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的晚膳宁霄就留了些近处的好友,和像冯池那样的远客。
宁夫人这儿的晚膳就少了好些人,大多数女眷是不可以留在别家吃晚膳的,就宁夫人的娘家人都没有,都是匆匆送下礼就走了,午膳也不见有个人亲自去见见冯夫人的。
“你……还没放下?”冉雪小声的问道,好似有人会听到。
“……我怕他没放下。”容语的语气有些飘忽不定,一阵风就可以吹散她的声音。
两人默言,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是一道看不见的坎,没人知道有多深多宽。深不见底,隰则无泮。
夜幕降临,冯云在湖亭点灯等人,等的是宁钰。
宁钰换了一身黄色衣裙,腰间还是挂着金镶玉禁步,脚上穿了双翘头秀雨荷的绣花鞋,脚尖有一颗珍珠,小玲提的灯笼很亮,照在珍珠上煞是好看。
“宁钰妹妹,快过来坐下,”冯云一见到宁钰就翘起嘴角,自己还浑然不知。
“冯云哥哥,不知你叫我何事?”宁钰不喜欢点灯沐浴,送完汤监督宁霄喝完后,用了晚膳就回房早早沐浴,刚想去看宁温玉醒了没,就听小玲说云竹来送信,说是有冯云的书信要给自己,还以为是冯云有要事又要走,特意给自己留了一封信,没想到信封里就一张邀约纸条,和一只漂亮羽毛。
宁钰一时没猜到冯云的意思,反正没什么事可做了,穿衣,梳头,未施粉黛就去见他了。
“嗯……你还记得雪球吗。”冯云丹凤眼笑看宁钰,外眼角上翘一双眼细长有神。
“雪球?雪球!!你带来了吗,我都好久没见过了,那根羽毛就是他的吗,好漂亮!”宁钰焕然大悟,自己以前交给冯云的雪球还是一只小雏鸟,羽毛都是浅白的,冯云离开前向自己讨了去。没想到雪球长大了还有这样漂亮的羽毛。
“后头我去查了查,雪球是八色鸟的一种,小的时候羽毛有灰有白,长大就好看了,绿身白肚皮,身上又有红黄蓝黑的俏丽颜色,这次我还把雪球带来了。”冯云示意身后站着的竹云,竹云提着一个盖着黑布的鸟笼放在了石桌上。
京城在北方,雪球是南方鸟,冯云说得轻巧‘查了查’,实则是博览群书,欠下人情,才得知雪球的品种习性和教养方法。
宁钰很好奇自己捡的雪球长成什么样了,主动去掀开黑布,入眼的就是一只顶顶漂亮的小鸟,还“忽溜~忽溜”的叫了两声,雪球歪着脑袋打量着眼前的人。
冯云打开笼子,伸手放在笼口,“雪球!”宁钰就见雪球从笼子里自愿的跳到冯云手指上了。
“哇,好乖啊,可以摸摸他吗?”宁钰眼里都是雪球,想摸摸可害怕被啄,前几天厨房的老母鸡还没杀来炖汤,被宁钰看到了就伸手去摸,被啄了一口,手指头红红的,没流血可还是疼了好半天。
“可以,不过你要抓着我的手他才不会啄你。”冯云知道雪球不喜欢别人触碰,可摸一下,雪球也不会啄人。
身后的竹云张了张嘴但没出声,他知道雪球不会啄人,主子的事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宁钰没多想抓起冯云的另一只手在雪球眼前晃了晃,右手拽着冯云的一节手指,伸出自己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雪球脑门上栗褐色的羽毛,雪球不仅躲闪还乖乖的低下头。
冯云只觉得宁钰的手暖暖的,没有做豆蔻染指,白嫩纤细,五根笋芽尖似的手指上镶嵌着粉红色的玉石。相比之下自己的手大了好几寸,还粗糙了许多。
宁钰对雪球喜欢的不得了,没觉得自己抓一下冯云的手有什么不妥,还觉得冯云的手清凉抓在手里还舒服,小玲却不这么马虎,她可比宁钰大三岁,今年都十四了。
“小姐,糕点。”小玲打破了氛围,小姐出门前特意叫自己带上些糕点,想来是晚膳时没冯云公子没尝到红豆糯米饼,应该给人补上的。
