至云凤鸣眼前:“听说姐姐出生那一年,院子里开满了凤凰花,爹娘便给你名字里安了个凤字。”
云凤鸣听着云惋惜讲起这段往事,脸上神情也变得十分自得,毕竟她是爹娘最宠的孩子,毕竟她是爹娘寄予厚望的孩子。
这云惋惜再怎么蹦跶,不受宠也是枉然。
云惋惜看着她面上的得意之色,冷笑一声,下一秒她手上拿着的凤凰花,已经被玉手碾成千片,再也不复先前的娇媚烂漫。
“云惋惜!”云凤鸣举起广袖掩住脸上的震惊,“这可是御花,随意采摘是要掉脑袋的。你自己不想活便罢了,休要拖累我跟爹娘。”
云惋惜却并不害怕,只将双手一扬,残花碎叶顺势从云凤鸣惊惧地脸前飘扬而下:“有谁看到了,这花是我摘的?云府嫡长女云凤鸣,因喜爱凤凰花之妍丽,妄图独占,又怕被发觉,遂毁形灭据。”
“你胡说些什么?”云凤鸣再也不顾身份形象失声怒叫,“我也可以说,你就是因为嫉妒我,所以大肆破坏代表我的凤凰花。我,我还可以用你的说辞来说你!”她胸口不住起伏,显然是怒到怕到极点。
“姐姐可别糊涂,当初玉佩一事,你不也是这样做的吗?结果不用妹妹我提醒你了吧。而且这是御花,姐姐可别说什么代表你了,让别人听了笑掉大牙。”云惋惜嘲讽的眼从她脸上扫过,最后定在地里残破的花瓣上。
“啧,这花可太难看了。”云惋惜扔下这句话便踩着一地残花慢悠悠地走了,只留下浑身开始颤抖的云凤鸣。
终于摆脱了云凤鸣,云惋惜坐在湖边小石凳上轻轻摇晃着双腿。周围充斥着奇花异卉的芬芳,有毛色艳丽的鸟儿从湖面上呼啸过划起阵阵涟漪。
那个时候的她,爹不疼娘不爱,名声也不好,在赏花会上无人愿意与她来往。她也觉得无趣儿,便形单影只地溜了出来,也是坐在这块石凳上享受一个人独处的安逸与美景。
也是这个时候,她碰到了那个可以说是毁灭了她一生的男人萧临风。
云惋惜眯起眼睛,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她需要细细回想。那天风清气朗,天边晚霞正好,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是那样美好安宁。
正当她走神回想往事,有个温润如玉的男声响起:“姑娘是哪家闺秀,何故一人坐在这而不去赏花?”
云惋惜只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液一瞬间结冰冷冻,这个和前世记忆里一样的声音主人,正是萧临风。
她冷笑一声,怎么还是和前世一样的开场白,俗套又无趣。真是不知当时的自己怎么会看上这个男人。
萧临风见她不答话只轻声道一句:“冒昧。”便手扶广袖,潇洒至极地坐在了云惋惜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