“哦!冯云哥哥你看这是我亲手做的红豆马蹄糕,快尝尝好不好吃,如果你喜欢我明天还做。”宁钰向冯云推荐着自己的小零嘴,想着要是冯云也喜欢的话,自己又多了一个可以试菜的人了。
白玉盘里放着五块方方正正的红色糕点,看起来没什么特点,冯云还没吃就对宁钰说:“只要是妹妹给的,我都喜欢。”
宁钰笑笑,没听懂冯云的宠溺语气,反正爹爹也是这么说的。
一口咬下去,糕点就缺了一半,竹云在冯府里,也没见过自家少爷喜欢吃这些东西啊。
“嗯,清甜爽口,好吃,我喜欢。”冯云吃了两块后才说话,雪球在冯云拿糕点时就飞到桌子上了,对糕点左瞧右看。
“嘿嘿,我爹爹也喜欢,好像爹爹说这个还清热解暑醒酒呢,”坐在石凳上两手托腮,歪着头对冯云笑。
“忽溜~”雪球瞧见冯云吃糕点,自己也啄了两口,好好的糕点,被啄出几个小洞。
“咦,冯云哥哥你看,雪球也可以吃吗?”宁钰自从把雪球给冯云后,离别那天哭了一场,就再没养过什么小动物了,见雪球还啄自己的糕点,还以为自己的糕点好吃到雪球都喜欢呢。
冯云顺着宁钰手指一瞧,连忙将糕点挪开,先不说这糕点是宁钰特意给自己的,就雪球这小鸟胃可不能吃这些东西。
“雪球不能吃我们吃的糕点,他专吃虫子的,也不知道这糕点还能吃吗……”冯云将雪球放回笼子里,皱起眉头看着糕点。
小玲:冯云公子家也不是特别穷啊。
竹云:少爷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冯云哥哥,你真喜欢这糕点明天我就给你送去,那……雪球可以给我多摸摸吗!”红豆马蹄糕也不是多难做,雪球自己养不来,冯云哥哥一走那自己可就摸不到了,自己还想跟雪球多亲近亲近呢。
“好~,不过你抓着我的手。”冯云晃了晃宁钰松开的手,他的小计谋可不能给宁钰撞破了。
竹云觉得自家公子好厉害,哄得宁家小姐一愣一愣的。那要是宁家小姐说自己想要星星,公子怕都要登楼去摘吧。
夜深了,晚风微凉,两人约好第二天还在这儿见,宁钰要带糕点,冯云要让她摸雪球。
一夜好梦,半梦半醒时屋外还下起了密密细雨。
天擦亮就有些下人起床打扫,准备伺候主子们的东西了。
打扫花园落叶的小厮发现,厨房到花园的一段鹅卵石小路上,有几块鹅卵石竟然松脱了,还有一处的不在了,抬眼就瞧见前头的转角多了一块鹅卵石,小厮将拾回的鹅卵石填回去刚刚好。看来得跟管事的说一声了,这块地方是分到自己头上的,要是小少爷踩到摔了,那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
宁钰看过吃辅食的宁温玉后,就跟爹爹和娘亲吃了早膳。冯夫人昨晚好像有些着凉了,冯池跟宁霄打了招呼后,就在客房和冉雪冯云吃的早膳。
宁钰还未见过冯云的父亲冯池呢,本以为会在吃早膳就可以瞧见了,没想到冯姨还着凉了。
宁钰下了桌子就往厨房去,觉着自己是主人家得照顾好冯姨不是,应该给冯姨做些什么,能做到好像就是做道红糖姜汤送去,冯姨吃了一定就好了。
红糖姜汤特别简单,一刻钟还未用到,宁钰就做好了,宁钰还在里面放了桂花和蜂蜜,红红的一碗羹汤,面上还漂浮着几朵黄色桂花,因为蜂蜜融在汤里了,空气都变得甜丝丝的。
宁钰让小玲和厨娘一起准备红豆粉和马蹄粉,自己跟冯云哥哥约好了的,不能为了冯姨就不做红豆马蹄糕了。
见小玲没空,宁钰决定自己去送汤,小心翼翼的端着就走出厨房了,还没到客房汤就撒了出来,刚做好的羹汤啊,隔着碗碟还好,可汤水溅到手上就是一个红点,宁钰也不好撒手,身旁也没什么可以放下的,宁钰就这样硬生生的端到了冉雪面前。
冯池刚给冉雪换了一身衣服,就见一小丫头端着一碗红糖水进来,见这身打扮,应是宁霄的宝贝丫头吧,怎么身后也没个丫鬟跟着?
“钰儿!怎么自己一个人来了?快放下,手都红了,小玲那丫头呢?”冉雪也发现宁钰是一个人来的,手都红了,她那个叫小玲的丫鬟怎么没帮着宁钰呢,小玲平时看着也挺忠心的呀。
“冯姨,我就是一人来的,我没事,你快喝这个,我亲手做的,喝了你就好了。”宁钰向冉雪推了推自己的羹汤,瞧见一旁站着的高大男子,一眼就知道这是冯云的父亲了吧。
“冯姨夫安好!”冯池和冯云都有一样的丹凤眼,看着冯池宁钰也不发怵。
“哈哈哈,你就是宁霄的宝贝闺女宁钰了吧,头一次见也没准备什么,呐,姨夫身上这玉佩送你了。”冯池喜欢这个小丫头,小小人就知道照顾别人,长大后也是个可心的人。
冯池给是冯池的心意,宁钰收不收是宁钰的事情。
一旁的冉雪看到那玉佩样式,心下一动,赶紧帮腔劝宁钰收下,还说要是宁钰不收就是看不上这小小的玉佩。
“冯姨夫,我爹爹说过来者是客,做主人家的哪有拿客人的东西?不过您是姨夫哪里是客呢,宁钰就收下了!”宁钰头一次见冯池,不觉得疏远,反而觉得非常亲切,看这一样的丹凤眼,宁钰就会想到冯云。
宁钰是亲眼见到冯姨喝下去才走的,走前还得了冯叔父的夸赞,一脸得意的出去,该去瞧宁温玉了,不然他又该拖着王妈妈来找自己。
宁钰一走冉雪就喝了好几口温水,“那孩子,也不知道放了多少蜂蜜。”冉雪知道宁钰是为了自己好,还在她走前笑嘻嘻的跟她道谢。
“是个好孩子,不过你喝不完就别喝光啊。害,你也是当娘的人了,怎么晚上还把被子踢地上了!冷也睡得着,”头晚冯池跟宁霄喝了酒,睡得迷糊时被冷醒了,起身一看自家夫人就大手大脚的把被子踢床下了,在给冉雪盖好被子后自己还是倒头就睡着了,没想到夜里下了一场小雨,自己啥事也没有,冉雪却着凉了。
“我那是觉得钰儿特意给我的!我得喝光,不给你留,哼。”冉雪真的是被冯池宠成了孩子。
不出所料,宁温玉正抓着王妈妈的衣摆往门口拖。
宁钰一进门宁温玉松手就往宁钰扑过去,嘴里还高兴的叫姐姐,宁钰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抱到手里就给宁温玉小脸揪一下。
“你啊,要是我刚刚没接住怎么办,摔在地上不疼吗!”宁钰也只是故作样子捏捏他的脸,反正宁温玉也不哭,看见宁钰就张着嘴笑得流口水,让宁钰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宁钰照看了一会宁温玉,估摸着时辰,小玲那边也该准备好了。
宁钰要走,宁温玉手紧紧拽着宁钰的衣带,掰都掰不开,没办法宁钰只好抱着他一起去厨房。宁钰其实不太想带他一起,毕竟厨房油烟大,对宁温玉也不好,虽然自己想方法通风排烟,可难免还是有味道,宁钰每次从厨房出来都要换外衣,从新梳理头发,毕竟宁钰也是位小姐,谁家大小姐是一身油烟味啊。
宁霄特地在厨房旁边设了间小屋子供宁钰换衣梳头,除了小了些没有床,那简直就是另一个闺房了。